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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楚和不著痕跡地朝后避了避,終究是把那句話說了出來:“我在追求你?!?/br> 五個字,落在沈歲知的耳畔,砸在她的心頭。 沈歲知靜靜坐著,耳邊寂靜無聲,眼前的世界一切如常。而她能夠清晰感受到有什么東西倏然坍塌,它曾被無數(shù)人試探、觸碰,最終仍舊巋然不動。 但此時此刻它卻如此不堪一擊,僅僅是幾個字便將它擊碎,聲勢浩大,她措手不及。 她像是驟然失去了防護,猝不及防將自己袒露在他人面前,她知道自己該開口認真拒絕對方,但她呆坐在原處,竟然半分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沈歲知攥緊拳頭,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她聽見自己說:“我們不合適。” 晏楚和低聲輕笑,卻是問:“所以,拒絕的原因并不是不喜歡?” 沈歲知這時才明白,平日里穩(wěn)重克制的人,步步緊逼起來是如何的難纏。她回句話都要謹慎斟酌,生怕有什么漏洞被對方捉住,正如此時。 “沒人會愿意呆在我這樣的人身邊?!鄙驓q知說,“你看到的只是我的部分,我有很多不堪是你接受不了的。” 這世道人人都忙著自保,哪會有人騰出心思去拯救別人。 “我這樣的人,不具備愛別人的能力?!彼D了頓,繼續(xù)道,“你不要浪費時間,太累了,我很難給你什么回應?!?/br> 這番話并不是自輕自賤,她初次如此認真地在別人面前剖析自己,生怕滿身鮮血淋漓不足以嚇走對方,這個過程其實很痛苦,但她為了以絕后患,不介意自傷一回。 晏楚和望著她,沉默片刻,道:“我教你。” 沈歲知驀地僵住。 她睫羽微垂,望進一雙仿佛被澄凈月色映照的眼睛,像是川明河,輝光被水紋搖搖晃晃,漾出清冷又溫和的波瀾。 在沈歲知眼中,這個男人仿佛總帶著光,像是她曾在寧靜夜里看到的皎潔明月,在某個不經(jīng)意的瞬間,朝她所在的陰暗角落中投進一縷清明。 雖然微不足道,但對于自我腐爛已久的她來說,已經(jīng)足夠支撐她再向前繼續(xù)走完一段路。 可她非但不懂適可而止,反倒被私心支配,對這輪月亮產(chǎn)生了不該有的獨占欲,實在是不堪至極。 “我沒有喜歡過什么人?!标坛蜕宰魍nD,語氣認真而平和,“這種事……我也是第一次,但我會盡量不給你帶來太大困擾。” 他從未遇見過這樣一個人,讓他小心謹慎、瞻前顧后,不知道該怎么將心意表達,才不會驚擾到她。 就連此時此刻表明心跡,他也遠不如表面上看起來那般從容不迫,平日研桑心計,動輒上億的談判局竟還抵不過當前緊張。 沈歲知五指收緊在掌心,她腦中也是天人交戰(zhàn),開口正要說些什么,門鈴卻響了起來。 二人都是一怔。 沈歲知花了半秒鐘時間緩過神來,她倏地從沙發(fā)上彈起來,順手把空水杯放到桌面上,隨后二話不說便將晏楚和給拉過來。 “可能是蘇桃瑜買完東西回來了?!鄙驓q知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迅速思考著應對方案,“不行,你直接出去她肯定要誤會,你要不找個地方先躲著?” 晏楚和總覺得哪里怪怪的,但一時說不上來。 他顯然不是很贊同她的提議,微微蹙眉,道:“我們不是不正當關(guān)系?!?/br> 然而沈歲知根本沒聽進去他這句話,視線落在廚房處,她登時眼底一亮,不由分說便拉開門將晏楚和給推進去。 關(guān)上門前,她還不忘滿臉正色地囑咐道:“你先呆在這,等蘇桃瑜進臥室了我拖住她,你到時候就趕緊回房間?!?/br> 晏楚和:“……” 雖然但是,為什么他感覺像在偷/情? 不等他說什么,沈歲知便已經(jīng)反身回到客廳,趿著拖鞋小跑到門口,把松松垮垮的浴袍給重新整體好。 她調(diào)整好表情,伸手按下門把手,對來人道:“你回——” 剩下幾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她生生給咽了回去,嘴角的職業(yè)笑容差點兒就沒掛住。 程司年沒瞧出她表情中的異樣,將手中拎著的幾聽啤酒晃了晃,眉眼帶笑,“戴然說這是你放他包里的,我?guī)湍闼瓦^來?!?/br> 沈歲知憋了半天,有點兒懵的“噢”了聲。 她方才以為來人是蘇桃瑜,便率先側(cè)開身子讓出道,程司年會錯意,徑直邁步走進室內(nèi),十分自覺地將啤酒放在桌上。 沈歲知想到廚房中的晏楚和,只覺得焦慮得想要揪自己頭發(fā),暗自祈禱房間隔音好,不然她真怕這兩個人直接在這兒碰面。 “感冒沖劑?”程司年看到桌面上還沒有扔掉的包裝袋,蹙眉看向她,“你感冒了還喝酒?” “不是感冒,就是有點兒受涼?!鄙驓q知反手闔上門,聞言快步上前,將啤酒收到一旁,“你別動啤酒主意,我心里有譜。哪有什么事啊,你們一個兩個都覺得我那么脆弱似的。” 她不過是順口說的話,卻沒想到被程司年抓住了關(guān)鍵詞,他瞇眼重復道:“一個兩個?” 他嘖了聲,“還有誰,晏楚和?” 沈歲知:“……” 行,她這張嘴就不該留。 “我就說你不像是特別注重身體的人?!背趟灸陮⒖沾鼇G進垃圾桶,凌厲漂亮的眉眼浮現(xiàn)幾分難辨笑意,“原來是有人替你注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