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刀在被時之政府帶走后，被沒收了自己的本體，扣押入庫，暫時封存。不過倒是很方便都彭將他取出來。都彭收起魔杖裝備大太刀，從一個巫師向一名戰(zhàn)士轉(zhuǎn)型的間隙里，抓緊時間對身后的一期一振，以及籠子里的那些縮小版刀劍們繼續(xù)進行教學(xué)和講解。

    “你可以使用敵人無法理解的力量。不過，僅僅只是如此的話，他們會將你當(dāng)做從天而降、從奇幻大片里沖出來的噴火巨龍，而不是打從心里敬畏的強者?！?/br>
    在他暫時沒有武器，甚至沒有直面敵人的時候，押解著太郎太刀的付喪神們通過短暫的手勢交流，開始兵分兩路：一路拉著太郎太刀原路返回，希望能從另一個方向靠近大廳里的時空轉(zhuǎn)換器，另一路極化短刀們，則以能夠在視線中留下殘影的速度向都彭發(fā)動了攻擊。

    都彭沒有急著抵擋。他錯身攔住想要拔刀上前的一期一振，抽出了大太刀。他身邊時間的流速似乎跟其他地方不同，就好像是獨屬于他的領(lǐng)域，被施加了魔法，要按照他制定的法則運行。

    短刀們揮舞著本體，像是事先排練好的舞臺劇演員，恰到好處地擊打在人類亮出的刀鋒上，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審神者轉(zhuǎn)動手腕，抬起腳將這些短刀們踢飛，同時繼續(xù)向他自己的刀劍們解說。

    “如果你希望敵人能夠意識到自己有多強，最好跟他們使用同源的戰(zhàn)斗方式，同時收斂自己的力量，控制在他們能夠理解的范圍內(nèi)?！?/br>
    在接下來的時間里，審神者第一次稍微直觀地展現(xiàn)了自己的武力。不是隨意的揮刀，而是完整流暢的戰(zhàn)斗。

    在他揮刀的時候，就像是藤原佐為俯瞰棋盤上縱橫的直線、三百多個交叉點，以及黑白純色的棋子，在下一場居高臨下、教導(dǎo)初學(xué)者的指導(dǎo)棋。

    雖然揮舞著大太刀，審神者卻從不會利用武器的長度和重量將交鋒控制在短刀們無法近身的范圍。他放棄了大太刀的優(yōu)勢，允許短刀們靠近他，給予他們出招的機會，每一擊都準確地落在他們招式的破綻上，將他們擊飛，卻從不給他們造成任何的傷害。

    刀劍相撞的發(fā)出鏗鏘的脆響，摩擦出耀眼的火花。在都彭自己的刀劍們看來，這群極化短刀的待遇簡直讓人眼紅。他們中一部分已經(jīng)知道審神者的武技驚人，另一部分剛剛得知。但不管怎么說，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審神者平時沒有到演練場與他們過招的興趣。

    所以……現(xiàn)在這個機會可以說是十分難得。連一直賴在跑輪上的鶴丸國永，都忍不住跳下來，將臉塞在倉鼠外帶籠的透氣孔上，聚精會神地觀看?？上В瑯O化短刀們卻沒有這樣的閑情逸致。

    站在他們的角度，這個渾身包裹得嚴嚴實實、帶著面具的敵人，對待他們的態(tài)度就像是家貓抓到了蟲子，舍不得一下拍死，于是就把它控制在自己的爪子下來，來來回回玩到盡興。

    ——就像都彭所說的那樣，比起剛才他揮舞著奇怪的木棍，制造出各種華麗的魔法效果，現(xiàn)在這個安靜揮刀的敵人才更能擊潰他們的戰(zhàn)意，讓他們心生絕望。短刀們都很清楚，憑借他們是不可能戰(zhàn)勝他的。

    當(dāng)另一隊付喪神，包括太郎太刀在內(nèi)，繞道另一條走廊潛進大廳，快要摸到時空轉(zhuǎn)換器時，都彭才放棄他的演示，將短刀們?nèi)看蝻w。

    擦著一期一振的臉畔，他揮出了一刀。

    跟斬滅溯行軍小隊時不同，這一刀大概更認真一些，刀鋒劃破空氣，兵戈的銳氣里帶著審神者的靈力。地面上的大理石應(yīng)聲而碎，現(xiàn)出一條溝壑，時空轉(zhuǎn)換器的羅盤在帶隊的付喪神面前被斬成了兩段，卻沒有激起任何碎屑——就仿佛那只是一塊被帶著溫度的餐刀切開的黃油。

