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不自覺地開始用嘴呼吸。

    那氣味淡淡的，但毋庸置疑，甜絲絲的惡臭，預(yù)示著下面有腐爛的肌膚。

    可是，這并不像她之前所預(yù)料的那般，是她所熟悉的那種令人倒胃口忍不住想吐的氣味，不是那種尸體腐爛的惡臭，不是爬滿了蛆和其他食腐昆蟲的內(nèi)臟所散發(fā)出的那種惡臭，也不是被水泡發(fā)后發(fā)綠的尸體發(fā)出的那種惡臭。

    以上的每一種惡臭都能壓倒一切，會滲進(jìn)你的每一個毛孔中，會鉆進(jìn)你的鼻腔和肺部，會依附在你的衣服上，然后像煙味一樣跟隨著你回家。即使在你沖過澡后，它仍然會停留在你的頭發(fā)里、你的嘴巴里、你的腦海里。

    這里的氣味柔和得多，卻明顯還是腐爛rou體的氣味。

    “味道不太對，”秦晉輝也發(fā)覺了，皺了皺眉，“會不會是死老鼠或是上一任房主儲存的rou干之類的？”

    伊芙想起劉警官的那番話，又想起男人驚恐的神情，搖了搖頭，“應(yīng)該不是?！?/br>
    幾人心里都有些發(fā)毛，每走下一級臺階，都能感到溫度又下降了一點，濕度也增加了一點。甚至能感覺到，手掌下的扶手摸上去黏糊糊、冷冰冰的。

    走到地下室，頭頂上吊著一個燈泡，投下昏黃的光線。

    伊芙打量著四周。

    這個地下室最多只有兩米高，占地大概一百多平米左右，但四周還分成了好幾個房間，應(yīng)該是上一任店主平日里居住的地方。

    映入眼簾的每一扇門都開著。

    伊芙看到，一個應(yīng)該是廚房，還有一個是浴室，里面還放著一個塑料盆，還有一個不知道是儲藏間還是臥室，里面堆著一個個盒子。

    劉警官在地下室的另一端等著，他的前面有一個鍋爐，像是幾十年前鄉(xiāng)下的那種。

    他身后的那扇門與其他幾扇門都不一樣，這扇門看上去很舊，厚實的實木，上面涂著厚厚的油漆，由于時間太久已經(jīng)有些發(fā)黃變色。

    “發(fā)現(xiàn)什么了？”伊芙走過去就直接問道。

    劉警官臉色很不好，“我也不太清楚，或許不止一具尸體，也或許不到一具?！?/br>
    伊芙皺了皺眉，這是什么意思？

    “你先進(jìn)去看看吧?！眲⒕贈]有多說，他指了指被管道工砸破的缺口，“入口在這里。”

    伊芙向漆黑的洞xue望去，黑漆漆的根本看不出下面有什么。

    “這個洞有多深？”

    “四五米深吧，也不知道是用來干什么的，挖的這么深?！?/br>
    李浩感覺到一陣毛骨悚然，不自覺地伸手握住秦晉輝的一只手，惹來一記冷光，“松開！”

    小氣！

    李浩暗罵了一句，又改而去拉住小楓，總之他死也不要自己一個人。

    伊芙點點頭，讓小楓扶著她趴到地上，拿著手電筒照著從洞里看進(jìn)去，然后，她看見了。

    一個圓桌上放著一個頭骨，沒有下頷骨，前額在手電筒的光線下顯得顏色有些異常斑駁，頭頂中央還放著一個東西。

    伊芙手腳并用地在小楓的幫忙下坐了起來，拂去身上的塵土，說:“李浩，你先拍幾張照片，然后移開這些木板，我下去看看?！?/br>
    秦晉輝看著她，“還是我去吧，那里面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什么東西?！?/br>
    伊芙想了想，自己行動不便，讓秦晉輝下去動作還能快點，于是便點點頭，“那好吧，你先穿上防護(hù)服，最好戴上防毒面罩，里面也不知道有沒有毒氣?！?/br>
    一般密封的空間，如果里面有尸體，經(jīng)過腐爛后是會散發(fā)有毒氣體的，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

    幾人沒有再說話，四周只有李浩拍照時發(fā)出的快門聲，還有他走動時腳下木板的咯吱咯吱聲。在這沒有任何動靜的地下室里，每一種聲音似乎都被放大了許多倍。

    拍完照片，幾人移開木板，秦晉輝小心翼翼地從邊上陡峭的樓梯走下去，大概五六分鐘后，他朝上面喊了一聲，“小芙，你最好自己下來看一看?！?/br>
    聲音中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嚴(yán)肅冷沉。

