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府距離禁中不遠(yuǎn)，天還未亮那前門處便已經(jīng)聚集不少官員家眷。

    大娘子又向云枝囑咐一遍，“只管跟著阿娘便好，莫向別處去了?！?/br>
    云枝道一聲，“知道了?！?/br>
    進(jìn)了宮門便由寺人領(lǐng)著。

    宮道闊達(dá)，天仍舊黑著，云枝向阿娘身前又貼了貼，生怕落下一步便找不到阿娘身影。

    宮妃們早早已經(jīng)進(jìn)場慟哭起來，才轉(zhuǎn)個彎的功夫，那哭作之聲便一下洪亮起來。

    宮里未曾有子的娘子們接下來便是要被送去出家，這會兒的哭嚎之聲也是為自己苦難的人生而深感無力。

    云枝垂著頭不敢東張西望，同阿娘一起到了外命婦聚集之處，便按照誥命等級排好，跪坐了下來。

    她兒時曾同外祖母生活過一段時間，外祖母時常禮佛，她便跟著念了一些時日的經(jīng)書，這會兒便默念起來，也算為官家最后敬一份心意。

    她身后卻是程家母女，程西約一早便知曉云枝婚儀上的事情，暗暗斜著眼去瞧云枝的背影?？此嫔喜伙@憔悴，不過身形明顯瘦了幾分，這打擊不可謂不大，心里閃出一絲暢快。

    片刻又收回視線，戚云枝如此狼狽，她也沒那個必要再去踩上一腳，倒顯得自己小氣。

    寺人在上首唱起祝禱詞，一會兒自大殿之內(nèi)便走出幾位治喪大臣，皆一身孝袍，為首的正是獨孤及信。

    他離得遠(yuǎn)，倒是能一眼認(rèn)出正垂頭同阿娘靠在一絲的云枝。那處位置不好，不靠大殿的中間位置，日頭起來夢將人都曬化了。

    “長棚要抓緊些搭起來，宮中貴人們的身子要緊?！?/br>
    他隨口一說，寺人們便都聽了進(jìn)去。如今在場的人誰的話最有分量，自然是誰手里有兵權(quán)便聽誰的。

    “你們好生守著太子，別在眾人眼么前留下話柄，一舉一動都細(xì)致些。”

    他熬了一夜，此處半點不敢離了人，嗓子又干又啞。

    那廂禮部左侍郎問到，“武都王還在府內(nèi)圈禁，可要叫他前來守孝？”

    秦國公乜他一眼，“官家親自下詔將人關(guān)了，如今官家薨逝，輪到咱們做朝廷的主了？”

    禮部侍郎忙說自己失言。

    “都這個關(guān)頭上了，就別替太子拿主意了?！?/br>
    眾人都是聰明人，這話背后的意思不必言明，自然是要等太子繼位，要關(guān)要放都是太子殿下威嚴(yán)。

    他說完便甩手出了門去，這會兒架子都搭了起來，還得去太后處稟報進(jìn)展。沒空同他們在這里耍心機斗心眼。

    不，如今要稱太皇太后了。

    太皇太后也出自臨南獨孤氏，只是同獨孤及信并非一支，他入京以來還從未被太皇太后召見過。

    獨孤及信曾在太皇太后壽辰之時見過她一面，彼時她還是位精神矍鑠的婦人。只是送走了自己郎君和兒子之后，連番打擊也叫她蒼老許多。

    “回太皇太后，祈善殿一切妥當(dāng)?！?/br>
    太皇太后掖了掖眼角淚痕，“大都督辛苦，前面有賢孫們守著，大都督若是勞累也可到后面歇上一歇?！?/br>
    “臣只做這小小事情，又有諸多人手幫忙，并不辛苦?！?/br>
    太皇太后神色溫柔的望著他，“好孩子，咱們獨孤氏出了你這般人才，實是大幸?！?/br>
    “臣不敢居功?！?/br>
    “貴太妃因為武都王的事情日日來我這里哭訴，大都督如今是拿事兒的人，心里可要有數(shù)?！?/br>
    他道一句是。

    顧命大臣，自然是要能扛事兒，也能背鍋的，他早有此共識。

    這邊報完了事情，太皇太后也沒有留人的道理，便又要回到前邊去。路上洪四海同他匯報，“祈善殿前拉帳子，云娘子叫咱們安排到了偏殿休息。”

    獨孤及信應(yīng)了一聲。

    “多奉著茶果，別渴著眾位娘子。”

    洪四海心領(lǐng)神會。送走了太皇太后，宮里只剩下貴太妃一位位高的先帝嬪妃，聽說昨夜接到消息便暈死過去，這會兒也不見到祈善殿去。

    獨孤及信顧不上再去親自看望，便囑咐洪四海帶上良醫(yī)前去，是好是歹，總要有個說法。

    后宮的事情布置完，總算能騰出時間到休息處給肚子里填上兩口東西。殿里熏得香卻叫他有些困乏，他撐著腦袋瞇了一小下，忽然卻覺有雙手從褲腿上摸了上來。

    他伸腿便是一腳，因是坐著使不上力，只把那一臉淚痕的小娘子推倒在一旁。

    “求大都督給條生路……”

    此處人影稀少，花前月下，小娘子可真是尋了個好地方。

    獨孤及信嫌惡的拍了拍被碰觸到得腿腳，“來人！”

    娘子聽到他叫人便硬是撲了上來，“大都督若是不應(yīng)，咱們便誰也走不出這大殿去了?！?/br>
    若他叫個小娘子威脅了去，還如何做這統(tǒng)領(lǐng)千軍的大都督。

    他一手正要將人劈暈了去，卻正好有人推門進(jìn)來。

    那娘子知道來人越發(fā)來勁兒，不做得狠些，如何給自己求個生路。

    “大都督……”

    那聲音嬌媚，幾乎將人能迷暈了去。

    “阿兄？”

    云枝未想到進(jìn)門竟然是這樣的場景，顯然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