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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歷史]我仿佛知道得太多在線閱讀 - [歷史]我仿佛知道得太多_分節(jié)閱讀_50

[歷史]我仿佛知道得太多_分節(jié)閱讀_50

    張皇后的纖纖玉手拽住手帕,力道之大,使得手背竟露出了些許猙獰青筋來。她仍然不覺,輕聲說道:“你再說一遍?”

    “娘娘,皇上的身體虛弱,現(xiàn)下有些發(fā)燒。臣等已經(jīng)熬好了藥,可以喂服了。只是皇上的身體虛不受補,方子的藥量是再三斟酌,效力不及以往?!毖韵轮?,正常量的藥對現(xiàn)在的弘治帝來說相當于砒霜,然分量過低的藥卻幾乎沒有效用,兩難抉擇。

    “別廢話,把藥拿來?!敝旌裾绽滟黄常谒幫胨蛠砗?,他與張皇后悉心喂著弘治帝吞服下藥汁,然后守著弘治帝看太醫(yī)們討論。

    焦適之心中一片清明,把劉滔提去偏殿休息后,便站在門外候著。門內(nèi)等著自然也可,只是焦適之總局的不甚自在,仿佛無意間侵入了私密空間。

    焦適之送著劉滔離開的時候,眼見著太子平靜下來,傷重的劉滔松了口氣,露出一個不知道是傷心還是什么的表情,但總歸是落寞的。焦適之也沒跟劉滔搭話,倒是馬永成有過去端茶送水,順帶悄悄地探消息的,劉瑾與高鳳謹慎地站在焦適之幾步外。

    他站在柱子下,靜靜看著坤寧宮外的草木,有些神游天外。

    今年的春天來得很晚,即便是現(xiàn)在仍然帶著凜冽寒意,樹上的枝丫開始抽出綠芽,在滿墻富貴色中點綴著難得鮮活的顏色。這是最令人喜歡的顏色,也是最讓人厭惡的顏色。代表著復蘇的氣息,也代表著死亡的氣息。

    熬得過冬日的,自然皆大歡喜。熬不過的……

    焦適之在門外,從黑夜等到深夜,長夜漫漫,殿內(nèi)始終沒半點動靜。劉瑾等人有些不大安分了,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他們心里的猜測現(xiàn)在倒出來,或許堆積成了一籮筐。

    劉滔也躺在偏殿內(nèi),雖然他傷勢挺嚴重的,但剛才的那位太醫(yī)救治及時,好歹撿了條命回來,日后好生休養(yǎng)就罷了。然而即便是這樣,他的思緒顯然不比門外站著的幾個人輕松,兩眼放空看著門外許久,之后才漸漸想起太子身邊的人來。那些都是在太子身邊伺候多年的老人了,劉瑾這些人自不消說,等皇上之后,這些人將會是順理成章取代他們的人。

    而焦適之劉滔對焦適之的印象并不深刻,太子身邊的人繁多,焦適之也不是最開始便跟著太子的,當時太子鬧著皇上要個貼身侍衛(wèi)的時候,劉滔也在現(xiàn)場,說實話,他并不看好焦適之。

    太子的性格宮內(nèi)的人都知道,至情至性是不錯,然而如果細算說下來,也代表著喜怒全憑自己的心情。弘治帝的溫和自持落到朱厚照身上,怕是零星半點都沒有。跟在太子身邊出頭容易,成椽子砸爛也容易。前期太子熱情似火,后面失去興致了,當初千求萬求的東西也自然而然被丟到腦后。這對太子來說不是不可能,畢竟發(fā)生過太多次了。

    他不是喜新厭舊,就只是簡單地忘記了。這才是最令人害怕的,不然為何劉瑾等人需要使勁渾身解數(shù),都不能讓朱厚照忘記他們的存在?

    后來,聽說太子愿意去讀書了,再后來,在練武場上看到了殿下的身影,再再后來等到宮里的人終于重視起了焦適之的時候,太子的變化也落入了他們眼中。仍舊是以前的模樣,卻不再是那么的鋒利逼人,觸眼傷人了。

    挺好的。

    最后劉滔只是簡單地給這件事情下了評價,閉上了眼睛,他累了。但隨即他又重新睜開了眼睛,然后把自己的思緒挪到其他的地方,他還有更多需要去思考的事情,這只不過是其中一件。

    臨近子時,身后的木門悄無聲息地打開,因為此時門外眾人都是背對著大門的,因而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人卻是焦適之。

    他猛地回頭看著從門內(nèi)走出來的朱厚照,小心地看著他的神色。太子面上一臉鎮(zhèn)定,完全看不出在里面現(xiàn)在的狀況如何。

    他只是徑直地往前走,目不斜視。

    在經(jīng)過焦適之的時候,朱厚照忽而伸手拉住他的手腕,扯著他大步往前走,那步伐快得身后人根本趕不上去,很快就落下了。

    焦適之嘴巴開合了幾下,似乎是想說什么,但最后猛然閉了上去,什么也沒有說。

    那拉著他的力道,太重太重了,重到焦適之的心都忍不住發(fā)顫。

    他不知道太子要去哪,不過看著身邊眼熟的景色,稍微一想便知道是去哪兒了——絳雪軒。那個太子曾經(jīng)遇蛇落水,很久再也沒去過的絳雪軒。

    兩個人一前一后地在宮道上大步地走著,途中遇到的無數(shù)巡邏隊都小心翼翼地避開這組合,太子的模樣一看就不大對勁,湊上去簡直是自己找死。

    等到這兩個人卷著風兒地入了絳雪軒的時候,太子站在庭院中冷聲喝道:“全部都給孤滾出去!”那冷硬的聲線讓聽到動靜出來的內(nèi)侍們一顫,連忙摸爬滾打地跑開了。

    此時已近午夜,絳雪軒內(nèi)并無燭光,天上的明月清亮,落到地面上如水,把絳雪軒映得這方小天地看得很清楚,后面那小湖已經(jīng)被填上,又在上面栽種了花草,等到來年春色,想必會更加好看。