    伊芙一聽就知道，情況可能比她所能想象的要嚴(yán)重得多。

    她很快穿好防護(hù)服，戴上防毒面罩小心翼翼地往下走，秦晉輝已經(jīng)回到樓梯口等她了，見她下來，連忙伸手去扶。

    底下是堅實的地面，借著手電筒的光線，伊芙看出來，她正處于一個六七平方米的空間，四周的墻壁和天花板都用粗糙的木柱加固過。地面上鋪著聚乙烯塑料板。

    秦晉輝指了指她的右邊，她慢慢往那邊移動，透過光線能看到兩口鐵鍋，一大一小，還有一口銹跡斑斑的燉鍋。

    “你看看那口大鍋?！鼻貢x輝聲音低沉地說道，扶著伊芙走過去。

    鍋子是鐵質(zhì)的，里面裝滿了泥土，中央有一個陰森恐怖的五芒星圖案。

    中央是一個動物頭顱，從它的形狀以及伊芙能分辨出的牙齒來看，她估計那是一個小型反芻動物的頭顱，可能是山羊，眼窩和耳鼻尚周圍還殘存著一點干燥的細(xì)胞組織。

    在動物頭顱的上面，就是把管道工人嚇得魂飛魄散的人頭骨。骨頭上光溜溜的，沒有一點皮rou，顱頂和額頭反射著怪異的冷光，只是上面一個不規(guī)則的斑點影響了這冷光。

    那是鮮血凝固后形成的暗紅色血斑。

    人頭的頂上是一個鳥的小頭顱，上面同樣留有一點干燥的皮膚和肌rou。

    “五芒星圖案，”秦晉輝沉聲開口，“你有沒有覺得，和季袁沖腹部上的那個有點關(guān)聯(lián)，說不定這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個頭顱?！?/br>
    伊芙在看到鍋里的五芒星圖案時就有這種感覺了，但沒有經(jīng)過鑒定她還不能斷言，“也許吧，還要把這半個顱骨帶回去鑒定一下才知道。比起這個，你不覺得這里很古怪嗎？”

    “嗯，就像是在舉行什么儀式似的?！?/br>
    說著，秦晉輝將手電筒的光束轉(zhuǎn)到地面，鐵鍋的底座看似一截鐵軌，鐵軌上放著一只去了腦袋、部分腐爛的雞。

    臭味就是這只雞散發(fā)出來的。

    伊芙眉頭緊蹙，“五芒星圖案象征著金木水火土五行，擺出這東西的人可能是在書里或是網(wǎng)上看了什么咒語之類的，偷偷弄了一個，回去之后查一查有什么類似的陣法儀式，也許能知道這人的目的?！?/br>
    “是不是該讓李浩進(jìn)來先拍些照片？”

    “這里太暗了，讓劉警官安排人拉電線過來裝個燈泡，還需要好好檢查一下周圍?！?/br>
    “好，我這就去?！?/br>
    等秦晉輝離開，伊芙將手電的光束向左轉(zhuǎn)到那口燉鍋上，里面有一個半球形的東西，她俯身湊近仔細(xì)察看。

    竟是一個龜殼！

    伊芙直起身子，橫跨一步，來到那口小一點的鍋前。里面同樣裝滿了泥土，表面放了三根長長的鐵釘還有兩串檀木珠子。鍋里的泥土中央插了一把刀，刀刃全部沒入泥土里。

    鍋外面纏了一條紅繩，就在鍋邊下面一點，鍋的左側(cè)靠著一把大砍刀，右邊一點是一塊黑板。

    她走到黑板前面，蹲下身來，黑板上用粉筆畫有甲骨文符號，她并不認(rèn)識。

    下一個物件是兩個布娃娃，一個穿著黃色的衣服，一個穿著藍(lán)色的衣服，依稀可以看得出來是一男一女，其中男的那個，心口上還插著一根針，細(xì)看，應(yīng)該就是一根普通的繡花針。

    整個地窖里，差不多就是這些東西。

    那個人的頭顱不是一般教學(xué)用的那種假貨，而是個貨真價實的人頭骨，而且那只雞死了沒多久。

    伊芙不知道那個顱骨是擺陣人偷偷從墳?zāi)估锿诔鰜淼?，還是殺了人之后清理過放在這里的，更不知道這顱骨是不是屬于季袁沖的。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她必須嚴(yán)格執(zhí)行正確的取樣規(guī)定，燈光、照相、物證保管鏈記錄，以確保收集的東西可以進(jìn)一步得到查實。

    她緩緩走回到上面去，脫下防毒面罩和防護(hù)服，雖然已經(jīng)是秋天，過了這么一會她還是出了一身汗，頭發(fā)濕成一縷一縷地貼在臉頰上。

    這時劉警官已經(jīng)讓兩名警員從總閘那邊拉了一條電線過來，接上了一個大功率的燈泡。

    伊芙接過小楓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汗，先把下面的情況跟劉警官說了一遍，然后說:“底下沒有毒氣，不需要戴防毒面罩了，防護(hù)服也不需要穿，就是地方不大，你們進(jìn)去拍照取證的時候必須小心一點。”

    等到痕跡專家和法證人員將地窖里的東西搬出來，逐一記錄保存好，已經(jīng)是四個小時之后了。

    伊芙把布娃娃、珠子、黑板讓后到的工作人員帶回實驗室。人的顱骨、動物頭顱，、那只雞，還有兩口鍋則是由秦晉輝負(fù)責(zé)帶回驗尸間。

    可是，那口大鐵鍋就比較困難了，足足用了十個孔武有力的警員才把它搬了出去。

    回到事務(wù)所，四人什么話都沒說，徑直回到自己休息室的浴室，將從地窖里沾染上的泥土個氣味沖洗干凈。

    洗過澡，伊芙、秦晉輝和李浩也沒有急著開始分析那些帶回來的證物，而是先去食堂吃過飯，休息了一會兒才開始工作。要做的事情很多，不吃飽哪有力氣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