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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無恙回到郊區(qū)的那片別墅區(qū)的時候,距離她離開這里正好是兩個小時,她進(jìn)門之前接到了宋慕辰的電話。 看樣子是催眠結(jié)束了啊。 她一邊輕手輕腳開門,一邊接起電話:“喂?” 出聲的時候她已經(jīng)在玄關(guān)了,抬頭正好看到二樓處宋慕辰抓著電話面目陰沉的樣子。 看樣子正好趕上了。 他也聽到了樓下蘇無恙的聲音,放下電話一手扶著扶梯的把手一手推動輪椅。 “蘇蘇!蘇蘇,你在哪?”他焦急地問,雙手不停地向前摸索,在摸到她的手的時候漸漸平靜下來。 “我這不是在這嗎?” “蘇蘇我以后不治了好不好?我不想跟你分開……”他微皺鼻子,一副小孩吃不到糖的可憐樣。一邊說還一邊抓著她的袖子要抱她的腰。 蘇無恙蹲下來抱住他的身體,讓他的下巴擱在自己的頸窩里,安撫地拍拍他的背:“必須要治病的呀,我不是說了嘛,要先治好病才能跟你做男女朋友呀?!?/br> 宋慕辰根本沒有聽進(jìn)去她說的這句話,因為他在她的頸窩處嗅到一絲特別的味道,先是微酸的檸檬和佛手柑的氣息,而后是純凈深邃的木質(zhì)香……這是澳洲一款便攜男士古龍水的味道。 腦海里突然闖入陌生的畫面:窗外雪花紛飛,她身著厚厚的衣服回到一鍵小公寓,而原本在廚房做飯的他過去幫她脫下大衣,卻嗅到了她身上男士古龍水的味道…… “恙……”他出自本能地發(fā)出這個音節(jié)。 蘇無恙覺得有些奇怪,他保持這個姿勢好長時間了,這個角度她不知道他的表情,只聽到一聲模模糊糊的呢喃。 “你說什么?”蘇無恙推開他,疑惑地問道。 她看到他原本純凈無暇的眸子此刻略有復(fù)雜的神色,那是一種暗沉幽深的黑色,這種眼神他失憶前經(jīng)常有,她漸漸明白,這就是妒意。 不過她應(yīng)該是想多了,他現(xiàn)在都沒有記憶了,而且他有什么理由嫉妒,又在嫉妒誰呢? “蘇蘇這兩個小時就在家里嗎?”他的聲音有些漂浮不定,她還能感覺到他的手在發(fā)涼。 “在呀,我能去哪?我在房間里打了一會游戲,又看了會書?!碧K無恙早就料到他會這么問,所以趕忙說出自己準(zhǔn)備的答案,撒謊的時候習(xí)慣性地慌亂,讓她忽略了他緊繃的下頷和發(fā)白的嘴唇。 這時尚源收拾好了醫(yī)療工具從治療室走了出來,與聽到聲音抬頭的蘇無恙直直撞了視線,然后立馬移開了眼神。 他的臉頰略熱,強(qiáng)裝淡定地走下樓,在宋慕辰的輪椅旁站定看著蘇無恙:“這位小姐,可以單獨(dú)聊聊嗎?有關(guān)宋先生的病情。” 蘇無恙配合地點點頭,剛要起身的時候宋慕辰飛快地伸手纏上她的手臂,力道大到發(fā)狠。 她低頭看過去,從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被碎劉海遮住的眼睛下的陰翳,還有微微抖動的嘴角。 “不準(zhǔn)?!彼藐幊恋卣Z氣從牙縫里擠出這兩個字,這個狀態(tài)像是他撒潑無賴的時候,但是語氣和表情卻完全不是一個小孩子的樣子。 而蘇無恙卻以為他只是老毛病又犯了,習(xí)以為常地哄道:“就一會兒,我跟醫(yī)生溝通一下你的病,這樣你才能快快的好起來呀?!?/br> 哪知他這次根本不領(lǐng)情,滿目寒戾,雙臂瘋狂推向尚源的方向:“走開?。?!” 尚源一個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醫(yī)療工具都散落在地上,傭人驚呼一聲過來收拾。 蘇無恙愣了一下之后皺緊眉頭,嚴(yán)厲地說道:“你到底要無理取鬧到什么時候!”想到今天江子陵的話她更來氣,“仗著自己是病人就為所欲為了?真把自己當(dāng)小孩了?連醫(yī)生你也敢欺負(fù)!” 宋慕辰渾身都在發(fā)抖,聽了她的話根本沒有收斂,叫喊的嗓音越來越尖細(xì):“人呢!把這個人趕出去??!” 不用別人趕了,尚源已經(jīng)慌忙收拾好地上的東西跑出了門。 蘇無恙看著尚源的背影,覺得無比尷尬。這是個什么事,病人打醫(yī)生,比醫(yī)鬧還荒唐,人家還愿意給他治病嗎? 她企圖甩開他握得越來越緊的手:“你簡直不可理喻!” 身邊沒有雄性生物的存在,他也就微微平靜了下來,但還是不放手,嗓音帶上了熟悉的委屈和控訴:“他們都要跟我搶你,他們都要帶走你,我知道?!?/br> “你是有被害妄想癥嗎?我自詡沒有這個魅力謝謝!”蘇無恙氣到腦袋發(fā)昏,口不擇言,“今晚你別想睡我房間了!” 他立馬睜大眼睛,臉色煞白,剛剛的陰沉完全不復(fù)存在:“不……不要!不行!” “那你錯了沒?”她的語氣仍然沒有緩和。 “……沒有,他們就是心懷不軌,我沒有做錯。”他咬牙回答。 “我跟你無話可說了。”她無奈地放棄。 這個時候已經(jīng)傍晚了,蘇無恙滿臉鐵青地陪著他吃完晚飯,期間一句交流都沒有。 