    這種炫耀武力的行為，讓時之政府的付喪神們陷入了短暫的無措，只能眼睜睜看著都彭拖著太郎太刀的本體，一步一步走向他們。

    在時之政府大隊人馬殺到前，審神者將太郎太刀身邊其他的付喪神都打倒在地。由于他始終沒有傷人，眼見拿他沒轍的刀劍們也沒被激起拼命的沖動，個個躺在地上，視線集中在他的身上，想看看他到底是來干嘛的。

    由于剛才要偷偷接近時空轉(zhuǎn)換器，所以，唯一還站在原地沒有倒下的太郎太刀，被他們綁了起來，堵上了嘴。都彭抬手扯開了大太刀嘴上的布條，滿意地從他眼睛里看到了難得一見的茫然和失措。他退后一步，好整以暇地任由太郎太刀拼命打量。

    “你……”大太刀萬分不解地環(huán)視周圍，露出一種如在夢中的表情問，“真的是來找我的？”

    都彭用嘲諷的語氣輕聲回答：“難道……不是你自己投靠了歷史修正主義陣營，提出了要改變過去的要求？”

    大太刀遲疑地打量著面前的人。

    ——一個時間溯行軍，在青天白日里沖進時之政府的總部，大動干戈，展露出能夠直接干掉時之政府首腦的實力，鬧出這么大的陣勢，然后告訴他，他這樣做就只是為了找到一振普通的刀劍，履行之前打算賴掉的承諾。

    歷史修正主義者這么重視承諾？這聽起來也太離奇了點。不光是太郎太刀，時之政府的付喪神們心里同樣升起一種荒謬的感覺。望著一期一振始終提著的、有點像工具箱又有點像便當(dāng)盒的東西，偶爾一兩振短刀在心里想，這個家伙……他還不如說自己是來送外賣的呢。

    大太刀在聽到都彭的回答后沉默不語。審神者抬頭看了看大廳里的掛鐘，低聲念了一句咒語。大太刀注意到，他的本體隨之散發(fā)出淡淡的藍光，并且微微顫動。審神者平舉起大太刀，命令道：“都過來，把手搭在刀上?！?/br>
    在見識過他的武力值后，太郎太刀沒有違抗這個指令，旁邊的一期一振也聽話地走了過來。大太刀的手剛剛碰觸到自己的本體，馬上察覺到，他的本體上產(chǎn)生了一種強烈的吸力，將他的手牢牢吸附住。緊接著，似乎有一個鉤子在他的肚臍上，以無法抵擋的勢頭猛地向前一鉤。

    他的雙腳離開了地面，猶如一陣風(fēng)似的向前疾飛，眼前什么也看不清。等雙腳落地，再次可以看清楚周圍的環(huán)境，已經(jīng)離開了時之政府的大廳，來到了一處無人的曠野，看起來像是戰(zhàn)場，卻因為沒有溯行軍或者刀劍付喪神的身影，也沒有標志性的景象，無從判斷更具體的信息。

    趕在都彭開口前，一貫沉默寡言的大太刀再次率先開口道，“不管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是不會再配合你們的任何行動的?！?/br>
    在這短短的幾分鐘內(nèi)，太郎太刀努力地思考，盡力將眼前所發(fā)生的一切合理化地解釋出來。在時之政府的時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眼前這個人吸引過去。他身后的隨從，除了露出骨尾和骨刺，讓人確定他們時間溯行軍的身份外，另一個作用，大抵就是拎東西。

    太郎太刀注意到了一期一振手里拎著的倉鼠籠，以及里面小小的、擠擠挨挨的小人。他們跟審神者一樣，穿著統(tǒng)一的黑衣，帶著面具，難以確定身份。太郎太刀沒有認出他們，一時也查不清他們的數(shù)量。

    但這些小小的人，雖然有可能只是類似于刀匠的式神，卻也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起他的第二任審神者。

    大太刀的思路不夠清奇，沒想到眼前這個帶走他的，正是都彭本人。從他所見所聞來看，他的第二任主人是一位十分出色的審神者，對待工作嚴肅認真、兢兢業(yè)業(yè)。無論怎么看，都看不出會是個一言不合就沖擊時之政府總部的敵對方BOSS。

