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都尉乃是四品武官，此案必會上報京城，這月應當便會押解回京，妃令同你阿娘先安心住下，暫時不要回都安去了?！?/br>
    大娘子也接著戚如敏的話頭說道，“阿姊稍安勿躁，甘都尉的人脈具在都安，在折沖府監(jiān)牢想必不會吃什么苦頭，咱們府上已有人前去打點，有異常會即可來報?！?/br>
    云枝將妃令攬進懷中，“有舒溫阿兄在，咱們好歹有個眼睛，不至于是睜眼瞎聽天由命，你先寬寬心?！?/br>
    出了這樣大的亂子，府內上下人心惶惶。

    秦王對戚府如今狀態(tài)倒是了如指掌，他接到洪四海送來的密件，大概掃了一眼上面內容，“竟又去尋了王舒溫過來?！?/br>
    他在這名字上點了又點，從前先后進戚府的師兄弟，似乎很久未再見過了，“王舒溫，他近來同戚府走得很近？”

    洪四海道一句是，“戚如敏在朝中人脈頗廣，王舒溫有戚大人鋪路，自己又長袖善舞，升任飛速，自然會牢牢同戚家綁在一起?！?/br>
    他咀嚼著人脈頗廣這幾個字。

    秦王對此狀況倒也樂見，“那梁王犯案之后，對戚大人多有牽扯，差點要了性命，如今官家舊事不提，戚大人的好人緣倒是一如從前。”

    秦王在地心轉了幾轉，如今他在朝中位置有些尷尬，官家表面已給了他頂天的榮耀，加封“一字王”。卻將秦王自己手中主力漸次移交出去，如今臨南已平暫無戰(zhàn)事，他這個往日先鋒一時間沒了用處。

    再說要他主南淳府軍政大事，各府州軍政皆是皇子親王管轄，只自己一個外姓王，看似至高無上，實際根基未穩(wěn)。歷代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之事不在少數，若是不能有堅實的利益往來在朝中抓住各方勢力，恐怕梁王下場便是下個自己。

    戚家，實在是京中頂好的政治資源。

    這也是他與二王合力廢了梁王之后，他執(zhí)意要留下戚家的原因。

    對他來說，師徒情分遠不如利益規(guī)劃來得現實。

    “甘都尉此月進京，折沖府與刺史府到時各派一人跟著，刺史府那邊叫獨孤司馬前來，想必戚家人便知道接下來的事情要如何做了?！?/br>
    秦王看了洪四海一眼，“對甘都尉的一路‘照拂’，切莫忘了?！?/br>
    “還有一事，”洪四海又道，“郡公已從臨南出發(fā)，半月后可達京城，另外……”

    洪四海頓了頓，“大娘子也隨著來了?！?/br>
    阿爺來得倒快。

    “知道了。”

    第16章

    府上壓抑，姨母一病不起，妃令一直侍候左右，宜都便領了差事隔幾日到藥房抓藥，或是到王舒溫那里探聽消息。

    這日她照例到藥房之中等候，屋中等候之人不在少數。

    那伙計便同云枝說要稍等些時候，“有一味藥剛好給人數了最后的十顆走了，娘子那份我現在著人去做?！?/br>
    云枝沖他點了點頭，“好，稍等一會兒也無妨?！?/br>
    她撿了一個方便之處坐下，端端便跟著她也坐著。

    云枝拿了藥房的藥牌問她，“端端，這個字可認得？”

    那木牌正中寫著“八角香”三字，云枝教她從簡單字開始入手，正循循善誘，“昨兒才教你的數字?！?/br>
    端端捏著木牌在桌子上磕來磕去，一會兒又將腦袋撇到一旁看窗外的雜耍，還是個孩子的模樣。

    云枝極有耐性，“端端，若是記得這個字，今日便能吃到你喜歡的蛋羹?！?/br>
    她“哦哦”喊了兩句，居然清晰的蹦出一個“好”字。

    竟然能同云枝對話起來，叫云枝大為驚喜，她同她相處多日，她還是第一次開口說話。

    “端端好棒，竟知道要說‘好’來回應阿姊。”

    端端聽出云枝話語中的夸贊之意，便害羞的躲了躲。

    “八角香?！?/br>
    她指了指木牌上的字，又清晰地說了一遍，“八角香。”

    云枝愣了一愣，昨日她分明只教了她一個“八”字，她怎么會認得剩下兩個字。

    她會說話已經叫人意外，竟然也識字么？

    云枝心中有一絲異樣閃過，又覺得是自己多心，看端端的視線已經又被旁的東西吸引走，便替她打理了下亂發(fā)，“今日加餐，慶祝端端能說話，會認字。”

    這邊伙計將藥材放進研缽中搗起藥來，云枝便起身過去叮囑，“藥丸做得再小些，家中病人吞咽不下，時時都會嘔出來，都白費了?！?/br>
    那伙計便道一句好，他看著藥粉又被研磨了幾次，正盯得入迷，忽而有人取藥時不小心碰到她手臂。

    云枝還未來得及反應，那邊已響起熟悉的聲音，“是你啊，云娘子?！?/br>
    她回身去看，果然見一熟人正生澀的同自己打招呼，似乎連手都不知道如何擺放才好，左右為難下抬起右手撓了撓后腦勺。

    “武都王殿下。”

    她不知這人又使得哪一招，前些日子在表姐親禮上發(fā)生的事還歷歷在目，這個作惡多端的五王應當不至于，在大庭廣眾之下做什么不當舉動吧。

    “好——巧啊?！?/br>
    武都王全不知要如何同她寒暄，從前一向是別人提起話題，他只要隨意聊兩句打發(fā)來人便罷，如今要自己主動，方才覺得自己原來如此笨嘴拙舌。

    “是有些巧，”云枝看他已經提起一袋藥，便隨意問了一句，“殿下不是有宮中御醫(yī)到府上坐診拿藥么，竟也會親自來這市井藥房中抓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