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夷吾啞然失笑：“他說的沒錯。”

    以前費高明經(jīng)常吼她讓她挺胸抬頭走路，學(xué)學(xué)鄰居家jiejie嘴巴甜一點，別那么木木呆呆。

    可是她全身心撲在改變命運的高考上，沒時間折騰外在。

    也就是在山里野慣了，再加上沒有任何學(xué)業(yè)生活壓力，天長日久，反而背也挺直了，跟人熟了之后也能嬉笑怒罵自然隨意。

    就比如她剛下山那段時間還很拘謹(jǐn)，見人緊張得說不出話，一兩個月過去，蔚蔚的門她敢摔，大老板她敢訓(xùn)。

    人都是會變的呀。

    費夷吾心想。

    但是mama沒怎么變，一見爸爸，馬上恢復(fù)原形。仿佛多年前那個一心撲在爸爸身上的……小女人。

    嘴里發(fā)苦，好像剛喝了杯加倍濃縮的咖啡。但很久很久，等不到回甘。

    比起曾以為不幸罹難但萬幸回到人間的爸爸，她更懷念流光親手泡的咖啡。

    唔，這么想好像太不孝順了。

    費夷吾甩甩頭發(fā)，把對爸媽的不滿和流光的思念推到腦海深處。

    行易看她表情轉(zhuǎn)換不定，直率問道：“小師妹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費夷吾茫然，“沒有……啊……”

    話剛落地，一個念頭突然劃過腦海。

    她下山，師父和mama云游，師兄行醫(yī)碰巧遇到失蹤人口。

    剛從爸媽所在的房間離開時，滿肚子疑問找不到引線。短短幾百米的路走過去，費夷吾卻覺得一根線正不受她控制地把所有事情串聯(lián)起來。

    不自覺地，費夷吾的臉色映著日光，越發(fā)晦暗。

    “怎么了？”

    師兄關(guān)切的問候打斷思路，費夷吾愣了下，電光火石閃過的靈感消失得很快，她沒抓住。

    “想不通?！?/br>
    行易說：“去問問師父老人家吧?！?/br>
    費夷吾點頭：“好?！?/br>
    師父正捧著碗茶低頭嗅味道。摻白長發(fā)松散地扎在腦后，隨著她俯身的姿勢，有幾縷垂在耳側(cè)。

    聽到動靜，師父抬頭露出一副慈祥的笑容。但她面容偏年輕，這表情里就有了一點點狡黠的意味。

    費夷吾看她老神在在，先前在師兄那還能勉強保持的鎮(zhèn)定一掃而空，連疲憊帶不解糅合發(fā)酵，熏蒸出正宗的委屈。

    “怎么回事嘛！”

    “小吾別急，等我喝了這碗茶。”

    費夷吾一屁股坐到竹凳上，師父越讓她別急她越急，越急越想，越想越急。吊腳樓的主人見氣氛不對，跟師兄打聲招呼離開了。

    房間里只剩下師徒三人。

    師兄哄：“小師妹別掉金豆豆，剛不還好好的嗎？”

    費夷吾也不想哭，但她忍了一路。忍耐越久，爆發(fā)性越強。

    剛才還像冷靜自持的大人，一見師父，就像小孩子在外面受欺負(fù)，回家找到了最疼她的長輩。

    什么都別說，先哭個痛快。

    師父不愧是師父，哪怕是行易幾次不忍心要遞個毛巾之類的，都被她用眼神制止了。

    以前小吾難過都是偷偷摸摸夜里哭，像這樣坦露情緒還是破天荒頭一次。

    讓她哭個舒坦吧。

    等費夷吾大雨轉(zhuǎn)小雨，師父一壺茶剩下最后一碗，讓師兄端給她。

    “哭夠啦？”

    費夷吾點點頭，一口氣喝光，茶是好茶，唇齒留香，就少了咖啡獨有的果酸。

    師父抬手：“羅盤給我。”

    費夷吾把單肩包取下來給她，師父指指近點兒的位子，示意她就坐這里。

    “你這趟下山，有什么收獲跟我說說？”

    費夷吾多少還有點氣沒消，“收獲很多，一時半會兒說不完。”

    師父笑著搖頭，自己動手把羅盤拿出來，平放在桌子上。

    “之前聽行易提了點，說你見識很多啊。”

    師父說著，一雙青筋凸出的干瘦雙手蓋在羅盤上，緩緩閉上眼睛。鬢角的長發(fā)無風(fēng)自揚，頗有些神風(fēng)來兮仙人臨的味道。

    費夷吾心里敲鑼打鼓，預(yù)感到什么剛要后退，冷不丁師兄一手推著她后背，抓著她右手也往羅盤上放去。

    天旋地轉(zhuǎn)，白光一閃。

    房間是剛才的房間，師兄不見了，師父腳邊盤臥著一只渾身雪白的大貓。

    “哎……”

    一回生二回熟，費夷吾第一時間反應(yīng)過來，自己應(yīng)該是被師父帶到另一個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