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瑜跪在老侯爺面前，語氣溫軟：“爹，我不在這的么?！?/br>
    老侯爺已經(jīng)到了大限，腦子迷糊了：“你是哪家的小郎君，生得這般俊俏……”

    楚瑜緊緊握住老侯爺和秦崢的手：“爹，我是您的兒媳。”

    老侯爺臉上露出一絲安詳：“好，好啊……”

    楚瑜看著老侯爺?shù)难劬?，認真道：“爹，您放心。我會看顧好侯府，照顧好娘和meimei，照顧好夫君……”他的聲音忽然變得極輕：“哪怕是用我這條命去換也在所不惜?！?/br>
    老侯爺聽完忽然安靜下來，一動不動的看著秦崢。

    秦崢不住地搖頭，淚濕衣襟。

    老侯爺就這樣睜著眼睛，斷了氣。

    旁人撫了三次，沒能將老侯爺?shù)难鄄€合上，沒有等到兒子的答復(fù)，死不瞑目。

    秦崢跪在老侯爺面前崩潰大哭：“爹！我聽您的！我娶楚瑜！”

    得了這話，老侯爺才肯閉眼，入土為安。

    門砰地一聲響，孟寒衣奪門而出。

    從那一刻，他們已經(jīng)走上這條無法回頭路……

    停靈七日，第八天，楚瑜嫁入秦家。

    三年守孝，本不該cao辦喜事，否則視為不孝。可哪怕是這樣，楚瑜卻寧肯背負著萬人指責(zé)和罵名嫁了進來。

    楚瑜出嫁的那天下著細雨。

    沒有迎親的隊伍，沒有吹彈的喜樂。

    他身披縞素一路從靖國公府走到鎮(zhèn)北侯府，身后六十八抬嫁妝上全部覆著白絹花。

    大管事出門迎他的時候，覺得天地間都沒了色澤。

    白的是他的衣，黑的是他的發(fā)。

    像是細雨中飄過的雪，輪廓明滅。

    楚瑜先進了靈堂，看也不看身邊偎依守靈的秦崢和孟寒衣，重重磕了三個長頭。

    隨后一把青藤椅放在鎮(zhèn)北侯府的大門。

    他坐在那，挑著下巴對那些各懷鬼胎的來祭者冷冷道：“我入了侯府的門，就是侯府的半個當家人。不管公爹生前得罪了誰，死者為大，膽敢在我鎮(zhèn)北侯府生事鬧事的，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得罪得起靖國公府門！”

    說完，便是老侯爺?shù)某鰵浡芳?。楚瑜披著白嫁衣走在最前面。沿途三百八十九戶人家，一百二十高門，七十戶官爵府邸，二十戶朝中重臣，十戶國公侯府，三戶百年世家。

    無一不香火祭臺，出門相送。

    那一年，楚瑜十六歲。

    少年初成的雙肩，撐起了整個鎮(zhèn)北侯府。

    第6章

    孟寒衣是自己走的。

    老侯爺入土之后，他就消失了。府里的人只知道，孟寒衣找過楚瑜，兩人單獨在房里待了一個時辰。之后，孟寒衣就不見了。

    秦崢瘋了一樣將上京翻了個底朝天，恨不得掘地三尺。可終究是沒有找到孟寒衣，只聽城門守衛(wèi)說，似乎是出城離去了。

    孟寒衣的離去像是壓垮秦崢的最后一根稻草，讓他徹底陷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秦崢用過無數(shù)手段，甚至是用劍指向楚瑜的脖頸，逼問孟寒衣緣何離去。

    楚瑜眼也不眨，輕描淡寫道：“侯爺讓他留下做什么？做妾？為何離去，難道侯爺心里不該很清楚嗎?！?/br>
    楚瑜的話總是能把人心底最后一點自欺欺人給碾碎，把藏在最深處的陰暗和僥幸拽在光天化日之下，叫人無所遁形。

    秦崢明白，在他答應(yīng)娶楚瑜的那一刻，就注定無法完整地擁有孟寒衣。

    孟寒衣就像是一株文竹，脆弱又驕傲。他敏感于自己的出身，與秦崢的每一步都走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擔(dān)憂著、害怕著…… 于是這層薄冰終于在楚瑜到來的這一刻碎裂，他的離去是三個人最后的體面。

    只是這個結(jié)果，秦崢不肯接受，也不肯認命罷了。

    這五年來，秦崢的每一天都在不認命?；ń至?，縱情聲色，這是他對命運這個小賤人無聲的控訴。

    秦崢可以選擇放縱，但楚瑜不行。

    老侯爺面前發(fā)過的誓，楚瑜這五年來不曾忘卻過分毫……

    想到往昔，楚瑜闔眸深吸一口氣，將心底的幾分掙扎壓下去，這才睜開眼睛。

    正想要去秦崢那找真兒，就又聽下人來報：“二爺，老夫人那邊不好了。”

    楚瑜直起身來，習(xí)以為常道：“這次又怎么了？”

    那下人滿面難色：“老夫人飯吃一半忽然砸了碗筷，連哭帶鬧著說活著沒意思，非要討三尺白綾……”

    楚瑜長吐了一口氣，冷冷道：“去庫房挑素錦十尺，送去西苑。”

    侯府的老夫人孫氏是秦崢和秦瑤的娘，老侯爺?shù)陌l(fā)妻。

    當年老侯爺在西北征戰(zhàn)時有次誤入包圍，九死一生地突圍而出，已然是重傷不支，昏迷在一個小村落旁。被當時尚且還是個未出閣的村中少女孫氏撿了回去。

    據(jù)老侯爺回憶，他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孫氏正在跟家里人鬧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