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方心里知曉秦國公對待云娘子是不一樣的，既然王娘子囑咐，他自然會將話帶到。

    “王娘子放心，待大人們出來，我便去說。”

    幾人草草擬定了修繕方案，獨孤及信又囑咐洪四海對收押人員嚴(yán)加看管，叫眾人散去又叫人端了飯菜來。

    他整夜未合眼，這會兒倒真是餓得狠了。

    石方招手叫人進(jìn)去布菜，秦國公隨口問了句，“云娘子早上可用了飯？”

    “王娘子才來說起，云娘子昨日受了涼，這會兒還在躺著，恐怕是不太好?！?/br>
    他一頓，胡亂用了幾口，便擱下碗筷，“前去瞧瞧?！?/br>
    他昨日走前云枝分明還好好的，還特意囑咐了眾人不許去吵她。

    “這兩日降溫，娘子畏寒便再添些炭火來，竟將人凍壞了?！?/br>
    他一邊吩咐一邊越上臺階，王娘子笑著應(yīng)和，“是，國公爺快去瞧瞧吧。”

    第48章

    一室馨香, 皆是她身上香甜的味道。

    秦國公倒還是頭一次直接進(jìn)她臥房之中。往日相見，不過是在書房或是園中，娘子閨閣寢榻最是私密, 非請他并不靠近。

    云枝只感覺一干燥溫暖的掌心緩緩覆蓋到自己前額之上。

    她猝然一驚, 立馬坐起身來。

    秦國公只見她臉上還未來得及拭去的淚痕, 另一雙眼紅得如同小兔。

    他心中急切, 不知是誰讓她受了委屈, “出了何事？”

    云枝卻偏頭躲過他伸來的手指, 不許他再接近自己。她眼神哀戚, 分明還含著怨憎的意思。

    “云枝？”

    從前哪怕他同戚府決裂，云枝都從未這般敵視過他, 遑論后面二人交往過密。他小心翼翼守候, 她已是全身心依賴到自己身上。他是她最信任的兄長, 昨日相見之時還是那般甜蜜的景象……

    “我要回京去！”

    云枝一雙笑眼里再沒有往日歡樂, 對他只有決絕地割席, “今日便走?！?/br>
    秦國公慌了手腳，半跪在她榻前懇求，“先同阿兄說說, 是府上哪個待你不周？”

    “沒有?！?/br>
    她在這里確實吃得好, 睡得好?？赡鞘菍Υ幻镀遄拥膬?yōu)待, 他確實是手握生殺大權(quán)的大將, 可以隨意處置自己身邊之人，下一步是不是也會用同樣的法子將自己也處置了。

    她小看了秦國公, 也高看了自己。

    可她說沒有，更叫秦國公憂心。

    “給我一個適當(dāng)?shù)睦碛? 可好？”

    她停頓半晌，要將面前之人深深看進(jìn)眼中去似的。

    “——阿兄在處置端端之前, 可有告訴過她必死的理由？”

    秦國公喉頭滾動，未曾想到會有這樣一日，面對她的質(zhì)問，自己卻想不出該如何解釋。

    “阿兄既然已經(jīng)害了唐家上下，為何就不能繞過一個癡傻的小娘子，她不會對你構(gòu)成任何威脅?！?/br>
    秦國公跪在那里只覺麻木，“她是梁王的人。”

    只要梁王的觸手能觸碰到云枝，他都會不假思索的砍斷。

    “你不知端端是何模樣么，她縱然能同梁王聯(lián)絡(luò)勾結(jié)，也絕沒有顛覆皇權(quán)的能力?！?/br>
    “我不能冒這個險，”他深吸一口氣，哪怕云枝一時難以接受，“只要她同梁王聯(lián)絡(luò)一日，就時刻有可能將你和戚府推入萬劫不復(fù)之地。”

    她痛徹心扉，亦不懂為何事無轉(zhuǎn)圜，人人都說是為了自己。

    “既然不愿叫我與梁王產(chǎn)生聯(lián)系，又為何散布我病入膏肓的消息，引梁王入局？”

    “——你都知道了?！?/br>
    她哭著卻又笑了出來，“我又是什么呢，不必有思想的一枚棋子罷了?！?/br>
    “不是這樣，”他忍住想要觸碰云枝的雙手，只管死死扣住她床榻的邊沿，“梁王……”

    “梁王對我有情，何不利用起來？”

    云枝將他不敢說出的話繼續(xù)補全，“若想要一氣兒將人抓了來，何必給河陽縣主下藥，直接對我下手，梁王還不是手到擒來。”

    “——這不就是你的計劃，我竟不知我有這般能力。”

    洪四海有急情稟報，才進(jìn)得門來，卻被秦國公呵斥出去。

    秦國公回身盯著云枝蒼白的面容，他做事太過激進(jìn)，卻不知女孩兒心思細(xì)膩，他所做之事云枝并不能全然承受。

    “外面的人手，今日便會撤回來。河陽縣主那里，亦不會再有旁的動靜，”他小心翼翼起身來到她身旁，“云枝，此后再不會有這些事?！?/br>
    “事已成，阿兄現(xiàn)在說這些，是當(dāng)我還是三歲稚童不成？”

    “云枝，”他想伸手將她攬進(jìn)懷中，云枝竟出人意料的并未反抗，他直言，“是阿兄的錯?！?/br>
    她在他懷中輕輕搖頭，鎮(zhèn)靜的仿佛無事發(fā)生，“你沒錯，只是咱們立場不同?！?/br>
    她愈冷漠，秦國公心中不安愈是被無限放大。

    “我要回京城去，今日便走?！?/br>
    “改日，改日阿兄亦有軍情上奏，”他迫切想要云枝更改主意，因她已經(jīng)意識到，若是放她自行離去恐怕她再不能原諒他。

    “城門失火，這幾日我不能就此離開……”

    “我要自己回去?！?/br>
    云枝去意已決，府上無人能改其心意，秦國公無法，神情落寞出了云枝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