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這么最后一件，再沒有了。”

    他也頗有興致隨她查看，卻見一支卷軸端端正正放在匣中。

    獨孤及信拿起來慢慢展開，本以為是誰送來的名畫，正要品評，卻見畫面上只一個小小的人兒，六七歲的年紀，身著鵝黃的裙，正踮腳捧手，不知在做些什么。

    云枝心跳幾變，獨孤及信只覺這小娘子頗有些同云枝相似。

    “收起來吧?！?/br>
    她側(cè)身向一邊走了幾步，將一旁的紙筆收斂起來，連自己也不知是在忙些什么，“今日便到這里?！?/br>
    他眼神一凜，大概這一份便是自己叫人收拾到角落的東西。

    “洪四海，”他將東西扔進盒中，“處理了，別再讓娘子看到?！?/br>
    云枝未想到安執(zhí)白會送幅畫來，她認出那是二人初次見面，大概是自己正踮腳討糖果吃。

    “官家今日倒開心，賜了宮宴下來?！?/br>
    獨孤及信并不提起此事，仿佛方才無事發(fā)生一般。

    她便也勉強沖他一笑，“官家這般高興，可見是盼著咱們趕緊去南淳赴任。”

    太子繼任之后同大都督的關(guān)系并未緩解多少，如今成了官家見到獨孤及信也依舊如老鼠見了貓。這下大都督上北地上任，官家不說敲鑼打鼓送別，想必如今也已經(jīng)在禁中興奮的手舞足蹈。

    云枝顯然沒了白日里的好心情，晚飯勉強用了幾口，便守著獨孤及信安靜坐著。

    飯桌上安靜到呼吸相聞。

    獨孤及信伸手將她的腕子牽了過來，見她眼中澄澈無波，并未如他最為懼怕的場景，若是她閃躲避開，他恐怕會控制不住自己。

    “明日啟程，可要回宜園再看看？”

    “阿娘和妃令今日來過，也不必了?！?/br>
    她想著掙脫他的桎梏為他布菜，卻被他更是緊握在手中。

    云枝見他臉色微變，便輕搖了搖他腕子，“我來布菜，你再用些吧，宮里的事情難做，恐怕你也餓了?！?/br>
    她肯惦記自己，自然讓他心思輕松了幾分，仿佛真有幾分夫妻相處的歲月靜好之感。

    ……

    云枝在車中一路看去，盡都是從南淳回京之時見過的景色，那時顧著生他的氣，這回卻成了一輩子的同路人。

    “還有五日的旅程，咱們的東西多，慢些走也無妨?！?/br>
    云枝沖他點頭。獨孤及信依然是不樂意坐著馬車行進，他嫌地方拘束，只喜歡策馬在云枝車架旁，偶爾逗她說上幾句話，也足叫他滿意。

    打頭的車隊這才剛剛出了彤門去。

    天還未亮，彤門外的紅墻高樓已經(jīng)開了前門，恩客們不時從門內(nèi)晃出一二人，便上馬相攜開始品評昨日滋味來。

    云枝看那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同幾個并未見過的中年郎君摟肩相談，一身落拓，脂粉氣仿佛能從他身邊飄散過來。

    再要看去，獨孤及信的身影便已經(jīng)將云枝的視線堵個徹底。

    幾乎同幾月前那潔身自好，皎皎如月的郎君再無相同之處。

    只剩市儈和鉆營，令人痛心。

    他如今成了這般，如此糟踐自己，大大超出云枝的預料。

    同知曉他有了旁的女人那日相比，驚訝程度幾乎不相上下。

    “上次你匆匆離去，王娘子擔心了好一陣，前些日子接到咱們成婚的消息，想必也很是意外?！?/br>
    “還有你上次住過的屋子，王娘子打理得極妥帖，同你離開前沒什么區(qū)別?！?/br>
    云枝將心思拉回到獨孤及信身上，見他迫切要將話題打開，卻又有些不得章法，心口便有些不可察覺的疼，“阿兄……”

    “嗯？”

    他搜腸刮肚，幾乎已經(jīng)沒什么能說來轉(zhuǎn)移她注意力的話題，好將這一茬遮掩過去。

    云枝適時拋出一個感興趣的話題來。

    “太皇太后賜了女侍入府，咱們不曾帶到南淳去，會不會引得太皇太后不喜？”

    畢竟還同獨孤家沾著親，這樣不給貴人面子，不知會不會又引起什么風波。

    “不必理她，既然已經(jīng)將人送到了大都督府，那便是咱們的人，咱們做這個主，有何不可？”

    “那……這些娘子除了作為侍者，是不是還被派了什么旁的事情。”

    獨孤及信不懂她為何欲言又止，“自然是派來監(jiān)視咱們的，還能是做什么？”

    云枝縮了縮脖子，“只是監(jiān)視？竟不是來做你的小娘子的？”

    他壞笑出聲，“你也怕我去找旁人不成？”

    第63章

    云枝瞟他一眼, 臉腮鼓了鼓，“我不怕?！?/br>
    嘴上說是不怕，卻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不擔心, 只把車簾降下半幅, 躲回了車里去。

    獨孤及信看了只覺心里美上三分, 總之堅信是她對自己有幾分心思。

    南淳府的城門已經(jīng)修整完全, 云枝路過之時還細看了下, 幾處修整過的地方倒確實有火燒和煙熏的痕跡, 不過不算明顯, 瞧著似乎還加高了一些。

    “這城門看著高了些，”云枝探頭出去指了指, “城門內(nèi)那棵百年老樹也被砍了不成？”

    “根莖伸到了城墻下, 有些地面的青磚都被松動了, 樹枝也延出了城墻外, 修剪不及時風險也大, 不得不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