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忠老親王是太上皇的親兄弟，原本一府的人，還剩了黛玉從未謀面的秋哥兒媳婦，說起來黛玉還應(yīng)喊她一聲嬸嬸，如今也薨了，這座坐落在皇城東面偌大的府邸，如今已空無一人。

    禮部的人已經(jīng)到了，遠(yuǎn)遠(yuǎn)地黛玉挑起車簾子看到四皇子云宥站在王府殘破的臺基上指揮人做事，他目光不經(jīng)意地瞟過來，黛玉忙放下了簾子，車行至角門，黛玉下了車，穿過大影壁，從二道門進(jìn)去，便是后大殿，從東佛堂繞過去到了正堂，馮氏端坐在上面，一群仆婦正在回話。

    有人要傳話，黛玉擺了擺手，在東次間里頭坐下，喝了兩盞茶，馮氏過來了，黛玉問起，她道，“賞下來的金絲楠木，連葫蘆材都是妥當(dāng)?shù)?，不用我們cao半點心。管事處已經(jīng)安排了杠房、冥衣和尚道士們誦經(jīng)。前日晚落的氣，貼身的洗了臉、手腳，衣服早就是妃位的，這是我私底下跟弟妹你說?！?/br>
    黛玉卻是半點都不想聽，只她依舊喋喋道，“蓮花底的朝靴，我今日瞧了一下，竟都是合腳的，聽說是這位自己做的，也是有心。連那黃色的‘陀羅經(jīng)被’，朱砂寫的梵文‘大悲咒’都是妥當(dāng)?shù)模缃裎沂桥宸牧?，生極榮死極哀，再沒有的了?！?/br>
    黛玉看了她一眼，正不知如何答話，便有太監(jiān)過來了，給二人行了禮，道，“四爺要到了燒倒頭香的時候了，請奶奶先準(zhǔn)備著些，再各府上的奶奶是不是都到了，若沒到，請奶奶叫人催著些，別誤了吉時?！?/br>
    馮氏便忙吩咐人出去催著，一面又與黛玉一塊兒去寢殿去，看那人已經(jīng)被安置在了吉祥板上，鋪墊著三層杏黃色寸蟒棉褥，棉枕的顏色如殮褥相同。按禮數(shù)是頭朝東，頭前放著一張茶幾，上頭點著指明燈，四柱倒頭香，板前放著盆，旁邊放著紙，只等著前頭燒“倒頭車”與“倒頭轎”了，這邊才燒倒頭紙，并哭靈。

    一時，隨著幾位皇子妃來，宗室之中，親王以下，公以上，朝臣之中宜人以上，親王妃以下也均到了。黛玉隨人在偏殿，隨著倒頭紙燒起，便聽到里外一片慟哭之聲。

    二門的左邊，高幡也起了，漆著杏黃色，頂為金漆，上掛荷葉寶蓋，姓黃寸蟒，下面垂著一根飄帶，引魂之用。

    穿書之紅樓黛玉

    第195章 慧娘

    稍時，一名太監(jiān)領(lǐng)著十一個和尚和倒是來了，手里拿著法器，開始念“往生咒”，嗡嗡嗡的聲音引得黛玉有些頭暈。偏前頭的倒頭車與倒頭轎都是呢子，絲綢所制，數(shù)量又不少，那風(fēng)回旋著飄了進(jìn)來，一陣難聞的氣味。

    “老八家的，扶我去更個衣吧！”

    黛玉扭頭朝忠順王妃望去，她的手已是搭在了自己的胳膊上，黛玉連忙起身，二人出了偏殿，到了外頭，越發(fā)難聞，便轉(zhuǎn)過了殿，朝后頭去，在后廈落腳，略站了站，因忠順王妃并沒有說話，黛玉也便沒有說話。

    不一會兒，聽到一陣靴子聲，二人正要回避，那人已經(jīng)帶著人過來了，竟是太子。忠順王妃忙與黛玉行禮，略等了會兒，才聽到太子叫起，笑道，“嬸嬸怎地與八弟妹在此處？想必是前頭太聒噪了。”

    黛玉沒有說話，只覺著太子在打量自己，便微微低頭，忠順王妃笑道，“不敢！太子請便，請容臣婦等告退！”

    避開太子后，黛玉扶著忠順王妃回到了正殿，此時，前頭的車轎已經(jīng)燒得差不多了，煙塵少了許多。正殿廳前有一株長了一百多年的藤蘿，如今長勢正好。忠順王妃在這里頓住了腳步，一眼瞅著便是好久，末了，伸手摸了摸，“她本來是江南織造上的，做得一手好繡活，你瞧見她身上的陀羅經(jīng)被沒？還有那衣服，那鞋子，那一手好繡活，她本精于書畫，不過偶然繡一兩件針線作耍，并非市賣之物，仿的那些折枝花卉，古人題的舊句，詩詞歌賦，不論格局還是配色均雅致，天下皆知，卻得知甚少。當(dāng)年她也曾送我一兩件，一直都不舍得拿出來。如今，誰若是有一兩件‘慧繡’，誰又舍得拿出來呢？”

    “她竟是……慧娘？不是說她已經(jīng)……死了嗎？”

    黛玉頓感毛骨悚然，忠順王妃朝她看了一眼，朝她伸出手，“我們進(jìn)去吧！”

    至此，黛玉便一直都有些心神不寧，前年元宵節(jié)，榮國府?dāng)[宴，老太太拿出來的紫檀透雕，嵌著大紅紗透繡花卉并草字詩詞的瓔珞，便是出自慧娘之手。

    世人流傳，說她十八歲便歿了。誰能知道，如今，那吉祥板上躺著的人才是她。黛玉進(jìn)去，原本想再看看那些針法，只是她到底是膽小，不敢看。心里又有諸多疑惑，卻是半點都不敢流露出來了。

    入殮的吉時在次日。當(dāng)晚，黛玉回來，云臻還沒有從宮里回來，因?qū)嵲谑翘哿耍钜挶阏f讓黛玉先去沐浴，“一會兒爺回來了，也省得湊到一塊兒。”黛玉頓時有些臉紅，前兒云臻還說叫她哪天等一等他，好一塊兒，如今聽了這話，活像是李覓聽見了他們私底下說的，窘迫不堪，忙去了。

    李覓拿出一件鴛鴦戲水的抱腹與黛玉換上，見黛玉盯著那針腳看，她道，“還晴雯姑娘做的，難得她針線好到這份上，瞧著活計鮮亮?！?/br>
    黛玉未免心頭一跳，“明日叫她跟著我去那邊吧，換輕絮在家里歇一日。”李覓便道，“之前奴跟奶奶說過的，身邊也該添些人了，總奴婢們幾個，稍微有點事都張羅不過來。奴婢從前帶過一個徒弟，醫(yī)理皆通，原在南邊，前兒來信，說是為夫家不容，要來投奔奴婢，奴婢覺著她是個有天分的，不如留著，奶奶瞧著得用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