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打賭（2）

    明石國行被這個可怕的賭約嚇了一跳。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在警告他, 快認慫！但堅強的短刀戰(zhàn)勝了內(nèi)心膽怯，冷笑著反問道：“那你輸了呢？”

    都彭平靜地說, “由你決定?！?/br>
    紫發(fā)的孩子冷笑一聲，懶洋洋地掙開人類青年的手, 靠在旁邊墻上, 語氣嘲諷地說：“我能說什么？”

    他揪著自己的劉海，眼神沒有放在都彭身上。

    “你拿螢丸的生死打賭——我贏了，說明螢丸已經(jīng)被你回收成了鍛刀的資源。他不在了，我才不想再以這么奇怪的模樣活下去，所以我也打算去跳鍛刀爐……都彭大人, 我都要死了, 你覺得我會從你那里索取什么？小判, 甲州金？給我那些東西干嘛, 我又用不著。”

    審神者安靜地聽完，順利地理解了明石國行的思路：“我明白了。如果螢丸徹底消失，你死之前，可以殺掉我。”

    由于相信自己絕對不會失敗，所以他說得很隨意, 一點都沒有賭上性命的認真和嚴肅。雖然嘴里說著竭力爭取明示國行信任的臺詞，實際上所起到的作用卻只是再次激怒了小短刀。

    “哈？你說什么？”明石國行徹底忘記了自己剛才潛意識中敲響的警鈴，全部精力都用來壓抑自己的怒火，“你以為我會相信你說的話？！你要讓我相信，你這個審神者特別特別的善良，覺得人類的生命能夠跟兩振刀劍畫上等號, 如果我們碎刀，你會為我們賠命？”

    “你誤會了，我很珍惜自己的生命?！倍寂硖拐\地說，“我只是相信我自己?！?/br>
    明石國行異色的眼眸里燃起了熊熊的火焰——審神者的說法，基本等同于默認他也覺得人類的生命高于刀劍付喪神。螢丸或者他死掉，都不值得他以命相抵。

    紫發(fā)的孩子冷笑起來，從眼前這個人類一出場開始，似乎就一直在刻意挑起自己的怒意，他不知道他有什么陰謀，但此時此刻，怒火燃盡了他的冷靜。他順著審神者的意思，冷冷地問：“你的刀劍付喪神不會眼看著我殺掉你，我現(xiàn)在這個樣子，根本就誰都打不過?！?/br>
    “你說得對，”都彭認真地設(shè)想了一下這種不可能出現(xiàn)的場景，然后回答，“修復螢丸的時候，我只帶著你們兩個在身邊?！?/br>
    “哈哈哈哈……”男孩在一陣沉默之后，突然仰起頭大笑起來，笑得差點流出了眼淚，干脆地說，“說得和真的一樣，好??！我跟你賭！拿掉我的抑制器，在螢丸恢復前，不要跟我簽約。如果他碎掉的話，我一定會拿出全部的干勁來捅你一刀再跳鍛刀爐的！”

    “好，那就說定了?！甭牭剿@樣說，人類微笑起來，似乎得到了什么非常令他滿意的答案。他伸出手，手心朝上，垂下頭來朝明石國行點頭示意。

    短刀愣了愣，試探著把小了兩圈的手掌放在上面。人類用力地握住他的手，遺憾地說，“可惜我們沒有見證人，不然……就可以立下一個牢不可破的誓言了。不過沒關(guān)系，我們都會遵守諾言的?！?/br>
    明石國行的后背上突然涌起一股寒意。他當然不信都彭能夠讓螢丸恢復，但不知道為什么，卻又漸漸覺得他看起來真是非常認真——也許……是他真的覺得自己能夠做到吧。當心里升起細小的希望之光時，明石國行撓了撓頭發(fā)，努力將它壓回灰燼當中。

    他又一次飛快地甩開了審神者的手，跑到門口，為他打開了實驗室的入口。

    都彭踏進了這個秘密研究基地，在明石國行的帶領(lǐng)下走過不長的走廊。然后，他覺得自己把這里叫做研究基地，簡直是對研究基地的一種侮辱——這里和傘公司的地下蜂巢比較起來，簡直是地下和天上的差別。

    這座廢棄待拆的小樓，跟非法行醫(yī)的黑心診所差不多，又跟時之政府的本丸有一些相似之處。這里有鍛刀室和修復室，也有像牢房一樣的單人房間。走廊和鍛刀室等地方，有大量的血跡，噴灑得像是鬼屋中的布景，散發(fā)出一股難聞的氣味。

    既然已經(jīng)把尸體處理掉了，為什么就不把干脆把血跡也擦干凈呢？都彭譴責地瞥了一眼若無其事的明石國行，懷疑他的嗅覺也隨著視覺，一起遭到了摧折，以至于現(xiàn)在根本聞不到異味。而異化的螢丸，沒準他會喜歡這種臭烘烘的血腥味道？

    在工作中一向任勞任怨的審神者，只好默默掏出口罩給自己戴上。他沒有去管路上所見的一切，暫時放棄了這種RPG式的闖空門搜索任務(wù)，憑著感覺徑直走向了螢丸的本體。在找到這件此時此刻的主線任務(wù)道具時，老實說……都彭有點吃驚。

    他明白了明石國行為什么會那么肯定地說，螢丸是不可復制的特例。

    大太刀螢丸的本體，現(xiàn)在只能算是殘骸，斷成了兩截，被供奉在一個小小的佛龕露臺上。都彭把仍然處在昏迷中的螢丸放到了一邊的沙發(fā)上。

    這個房間，跟外面的鍛刀室、修復室或單人間不同，擁有這里最好的安全防護裝置，看起來像是一座金庫。墻壁上有不少空著的刀架，也掛著一些刀具。最顯眼的除了供奉著螢丸的佛龕外，還有兩個被玻璃罩格擋的裝置。