    第一次，他接觸溯行軍，他們說要幫助他的時候，需要他所做的事，直接針對的是他的第一任審神者。

    以此類推，原本打算賴賬的敵人找上門，與其說是良心發(fā)現(xiàn)，打算遵守當(dāng)初的約定，還不如說是發(fā)現(xiàn)了他嶄新的、更加巨大的利用價值。太郎太刀還是當(dāng)初那振普通的大太刀，連練度都沒有提高多少，他唯一的變化，只是被時之政府分配給了新的主人。

    而在離開都彭的本丸前，太郎太刀就已經(jīng)想到了，審神者那些奇異的本領(lǐng)，會給他招來麻煩。于是，現(xiàn)在這種情況，他很自然地認為，眼前這個強大到可怕的溯行軍，就是被審神者招惹來的麻煩。

    想通了這一點之后，太郎太刀重新恢復(fù)了平靜，眼神澄澈地說：“很抱歉，我們的合作關(guān)系，到此為止。”

    “……哦？”都彭感興趣地發(fā)出質(zhì)疑的聲音，他掃視太郎太刀，順著他的眼神回望一期一振身后的外帶籠，立即猜到了他此時的想法。雖然，大太刀的應(yīng)對方式稍稍平息了他的怒氣。但都彭并不打算就這樣拿下面具，簡單地放過自作主張的付喪神。

    相反，他順應(yīng)著太郎太刀的誤解，伸出手指輕輕搖晃了兩下，用那種商家慣用的、拿來對付他自己屢試不爽的“先不要急著講價，貨好不好要看過才知道”的態(tài)度，溫和地說：“先不要急著下結(jié)論。你的弟弟次郎太刀，他死在哪一天？我可以帶你回過去，看看臨死前的他。”

    第93章 副本攻略（3）

    太郎太刀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選擇了垂下眼瞼, 閉嘴不言。濃密的睫毛在金色的眼眸上投下一片深色的陰影。在都彭的視角中，這振大太刀正在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出一種“來折磨我吧說出來算我輸”的特殊訊息——就像當(dāng)初主動湊過來的燭臺切光忠一樣。

    如果真的想要一個答案, 兩到三滴吐真劑就足以解決問題。但都彭并不喜歡那種單一的方式。他轉(zhuǎn)過身，抬起手, 將一期一振臉上的面具輕輕地摘下來, 對著藍發(fā)的太刀青年輕聲問：“既然太郎太刀不肯說，那么就由你來告訴我吧。次郎太刀，死在哪一天？”

    審神者的眼睛透過面具，平靜地落在一期一振的雙眼上面。藍發(fā)太刀打了個激靈，下意識地報出了答案。然后, 他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太郎太刀為了幫助他減輕被追捕的壓力, 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他此時的行為, 卻像是在時間溯行軍面前毫不猶豫地出賣了他。一期一振僵硬地轉(zhuǎn)向太郎太刀, 尷尬地眨了眨眼睛。他感到自己的良心正在經(jīng)歷一場拷問。

    也許，他真的應(yīng)該做些什么，給太郎太刀一點暗示，讓他猜到審神者的身份?？墒?，審神者僅僅摘下了他的面具, 卻不表露自己的身份，如果自己點破了這一點……回想起他之前的遭遇，一期一振忍痛放棄了自己的良心。

    沒、沒關(guān)系的……主殿一向很有分寸。

    在一期一振內(nèi)心經(jīng)受煎熬的時候，太郎太刀同樣非常的驚訝。從一期一振躲閃的眼神里，大太刀馬上明白，這振已經(jīng)有了暗墮表象的太刀, 正是自己出自同一個本丸的同伴。他從沒想過，溯行軍的面具下面，會藏著一張自己所熟悉的臉。

    太郎太刀的嘴唇開合了幾次，這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懷疑地問：“一期殿，您為什么會……您……”

    他又很多的問題，想了想又都逐一放棄了。好吧……太郎太刀，能夠理解一期一振的選擇。

    就像他自己也選擇了暗地里與溯行軍合作。以一期一振的遭遇來講，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異化到了這種程度，會選擇于時之政府為敵，根本不值得驚訝——大太刀不知道他被審神者捕捉回家，已經(jīng)重新由流浪付喪神變成家養(yǎng)付喪神。

    在戰(zhàn)場上逃亡，投靠溯行軍。在大太刀看來，這一切順理成章。如果真是這樣，那么……在一期一振看來，有強大的溯行軍答應(yīng)復(fù)活次郎太刀，這當(dāng)然是一件好事。他可能還會奇怪，自己到底為什么會臨陣退縮，不愿意再跟溯行軍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