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們，也并沒有談?wù)摰侥羌虑椤?/br>
    仔細想來，其實也沒有什么可以談?wù)摰牡胤?。那是在遙遠不可知的數(shù)年后，而且起因經(jīng)過結(jié)果都異常清楚，別說防范，只要不去江南便足以避開了。只是這么久了，焦適之一直對是否能改變這件事情存在疑慮。

    即便寧王叛亂的事件大部分都改變了，可是寧王失敗這個最重要的結(jié)果，卻沒有得到更改。只要一想起這點，焦適之便忍不住蹙眉，只是他并不想把內(nèi)心的擔憂告訴皇上。這本來就是關(guān)于正德帝的生死，他一直表現(xiàn)得憂心忡忡的模樣，怕是會給皇上造成壓力。

    “叩——叩——”

    輕緩的敲門聲把焦適之從沉思中驚醒，他看著站在門口的施華，“你進來便是，怎么還敲門？”施華抱著卷軸走進來，“大人，雖然庫房資料很重要，但是您也不至于把自己院子的人都派過去吧，太危險了?！?/br>
    焦適之輕笑著合上文書，“這里最不需要護衛(wèi)的怕就是我了，有跟沒有都一樣，他們跟著我是浪費了?！?/br>
    施華不滿地說道：“大人，寡不敵眾，您還是多帶著幾個人比較好?！?/br>
    “好，下次不會了?！?/br>
    焦適之應(yīng)道。

    施華正如焦適之所說，的確是個很有能耐的人，在刑偵這一件事上無人能出其右，北鎮(zhèn)撫司里面也沒有人敢得罪他。畢竟這位是能在不知不覺中就從你嘴中掏出不少情報的人，對于他們這些以情報為生的人簡直就是折磨，雖然是自己上司，卻也很少有人接觸他。焦適之與他共事過一段時間后，發(fā)現(xiàn)他卻是個難得老實的人，與最開始的印象繼而不同。

    “這些是最近抓捕歸案的人的供詞，不過其中有幾個看起來怪怪的，雖然已經(jīng)問出了結(jié)果，但總感覺還差了點什么東西，希望大人能再給我?guī)滋斓臅r間，我想試試看能不能問出來?！笔┤A把手里的東西交給焦適之，焦適之剛掀開便被那整齊的內(nèi)容嚇了一跳，“你還是這么認真?！?/br>
    施華說道，“如果不能夠把聽到的東西都完整的記錄下來，自己總結(jié)的話總會帶著主觀的看法。當然，若是太過麻煩，下面那一份是簡略的過程。”

    焦適之笑道：“無礙，你做得很好。那幾個人就由你負責吧，如果真的有嫌疑，再留幾天也沒關(guān)系。劉芳全那邊你盯著點，不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若是確定了罪行的也就算了，那些只是嫌疑的不要下死手。”

    施華點頭，在焦適之重新低頭看著文書時，他悄悄地退了出去。

    看完施華送過來的卷軸，焦適之也差不多明白施華的意思了。被抓進來的這幾個人都是馬販子，有漢人也有胡人，他們的口供雖然都一致，但是對比起其他人的口供帶著更加強烈的條理感。換而言之，這些口供或許是他們事先就記下的。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其中的原因的確是值得深思了。

    畢竟馬販子與外族的聯(lián)系是最為密切的。

    把這件事情記在心上，焦適之處理起其他的事情。

    而幾日后，施華交出了一份令人驚訝的答案，焦適之看著上面的供詞，沉默地看了許久，“你確定這上面的每一字都毫無虛假？”

    “那是自然?！笔┤A的回答帶著強烈的自信。

    焦適之把翻開了幾遍的供詞合上，“沒想到剛消停沒兩年，這又開始鬧上了，能夠想到來個里應(yīng)外合倒也不錯，但是這起義豈是那么容易便能弄得起來的？韃靼是欺我朝無人嗎！”

    施華道：“大人，您要告訴皇上嗎？”

    “難道不告訴皇上嗎？”焦適之瞥了他一眼，雙手合十撐在桌面上靜待施華的回答。

    施華冷靜地說道：“此事無憑無據(jù)，只是幾個普通的馬販子的話語，如何能夠得到皇上的信任？這兩年出的亂子不少，皇上不一定會看重。若是這樣，還不如我們先把證據(jù)整理出來再做打算?！?/br>
    焦適之憋不住笑了一聲，惹來施華疑惑的視線后索性朗聲大笑，“哈哈哈哈，你對皇上的了解還是不夠呀?！彼贿呅χ贿厯u頭，把施華交上來的供詞折合起來塞到袖口里，“今日沒什么事情了，我先回宮去向皇上稟報此事，若有什么命令，明日再說吧?！?/br>
    施華目送著焦大人遠去，疑惑地摸了摸臉，難道皇上還是尚武之人？晤，或許沒錯，可是從來沒見過他真的關(guān)注過軍事兵法，難道是他消息有誤？

    焦適之拋給施華一個解不開的疑惑，而他則是帶著紅棗出了北鎮(zhèn)撫司。

    出乎意料的是，正德帝并沒有在豹房，也不在乾清宮，而是在他很少過去的文華殿。樂華告知他這點后，又悄悄地對焦適之說道：“焦大人，皇上召內(nèi)閣的時候臉色并不怎么好看，您過去的時候多擔待點。據(jù)說已經(jīng)砸碎了不少東西?！备碌圻^去的是劉瑾，樂華還留在豹房內(nèi)。

