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之助首先注意到了五虎退紅腫的眼睛，接著，驚訝地發(fā)現(xiàn)了多出來的兩只幼虎。它拼命甩著尾巴，糾結(jié)地數(shù)了兩邊，斯斯艾艾地問：“審神者大人，這、這……您的五虎退不是應(yīng)該有三只老虎的嗎？為什么會多出兩只呢？”

    都彭平靜地掃了一眼提問的狐之助。那種眼神，沒有多余的情緒，沒有鄙夷，但還是很好地傳達(dá)了審神者的意思——這需要問嗎？不過，盡管他的眼神告訴了狐之助，他覺得這不是一個問題，年輕的審神者仍然有教養(yǎng)地回答。

    “撿來的，函館戰(zhàn)場上有很多。”他輕描淡寫地說。

    狐之助驚呆了。函館戰(zhàn)場上確實可以撿到很多，不過那是很多的五虎退，而不是很多的小老虎吧！每一振五虎退都搭配著五只伴生的幼虎，而每一只幼虎都理應(yīng)有一個短刀小主人，所以現(xiàn)在……這算是什么情況？

    小狐貍把視線艱難地轉(zhuǎn)移到五虎退身上。它在這個瞬間，突然產(chǎn)生了一種恐怖的猜想。眼前這個五虎退，還是早上時跟著審神者出陣的五虎退嗎？要不是他的等級并不是走一趟函館就能升到的，狐之助一時還真的不好確定。

    在發(fā)現(xiàn)被他注視之后，不擅長偽裝和說謊的小短刀連忙低下頭，避開了式神探究的視線。狐之助同情地想，他一定是被審神者嚇壞了。不知道他目睹到了什么，被搶走了兩只老虎的那振五虎退，難道是被召喚后又丟棄在戰(zhàn)場上了嗎？還是更加悲慘，已經(jīng)在都彭的主命下碎刀了呢。

    望著已經(jīng)跟其他小老虎玩在一起的、兩只多出來的虎崽，狐之助悲傷地嘆了一口氣。眼前這個人類實在太可怕了。一期一振如果知道了這座本丸發(fā)生的事情，一定會后悔自己所做的事情吧？破釜沉舟的掙扎，為自己的弟弟和同伴換來了更殘酷的主人。

    真是這變化無常的命運，最可怕的嘲諷和捉弄呢。

    第32章 巧取豪奪（1）

    在狐之助胡思亂想時, 山姥切國廣和燭臺切光忠趕了過來，迎接自己的審神者。

    在都彭和五虎退離開的這段時間, 山姥切國廣已經(jīng)從昏睡中醒來，打理好了自己。當(dāng)燭臺切光忠聽到動靜, 到他的房間看望時, 宿醉的金發(fā)付喪神正捂著腦袋發(fā)呆。

    見到他的這個動作，燭臺切光忠關(guān)切地問：“怎么了，頭疼嗎？我把早飯端到你屋里來，吃點東西感覺會好一點?！?/br>
    山姥切國廣眨了眨眼睛，茫然地望著他, 遲疑地重復(fù)：“……早飯？”

    燭臺切光忠懂了, 他點了點頭, 肯定地說：“沒錯, 不記得昨晚的事了嗎？昨天你喝醉了，是主公把你送回房間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第二天了?！?/br>
    山姥切國廣抓著自己的褲子，緊張地回憶了一下，發(fā)現(xiàn)真的完全沒有昨天的記憶。一杯啤酒就讓他的記憶出現(xiàn)了斷層。打刀付喪神沉默了幾分鐘, 然后，他偷偷地瞥了一眼燭臺切光忠，忐忑地問：“我昨天……沒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燭臺切光忠對山姥切國廣絕對沒有任何惡意。在第一次見面后，察覺到他的不諳世事，他就已經(jīng)愿意犧牲自己，去保護他的這份天真了。但老實說, 都彭的差別待遇，讓燭臺切光忠心里有點小小的不爽，太刀付喪神想了想，反正自己又不是太郎太刀那種“本丸良心”的人設(shè)，連帥氣的形象都徹底崩壞了。

    于是，他決定報復(fù)社會，他忍住笑說：“其實，你昨天喝醉了后，想要在地上打滾，扯散了制止你的主公的浴衣，還求他弄臟你?！?/br>
    山姥切國廣呆呆地注視著燭臺切光忠，有幾乎五分鐘的時間，太刀付喪神沒有聽到他的呼吸聲。然后，鮮紅的顏色從他的手指尖升起來，像漲潮的海水一樣，一寸寸地染上他的皮膚，一直升到頭頂，最后，燭臺切光忠仿佛看到他頭上騰起一股白煙。