    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砍得慘不忍睹，不過依稀能夠看出來，這大概是這里的人類所做的防護裝置。為了保證人類的安全，他們分開了付喪神的人形和本體，將本體放在這個房間里，在上面懸停著可控的車床刀具。

    一旦付喪神失控，就能直接重創(chuàng)付喪神的本體。

    都彭走過這些壞掉的裝置，來到小小的佛龕前，在明石國行來得及制止前，拿起了帶有刀柄的那一段，仔細地觀察著，確定剛才第一眼的感覺是正確的——這不是一振新鍛造出來的刀劍，跟他所擁有過的其他付喪神本體截然不同，是真正經(jīng)歷過數(shù)百近千年時光的古物。

    都彭驚訝地垂下頭，望向自己身邊隨時準備動手搶回螢丸一部分的明石國行。這一次，小短刀看懂了他的眼神，嗯了一聲，輕輕點了點頭。

    “螢丸他……不是審神者鍛造出來的刀劍男士，而是真正的付喪神，是那種因為器物被放置不用上百年，吸取靈力獲得了靈魂的付喪神?！?/br>
    反正都到了這里，跑又跑不掉，再隱瞞也沒有任何用處，甚至還被這個狡猾的人類給說動了，指望他能救救螢丸……明石國行勾起嘴角，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

    在開始講述時，眼前這個男孩由于身體被改造而隨之出現(xiàn)的笨拙、急躁和幼稚，正在從他的身體中緩緩抽離，取而代之的，是那個可以平視審神者，雖然實力遠不足以充當大太刀的守護者，卻始終以保護者自居的、體格纖長的青年。

    他習慣性地撥弄著自己的頭發(fā)，長長的睫毛下，異色的雙瞳里，只有屬于長輩的溫柔。

    “那些人，一直想要嘗試著用真正的名物喚醒付喪神，覺得那樣會得到更強大的刀劍男士。其他有名氣的刀劍，很多都是國寶，被保存得非常妥帖，少有人會拿出來交易。就算有，也基本上是可怕的高價，只有螢丸……沒想到會被他們找到真正的螢丸。”

    對于在入職前就翻遍了付喪神資料的審神者來說，明石國行所說的一切都很好理解——螢丸的本體在太平洋戰(zhàn)爭下落不明，據(jù)說是沉海丟失。這些家伙竟然這么好運，能夠找到他。

    “一開始，沒有任何審神者能夠從這振螢丸上喚醒付喪神。他們就查閱了關(guān)于付喪神的種種傳說，試了什么輸入靈力啊、供奉在佛龕前念經(jīng)啊等等各種各樣的方法，雖然集聚怨念其實更方便，而且他們?yōu)榇诉€特意想辦法買到了我這種稀有刀……”

    明石國行眨了眨眼睛，“但他們也不太敢，大概也明白那樣的話，螢丸被喚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們?nèi)撤??！?/br>
    說到這里，想到當初那個剛剛蘇醒，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為什么會擁有人形，什么時之政府、歷史修正主義、溯行軍統(tǒng)統(tǒng)沒聽說過的銀發(fā)小男孩，自封的監(jiān)護人第一次露出了發(fā)自內(nèi)心的微笑。

    “后來，不知道是什么辦法起了作用，那個后來的黑石高希，還真的把螢丸給召喚了出來。他非常稀有，已經(jīng)是個大太刀，還是個小孩子，人形和刀種的實驗拿他來做也沒有效果，所以，平時是跟其他審神者住在外面的，就只需要偶爾過來這里測試個攻擊力，比其他付喪神的待遇好得多。”

    不過，即便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螢丸，也仍然認得出明石國行。紫發(fā)付喪神還記得他第一次見到自己時的那個場面。

    矮個子的小男孩避開所有人跑到他的房間，踮起腳，努力想從鐵門上送餐的入口看清房間里的樣子，在對上他的目光后，先是嗖地躲開，幾秒鐘后，才再次默默地出現(xiàn)在那里。

    “我是阿蘇神社的螢丸，”銀發(fā)綠瞳的小男孩用稚氣的聲音說，“你是誰呀？唉唉~總覺得在哪里見過……真討厭，都怪慧子小姐總是在我頭上摸來摸去，不但長不高，連記憶都被抹掉了嘛！”

    第172章 初鍛刀（1）

    來派的太刀覺得, 在玩弄心術(shù)上，人類真是擁有可怕的天賦。

    初次和螢丸見面, 只是隨便跟他聊幾句，明石國行馬上就意識到了這個小少年關(guān)于常識的極度匱乏。當走廊里響起人類的腳步聲, 偷跑出來玩的螢丸急匆匆溜走后, 明石開始用大把的時間，用來思考他的身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在這個漫長的過程里，他幾乎也沒其他的事可做，除了回憶螢丸，也就只能默默地留意被關(guān)在這里的其他刀劍付喪神——這些人類不會讓太多擁有人形的付喪神在同一時間存在。舊的刀劍消失, 就會有新的補充進來。而最常見的短刀, 總是消耗得最快。

    作為這個實驗室里最稀有的一振太刀, 明石國行的待遇其實還算不錯。如果不去關(guān)注周圍曾經(jīng)發(fā)生、正在發(fā)生和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 這種只需要躺著就好，到點就可以吃飯的生活，似乎應該是他所追求的理想生活。

    螢丸很喜歡偷溜到他這里來。

    明石國行很快發(fā)現(xiàn)，除了最開始的偷溜外，螢丸的出現(xiàn)其實是很有規(guī)律的。每一次的見面都很短暫, 根本說不上幾句話，有時候僅夠矮小的大太刀小朋友把幾顆糖果扔進他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