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地書（七）

    柔軟。天旋地轉(zhuǎn),白語冰神思恍惚,落在某一處，忽覺身底有一物。

    此物十分光滑柔軟。他用爪子刨了一刨，此物仿佛是一團rou。

    撲棱雙翼掠下來看時,果然是一團rou。一團圓嘟嘟的rou,窩在山里，渾身一個竅也沒有。

    他奶聲奶氣，繞rou發(fā)出龍吼：“你沒事罷？對不住啊，我第一次學(xué)飛,不小心摔在你身上?！?/br>
    rou顫了一顫，似有些疼痛。奈何沒有耳朵，聽不見。沒有嘴巴,也無法回應(yīng)。

    他只好以識神與rou交流，如此重復(fù)說了一遍。rou也以識神回應(yīng)：“我沒事?！?/br>
    這團rou甚圓甚豐滿，他小小的龍軀幾乎環(huán)不住。他用腦袋磨蹭這團rou，吸吸嗅嗅賣力示好：

    “你真的沒事嗎？哎,你怎么長得和我不一樣？這么柔軟可愛。你叫什么名字？”

    “可愛？我沒有名字。有兩個外來者,名為鴻鈞和陸壓，劈開了孕育我的混沌之氣,稱要在此創(chuàng)世。我躲來這昆侖山調(diào)養(yǎng)。那兩個外來者，從太虛大道而來，叫我混沌。你也可以叫我混沌?！?/br>
    白語冰暗覺這些話和自己的經(jīng)歷對不上，嘴巴卻不由自主發(fā)出聲音：

    “原來如此！我也沒有名字，我費了老大勁,從一個殼里鉆出來。不知誰把我困在殼里?！?/br>
    “你是才誕生不久，”名為混沌的rou聽罷，沉默片時，提議道，“不如，我就叫你宵行罷?！?/br>
    宵行二字耳熟，恍恍惚惚，他想不起在何處聽過：“宵行是什么意思，為何要叫我宵行？”

    “夜行之意。我看不見你的模樣。但能以識神感知一切。你與這永夜不同。你看天——”

    他似懂非懂，依言抬頭，夜空掛著一輪皎月?；煦缬忠宰R神溝通道：“你是太陰之氣育成的第一個生靈。你看，那就是與你誕生相印證的光。它是如此柔和，無法照亮永夜，卻能與夜共存?！?/br>
    “共存是不是交友的意思？既然你喜歡這么叫我，那我就叫宵行好了！我們共存罷！”

    白語冰一口答應(yīng)，忽覺龍丹如若打開了一道水閘，空前充沛的法力，如洪流遍周身。

    混沌解釋道：“你的名字是我取的。因此，我的玄元之力也分給了你一部分?！?/br>
    白語冰用前爪撓了撓鬃毛，有些難為情：

    “這么樣，那我以后負責(zé)守護此山，保護你好了。別看我現(xiàn)下小，我會長大的。你這個身子雖然可愛，沒有眼睛和爪子，卻很不方便罷？方才，你說是誰劈開混沌之氣，害你在此調(diào)養(yǎng)？”

    “嗯，罷了，是誰不要緊，只要創(chuàng)世不是壞心。若以后誕生的生靈都如你這般……也不賴?！?/br>
    他聽著聽著，打個哈欠，蜷在混沌柔軟的rou軀旁，把腦袋埋入一邊翼下，舒適地睡了過去。

    “——好想要你?！卑胨胄阎H，他忽聽得有人說話，似乎是沈止念的聲音，還有些像是玄飏的聲音，又聽得獵烽一疊聲叫道：“白恩公，大事不妙，快醒一醒！”

    “怎么了？”原來是做了夢。這一夢光怪陸離，白語冰如縱酒般頭痛，識海也跟著一陣翻騰。

    緩緩地睜開眼，他嚇了一跳，他已然卷入《山河社稷圖》，周遭是一片黑霧血海。

    獵烽在離他不遠處，手持雙戟護手鉤，神雷加持，正與許多骸骨魔物搏命。

    黑霧盡是魔氣，一呼吸便塞滿口鼻，難以喘息。

    魔氣與靈氣不同，僅能滋養(yǎng)死物邪祟，不但無法供生靈吐納所需，還激得他噴出一口血來。

    更糟糕的是，他的龍軀雖已恢復(fù)原本的大小，此時卻纏滿了柔軟巨大的長蟲。

    這長蟲形若血蟒，頭卻如戴面具的人臉，發(fā)出無數(shù)男女痛苦的嘶吼：“好想要你?。　?/br>
    白語冰為之震驚，不知這是“念”被魔氣感染化出了實體，掙動著也發(fā)出龍吼。

    奈何長蟲纏得甚緊，一面纏住他的銀軀蠕動嘶吼，一面還想往他的嘴里和鱗片里鉆。

    偏偏在這時，他的心牢仿佛即將碎裂，識神微眩，識海涌現(xiàn)出許多陌生而零亂的記憶。

    “宵行，沒想到，你會來自投羅網(wǎng)?？磥碲Y死前告知你了？你真的打算把自己獻給我么？即便如此，你所修的真元法力，加上你殺死冥淵散出的真元法力，也只夠支撐我再生長數(shù)十億年?！?/br>
    他甩了甩腦袋，識海仿佛閃電般，浮現(xiàn)出一道緊閉的大門，以及門前一棵即將枯萎的寶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