    “天哪……”山姥切國廣喃喃自語。尷尬到了極點，金發(fā)付喪神選擇拒絕接受燭臺切光忠所敘述的那個現(xiàn)實。他感到自己仿佛再次酒氣上涌，昏頭漲腦地向后倒去，自暴自棄地說，“我要去了，去遠(yuǎn)方……”

    燭臺切光忠嚇了一大跳，連忙扶住他，慌亂地解釋：“等等，等等！山姥切，你冷靜點，你聽我說！沒那么糟糕，其實你是要求要多幫主人做事，做好出陣遠(yuǎn)征和內(nèi)番的工作，在工作中被弄臟也沒關(guān)系……”

    金發(fā)打刀看起來終于恢復(fù)了一點，虛弱地問：“那主人呢？他沒有生我的氣吧……”

    燭臺切光忠心情復(fù)雜地說：“他說他知道了，然后親自把你抱回了房間呢。放心吧，他應(yīng)該是沒有生氣?！?/br>
    太刀付喪神重復(fù)了這么多昨天的事，卻單單沒有提到山姥切國廣最重要的、最想要表達(dá)的那句話——不要讓我一個人。山姥切國廣忘記了，他曾經(jīng)在喝醉酒的情況下，把這句話說給了自己的主人聽。

    以口不對心為特點的山姥切國廣，偏偏是這座本丸最坦率的一振刀劍。而燭臺切光忠就算想要稍稍調(diào)侃一下同伴，也不會拿山姥切內(nèi)心最渴求的愿望來開玩笑。五虎退是那么溫柔的孩子，當(dāng)然也會照顧山姥切國廣的心情，而這座本丸的主人又那么不愛說話。

    所以，也不知道當(dāng)事者什么時候才會知道，自己曾經(jīng)獲得了一個承諾。

    有了這個小小的插曲，當(dāng)山姥切國廣和燭臺切光忠一起來迎接審神者時，這兩人中間的氣氛就有些微妙。原本只是出于本性害羞的山姥切國廣，認(rèn)為自己喝醉后冒犯了都彭，既心虛，又忐忑不安，根本不敢與都彭對視。

    他的這種神情，跟昨天開始就無法直視審神者的燭臺切光忠十分相似。讓狐之助對自己的猜測更加深信不疑。在兩個付喪神向?qū)徤裾咝卸Y問好后，都彭朝他們點了點頭算作打招呼。然后，他低頭看向狐之助，催促道：“繼續(xù)吧，應(yīng)該還有其他任務(wù)吧？”

    狐之助連忙點頭，“是的是的，審神者大人，接下來我們就去鍛刀室吧?！?/br>
    新任審神者想也沒想地拒絕了。這是決定接受這份工作時就想好的，他說，“我暫時還不想鍛刀?！?/br>
    雖然審神者的配合度如此之低，狐之助卻感到高興。審神者暫時不想鍛刀，意味著沒有無辜的刀劍付喪神，會懷著滿心喜悅和憧憬，被這個審神者喚醒沉睡的神志，一醒來就要面對殘酷的現(xiàn)實——這實在是太好了。

    于是它從善如流地同意了：“好的，那我們?nèi)プ龅堆b吧？”

    審神者不知道愿不愿意花費力氣和資源給刀劍們配備刀裝呢？突然想到這個問題，狐之助立即小心翼翼地推銷道：“刀裝在出陣時是非常必要的裝備，可以幫助刀劍們抵擋攻擊，雖然會消耗一些資源，但與刀劍們手入所消耗的資源相比，就節(jié)省太多了。而且，如果不貪功冒進，刀裝的折損率其實不高，可以反復(fù)利用，在多個付喪神間靈活調(diào)配……”

    狐之助激情澎湃，針對刀裝的好處進行了長達(dá)半個小時的演講。都彭耐心聽完，表示對此沒什么意見。就算再怎么料事如神，他也想不到，其他審神者其實并不需要聽這堆廢話。

    來到制作刀裝的地方，新任審神者感興趣地把小小的式神刀匠拎到手里擺弄了兩下，又在狐之助提心吊膽的眼神中輕輕放了下來。他讓五虎退整理出可以鍛造十個刀裝的資源，一口氣合成，獲得了五個金色的刀裝。審神者把其他的都扔給式神分解，又連做十個。