他不停地在說話,但是沒有一句是承認(rèn)錯誤的,反而語氣越來越委屈,越來越傷心,最后她趁他上廁所的時候離開回房間,聽到他帶著哭腔的疑問:“蘇蘇?蘇蘇你在外面吧?蘇蘇你回答我一下行不行,我心慌,我真的受不了……” 蘇無恙關(guān)門的時候略微猶豫了一下,但最后還是堅決地鎖上了門,打算等他什么時候承認(rèn)錯誤再跟他說話。 江子陵說的沒錯,他不能一直當(dāng)小孩子,她也不能一直順著他的意愿來。就像教育孩子一樣,必須狠下心來才能糾正他的不良習(xí)慣。 身懷母愛的蘇無恙覺得自己實在太光輝了,為了把這份偉大持續(xù)下去,她塞上了耳塞隔絕外面那一聲聲凄厲的叫喚,躺在床上開始看劇刷綜藝了。 看了一半困得不行睡著的時候,她又在心里念了一遍:嚴(yán)師出高徒,慈母多敗兒。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外面雜亂的聲音吵醒的時候,已經(jīng)是深夜了。 她摸了一把耳邊,發(fā)現(xiàn)耳塞因為她不老實的睡姿而滾落,她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外面那一聲聲的泣訴和傭人慌亂的敲門聲。 “蘇蘇……我錯了,我錯了……嘔——” “少夫人少夫人,你快醒醒!少爺找你!” 她略帶慌張地打開門,看見他匍匐在地上一邊干嘔一邊撕扯著自己胸口的衣襟,空洞的眼睛里面不斷涌出清亮的液體,有幾滴沾在下頷上,滿臉都是眼淚流過的痕跡。 他面色煞白到?jīng)]有一絲顏色,捂住頭的那只手下隱約可見暴起的青筋,眼白滿是血絲,但是他執(zhí)拗地不讓傭人碰他。 “蘇蘇,我錯了。蘇蘇,我錯了?!彼薜降钩闅?,卻執(zhí)著地重復(fù)著這一句話。 蘇無恙蹲下身抱住他:“好好,我知道了,我原諒你。” 他因熟悉的觸感愣了一下,接著像劫后重生一樣放生大哭,但是他已經(jīng)氣若游絲,所以他的哭聲也只剩下略微駭人的氣聲。 “蘇蘇,你還要我,你還要我的。” “要的要的,要呀?!碧K無恙不知該怎么安撫他了,現(xiàn)下最重要的就是要幫他清理一下,然后整理一下情緒。 “好了好了,別哭了,進(jìn)來先洗個澡?!?/br> 從傭人的口中她得知,從傍晚他就一直在她的房門外面喚她,但是她一直都沒有回應(yīng),他漸漸開始犯病,頭痛難忍,凄厲哭叫,但他還是堅持不懈地一直在敲她的門。 直到過了一個小時她還不出來——那個時候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刷綜藝睡著了,宋慕辰開始感覺到不對勁,終于承認(rèn)了錯誤,但是她還是不出聲。 所以他才會覺得她是真的不要他了,造成了剛剛的局面。 “去洗澡?!碧K無恙將他扶上輪椅之后將他推到了浴室里,然后準(zhǔn)備松手離開浴室的時候,卻怎么也抽不出手了。 “不,不要,蘇蘇,不要?!彼麧M臉惶恐,嘴唇青白,緊緊抓著她的手,漆黑的雙眼里滿是哀求,帶著還沒有消下去的哭音。 “我就在外面,這次真的不走?!?/br> “不要!蘇蘇,求你,不要出去?!彼难劢菨L落了幾滴淚水,精致好看的眉目皺在一起,但他毫不在意地抬著頭,雙臂抱住她的腰,哭得好不可憐。 看來剛剛真的給他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陰影,這些天好不容易建立的一點點安全感也全都消失了。 ——蘇無恙突然有點后悔剛剛那么狠心了。 嘆口氣,低頭商量道:“那我不走,但你先松開我,我就在你旁邊背過身去不看你洗,這樣可以了吧。” 宋慕辰猶豫了一會終是妥協(xié)退開一段距離,但手還是抓著她:“那我要握著你的手?!?/br> 蘇無恙糾結(jié)了一下答應(yīng)了:“行吧?!狈凑罩恢皇炙部梢员尺^身去的。 想法很美好但現(xiàn)實很骨感。雖然家里有浴缸,但他的雙腿還不太能支撐他的體重,加上現(xiàn)在因為要拉著她的手從而只有一只手能動,所以拿東西什么的都很不方便。 當(dāng)后面?zhèn)鱽淼谌螙|西掉落的聲音的時候,蘇無恙忍不住了,轉(zhuǎn)過身去:“算了算了,你要什么我?guī)湍隳?。?/br> 浴缸的水很清,他赤裸的身體也很清晰,在她轉(zhuǎn)過身來的時候他的臉上迅速爬上紅暈。 “我……沐浴乳的瓶子好像掉進(jìn)浴缸了。”他聲若蚊蠅。 蘇無恙強(qiáng)裝淡定地擼起袖子探身要撈東西的時候,因為狀態(tài)的不自然,她一個腳滑就要摔倒,一只手被他攥著沒法找著力點,另一只伸進(jìn)浴缸的手慌忙想要支撐自己的身體。 但是她的手卻撐在了一個堅硬滾當(dāng)?shù)奈矬w上。 她瞠目結(jié)舌,浴室陷入寂靜。 他他他……心智不是才十二歲嗎?怎么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