“李老頭這輩子可憐啊……一輩子省吃儉用伺候了兒子伺候?qū)O子，結(jié)果就換來這樣的白眼狼……”

    “晚景凄涼，晚景凄涼啊……”

    “不就是一只小狗崽嘛……”

    “就是……”

    所有人的譴責(zé)好像一把把刀子插在山娃的胸口。

    他心中悲怮難言，只會(huì)哭著搖頭。

    既哀傷爺爺?shù)牟∏?，又是?duì)小黑真切的喜愛和不舍。

    “山娃！”

    王嬸尖銳的聲音突然在山娃耳邊炸開，山娃驚恐地抬起紅腫的眼睛。

    王嬸干裂的唇瓣不停地開闔，“到底是人重要還是狗重要？！”

    這一句話像一把錘子一樣重重砸在山娃心臟，他瞪大了眼睛，瞳孔縮起，喉嚨卻像是被一根骨頭哽住，上不去下不來，也說不出一個(gè)字……來拒絕。

    展放暗道一聲不好，扭著小身子就要跑。

    其他村民圍追堵截，一個(gè)人一把捏起展放的后脖頸，晃了晃，呲著牙品評(píng)道：“是個(gè)rou實(shí)的小狗崽。”

    然后將展放遞給了山娃。

    山娃接過來，死死抱著死命掙扎的小黑，身邊圍了一圈的人。

    所有人都比他高大，他抬起臉，被各種各樣的面孔包圍，這些面孔不停輪換，各個(gè)尖嘴猴腮，像是專門晚上出來吃小孩的妖怪。

    “山娃，殺了它?！?/br>
    “不過個(gè)小狗崽罷了?！?/br>
    “狗重要還是人重要？”

    “狗重要？還是人重要？”

    山娃顫抖著身體，不去看小黑極通人性的黑黝黝濕漉漉的眼睛，不大的小手握緊了展放細(xì)嫩的小脖子，逐漸收緊。

    “人……重要……”

    小黑……

    對(duì)不起……

    展放沒有感覺到痛楚，只是有一瞬間窒息的感覺，很快就脫離了那具小黑狗的尸體。

    山娃掐死了小黑，其他人終于滿意了。

    王嬸面帶喜意地將還熱乎的小狗拎起來，在院子里手腳麻利地開膛破肚。

    山娃直愣愣看著，淚痕干在臉頰上有種刺癢感。

    他親眼看著日夜摟抱著的、日日陪伴著他，與他嬉笑玩耍，幾乎是他童年中所有亮色的小黑，與青菜豆子一起，成了一鍋燉菜。

    親眼看著爺爺，顫巍巍喝下小黑熬成的湯汁，瞇起眼睛，幾乎瞬間就恢復(fù)了元?dú)狻?/br>
    王嬸喂完李老頭，湯碗下剩下一點(diǎn)rou渣底子，被她舀在小勺里，遞到了山娃的唇邊。

    “山娃嘗嘗吧，你家這個(gè)小黑聞起來可真鮮。”

    狗rou特殊的氣味傳至山娃的鼻端，山娃猛地嘔吐出來，緊接著整個(gè)人暈倒在其嘔吐的穢物上。

    展放的視野中，這個(gè)世界像是斑駁的墻皮，大片大片地剝落，剩下的全是黑暗。

    他的眼前陷入濃墨一樣濃稠的黑暗中，依稀能夠聽到一句撕心裂肺的痛苦嘶吼聲。

    作者有話要說：　　_(:з∠)_

    ☆、煉獄（四）

    展放自一陣陣有規(guī)律的晃動(dòng)中醒過來。

    醒神的第一瞬間，他先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小爪子，果不其然，他這次還是只狗。

    只不過不是黑狗了，是一只黃毛的小狗崽。

    他正伏在一個(gè)人的大腿上，一雙手緊緊按著他，不叫他亂動(dòng)。

    展放抬起眼睛向上瞅去，發(fā)現(xiàn)大腿的主人竟然還是山娃。

    只不過，現(xiàn)在的山娃既不臟又不臭，短發(fā)打理的干凈利索，還穿著一身材質(zhì)不錯(cuò)的校服制服，就連模樣也長(zhǎng)開了一些，最起碼應(yīng)該不是小學(xué)生了，可能是初中生。

    微一愣，展放立刻便明白，犬靈的主人就是山娃，之前的幻境所依托的也是山娃，所以才在山娃暈倒過去，幻境崩塌。

    “噓——”

    山娃黑亮的眼睛有絲擔(dān)憂，似乎是怕展放亂叫，對(duì)著展放小聲噓道。

    展放本就不想叫，靈活地轉(zhuǎn)動(dòng)腦袋打量四周。

    他們竟然在一輛小汽車內(nèi)，前頭駕駛座中坐著的是一名中年人司機(jī)。

    全皮座椅，內(nèi)飾全是黑色，有銀色點(diǎn)綴，看起來低調(diào)又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