    焦適之詫異地挑眉，原本還想在豹房等皇上回來，聽完樂華的話后，他倒是關(guān)心起文華殿的情況了。

    劉瑾在外面苦著臉，聽著里面劇烈的爭吵聲發(fā)愁，他自己本來就是朝臣的眼中釘rou中刺，進去說話只能火上澆油，但任著里面這么吵著也不成，若是皇上氣急了，被拿來撒氣的可不就是他們這些伺候的。雖然劉瑾掌管著東廠，但每日都會入宮來，豈料今日竟是如此倒霉，剛好趕上這個時候。

    他在殿外踱著步，遠遠瞧見了焦適之，頓時欣喜過望，連忙迎了上去，“焦大人，您來得正好，快來就救火吧?！苯惯m之站在殿外瞅了幾眼，這才發(fā)現(xiàn)除了幾位內(nèi)閣大學士之外，六部尚書也都在。

    “你總得先跟我說清楚，里頭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焦適之問道。

    劉瑾三兩下把事情解釋清楚，“皇上召幾位入宮似乎是為了商議邊疆布防的事情，但到了后來便牽扯到了皇上的婚事以及出宮巡游的事情?，F(xiàn)在是在爭辯豹房的事情?！?/br>
    焦適之：……這個跨越度太大了?！岸冶坑惺裁春糜懻摰?？之前這件事情不是已經(jīng)安靜了嗎？”

    劉瑾壓低著聲音說道：“皇上今年又在豹房上花費了兩百萬兩白銀，內(nèi)閣在知道這個消息后找了戶部，戶部那邊并不知情，所以……”

    焦適之若有所思，摸了摸袖口的紙張，對著劉瑾點點頭，“你進去通報吧?！?/br>
    劉瑾苦笑，“您這不是折煞我們嗎？皇上早就說過了，您不管去哪里都不需要通報，我現(xiàn)在敢嚎這么一嗓子，皇上能割了我的舌頭。”按理說他是東廠廠公，比起焦適之來說地位更高?？山o劉瑾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在焦適之面前耍威風。他更是恨不得把以前那個同焦適之爭寵的自己掐死，如果知道之后事情會發(fā)展成這樣，他是絕對不會對焦適之有半點不敬的。

    焦適之蹙眉，望著里面營造出百官爭辯架勢的場景，這里畢竟是文華殿，不經(jīng)通傳便擅自進去，簡直就是在為自己找麻煩。但眼見著里面越吵越兇，焦適之不得不硬著頭皮敲了敲門，權(quán)當是給自己一個安慰，然后才掀開下擺走了進去，盯著正德帝殺人的目光在門口行禮，“臣焦適之，拜見皇上——”

    “趕緊給我站起來！”

    正德帝略顯暴躁地從座椅上站起來，看出皇上有下來的架勢，焦適之連忙站起身來，頂著十幾雙眼睛的壓力從懷里掏出了供詞，“皇上，臣有事要奏?！?/br>
    站在皇上身邊的內(nèi)侍連忙下來雙手接過，又小跑回去遞給正德帝。在正德帝接過來后，站在左邊的兵部尚書憨聲說道：“焦大人來得正好，你在皇上身邊多年，豹房如何，你該是比我等更加清楚，你是如何看法？”

    焦適之瞥了一眼大胡須的兵部尚書，覺得他跟每一任兵部尚書都有仇。劉大夏已經(jīng)被皇上調(diào)去南京養(yǎng)老，現(xiàn)在這位雖沒有劉大夏這么針對他，然而特別喜歡在這些事情中帶他下水，令他是防不勝防。

    “皇上的確在豹房上花費了數(shù)十萬兩白銀進行修繕，不過臣認為這是合理的事情，并無大過?！苯惯m之說道。

    “數(shù)十萬兩這個數(shù)目不太對吧？焦大人，內(nèi)庫房年初在豹房上的花銷便是其幾倍，你這一下可就消減了不少?！睉舨可袝粯芬饬?，焦適之就算要諂媚皇上，也不用如此胡謅吧。

    焦適之拱手，“尚書大人，僅是在豹房的修筑，的確只花了數(shù)十萬兩，其余的錢財并不是花在豹房上，而是另有他用?；噬?，臣懇請帶幾位大人過去觀看，便能知曉一二。”

    正德帝剛看完證詞，聞言不太樂意地皺眉，“讓他們這幾個只會嘮叨的老頭子過去，我都怕以后都提不起勁兒來呢?！?/br>
    老頭子們：……

    焦適之咳嗽了兩聲，正色道：“百聞不如一見，還請皇上允許?！?/br>
    “去去去，讓你們看個夠，別每天都那這件事情來煩我?！闭碌鄄荒蜔┑卣f道，手里捏著的證詞倒是讓他想起了什么，對著焦適之勾勾手，“我讓劉瑾帶你們先過去，我同適之還有事要說?！?/br>
    等一臉茫然的大臣們被帶走后，焦適之見著皇上大步從臺階上下來，“您怎么了？”

    正德帝猛地把焦適之抱起來轉(zhuǎn)圈，“適之，我剛想著有什么理由能讓我去西北巡視，你這就為我送上了理由，真是太棒了！”

    焦適之急忙說道：“您什么時候定下這件事的？”驚訝下，他連現(xiàn)在的動作都顧不上了。

    “剛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