    這次他的運氣更好，十個刀裝里竟然有七個閃爍著金光。在狐之助敬佩的眼神中，都彭照舊把其他顏色的刀裝分解，然后現(xiàn)場分配，給自己的三個付喪神配滿金色刀裝。

    繼鍛造刀裝之后，狐之助口頭傳授了一下鍛刀、遠(yuǎn)征、切磋等等一切審神者需要負(fù)責(zé)的工作，以及本丸里需要分配的內(nèi)番。由于人手不足，審神者舊事重提，提醒狐之助不要忘記幫他催一下相關(guān)部門，快點把太郎太刀送來給他。

    接下來，狐貍式神一天的工作就基本完成了，它苦口婆心叮囑審神者要勤奮出陣，以便獲得時之政府更多的獎勵，要及時給刀劍們手入，出陣時一定要給他們搭配刀裝，凡此種種，不一而足——雖然，它覺得審神者能聽得進去的實在有限。

    不過，它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它的主人還在等著它回去匯報這個本丸的情況。于是，盡管在如何不放心，這只狐貍也只能離開這個有毒的本丸。

    ——任職第一天就把三分之二的付喪神折騰到失去作戰(zhàn)能力，戰(zhàn)場上隨便搶奪別的付喪神。雖然狐之助也算是見多識廣，但還是會覺得，都彭的所作所為簡直駭人聽聞。

    在狐之助離開后，一直盯著五虎退和他的老虎們猛瞧的燭臺切光忠攔下了都彭，恭敬地說：“主公大人，堀川國廣傳來訊息，提出想要在今晚來本丸做客，不知您意下如何？”

    都彭本來正準(zhǔn)備回屋去換衣服，聽到這個消息，絲毫不覺得意外：堀川國廣還真是蠻有行動力的。這點他很中意。

    新任審神者微笑著說：“你告訴堀川，他要過來做客的話，我必須先跟他的審神者打個招呼。”

    就像自己家的小朋友要去別的小朋友家玩，家長就算不陪同做客，也總是要出面相互交流一下。如果排除都彭本人的奇怪之處、以及常常出人意料的言行，僅僅從表面上看，他提出的要求非常合情合理，是任何一個認(rèn)真負(fù)責(zé)的審神者該做的事。

    ——不過，燭臺切光忠可沒忘記，昨天自家這位主公看向脅差少年的眼神。

    他警惕起來，又不好直接詢問審神者的打算，只能滿腹疑云，按照審神者的要求聯(lián)系堀川國廣。即時通訊很快被接通，堀川國廣聽聞燭臺切光忠轉(zhuǎn)述了都彭的要求后，也很不解。從直覺上來講，他不希望都彭跟自己的主人聯(lián)系。

    因為他的第二任主人是個涉世未深的少女。她大概從未見過人間的黑暗，以為自己遇見的全是好人，而壞人都待在監(jiān)獄、即將或者已經(jīng)受到了懲罰。像她這樣的小姑娘，因為他的原因認(rèn)識了一個真正的壞人，感覺很是不妥當(dāng)。

    但……如果不讓自己的審神者跟都彭聯(lián)系，他就不能去燭臺切光忠和五虎退的本丸做客。堀川國廣沉默起來。燭臺切光忠等待了一會，終于忍不住勸他，“沒關(guān)系的，堀川。讓你的審神者跟都彭大人聯(lián)系，然后來玩吧，不要想那么多。”

    就像審神者開導(dǎo)的那樣，試著去相信，不需要想太多。

    堀川國廣看著自己昔日的同伴，還沒有下定決心，燭臺切光忠的門外突然想起了敲門聲。五虎退的聲音從屋外傳來，他語速奇快，連珠炮一樣地說：“燭臺切先生，我可以進去嗎？昨天沒有見到堀川君，主人說你在跟他通話，我就跑過來了，我真的很想早點見到堀川君呢。”

    燭臺切光忠連忙說了一句“進來”，于是五虎退帶著他的小老虎們飛快地跑進了房間，興高采烈地湊到顯示屏前，展開一個大大的笑臉，跟屏幕里嚴(yán)肅的脅差少年打了個招呼：“堀川君，好久不見，你還好嗎？主人說你晚上要來做客，真是太好了！我好期待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