    焦適之停留在原地,視線靜靜地落到太子身上,那個站在他身前半步的人沒有任何動作表情,握著他手腕的力道依舊大得出奇,幾乎是那種要扭斷的勁道。焦適之仿佛能夠感受到手腕的嘎吱作響,然而他沒有動。

    太子也沒動。

    兩個人就這樣一前一后的站著,直到太子轉(zhuǎn)過身來,松開了焦適之的手腕,卻是伸手一撈,把焦適之猛地拉入懷中。

    焦適之一時茫然,有些反應不過來,交叉在他背后的雙臂收縮,把焦適之整個人都摟在太子的胸膛處,焦適之被這力道壓得無法控制地靠了上去,心跳聲入耳,頓時讓焦適之的耳朵一陣發(fā)麻,然而下一刻肩膀的點點水星讓焦適之無暇注意到這個過于親密的舉動。那溫熱的觸感先是滴落到衣裳上,更浸透到肌膚里。這具靠著他的高大軀體在微微顫抖,一下又一下,克制卻無法控制地,焦適之微顫著雙手,遲疑片刻后輕輕摟住了太子的肩膀。

    先是一顫,后面是力道更深,更大的擁抱,緊得呼吸都有些不暢,仿佛怕懷里的人跑了,又似乎在宣泄著什么。

    焦適之也不知道那無聲的哭泣持續(xù)了多久,只知道在他察覺不到時間流逝的時候,太子終于從他懷中抬起頭,那雙眸子清亮異常,猶帶水潤光色,卻帶著令人發(fā)顫的寒意,與眉宇間的暴虐之色糅合在一起,構造出此刻太子身上排斥一切的氣息。

    然而落到焦適之眼里,他卻輕而易舉地在太子眼眸深處,看到了無窮無盡的痛苦。

    他終于開口,卻不是勸慰,“殿下,卑職在這里,卑職一直在這里。”

    太子像個幼童一般反問道:“你會一直在?一直在嗎?會走嗎?會離開嗎?”

    焦適之一直耐心勸慰,直到某一刻太子站直了身體,他聽到他說,“適之,父皇,時日無多。”

    這句話終于清清楚楚地落到了焦適之的耳朵里,如同雷鳴炸響,破開了虛彌。

    弘治帝,終究是蘇醒了,同時,也開口了。

    弘治年間,皇家的情感與別個不同,猶如普通家庭一般生活著。弘治帝不愿意告知身體情況,除開一部分為穩(wěn)定局勢所考慮,更是因為這不容置喙的情感牽涉。弘治帝花費了自身極大的涵養(yǎng),才堪堪忍受住這個事實,張皇后與朱厚照又能如何?

    直至朱厚照出來,張皇后仍清淚不止。

    太子內(nèi)心的一切咆哮,都不可能在弘治帝與張皇后面前顯露。一位本來就身處這場不幸禍事的漩渦中心,另一位情緒不穩(wěn),朱厚照只能一忍再忍。

    直到剛才忍無可忍。

    焦適之知道朱厚照現(xiàn)在心里必然痛苦非常,這個時候,他必然不能棄太子而去,回鄉(xiāng)的事情怕是該重新定奪了。

    朱厚照似乎明白焦適之心中所想,他的手掌落到焦適之的肩膀上,溫熱的體溫順著透過衣裳傳遞進來,他沉聲說道:“不行,適之,明日你必須回去?!?/br>
    孝道大過天,無論如何都不能在這一節(jié)骨眼上出事。

    這不比祠堂之事,那事焦適之本來便無愧于心,但孝字一途上,若是行差踏錯,便是徹底毀了。朝廷自來倡導孝道,不然又何必要官員丁憂三年?太子畢竟不是皇帝,服喪不是丁憂,奔喪一事,焦適之必須去!

    焦適之被朱厚照說服了,或者說,他不得不妥協(xié)。

    他的確不想知道走開,但太子根本不容焦適之拒絕,做出一副若是焦適之想要留下,他就強行把人帶走的模樣,根本容不得焦適之抗拒。

    太子徹夜不眠,焦適之在旁邊陪著他熬了一夜,年輕氣盛倒是沒什么感覺。次日清晨,焦適之騎著紅棗,帶著必要的東西前往城門口赴約,與焦家的車隊一起出了城去。

    朱厚照送走了焦適之,而宮內(nèi)的氣氛也在這日截然不同起來。既然此事弘治帝已經(jīng)告知了張皇后與朱厚照,那么也是時候著手準備告知大臣們的事情了。

    太子雖然內(nèi)心悲切,卻不輕言放棄。即便太醫(yī)院沒有法子,難道全天下還找不出一個有能力的人來嗎?他派出手下的人馬去找,倒是真的找到了幾個有能為的,他們進入皇宮后與太醫(yī)院的人一起,針對著弘治帝的情況對癥下藥。

    而此時,朝臣也得知皇上重病的消息,頓時引起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