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_分節(jié)閱讀_34
楚家令牌,以鐵為契,以丹為書,以金為匱,承載著世代清貴無上的榮光。 只是一朝跌入土里,到頭來也只是落得一個蒙塵的下場。 …… 第27章 翡翠朝冠跌落一旁,青絲如瀑散了滿榻,細密的汗沿著每一縷發(fā)絲滲開,不過片刻就已盡數(shù)變得濕淋淋。 楚瑜胸口劇烈起伏著,每一次喘息都是綿長難耐的痛楚,像是粗糲的鈍刀子攪刮著腹中每一寸,又生生敲碎腰間每一塊骨頭,直叫人連嘶喊都出不了口,只得如同那擱淺的魚,拼命地張口做著最后的垂死掙扎。 秦崢手心冰涼,粘膩的冷汗將衣衫濕透,又漸而變得愈發(fā)涼,直到最后他也難以辨清究竟是脊背發(fā)冷還是心底泛涼。 楚瑜的臉色愈發(fā)蒼白,眉心已經(jīng)皺出刀刻般深深的紋路,他將額頭埋入柔軟的枕間,咬住錦被一角,生生咽下痛呼,發(fā)出斷斷續(xù)續(xù)的嗚咽。 不過是一盞茶的時間,卻恍惚久得叫人分不清日月。 終于門被推開,有御醫(yī)從外頭進來,身后跟著三個年輕大夫,隨后又有端盆捧布的丫鬟仆役,魚貫而入,腳步輕且急。 秦崢一把拽住御醫(yī)的胳膊,急聲道:“快些看看清辭怎樣了!” 那御醫(yī)一個哆嗦,忙低下頭去,道:“侯爺讓開些,容下官瞧瞧。” 秦崢挪了挪位子,仍是死死拉住楚瑜的手不肯松開,仿佛這樣就能留住什么一樣。 楚瑜悶哼一聲,痛得微蜷起身子,有人將手按在他高聳起的肚子上,那指尖每按在腹上一次,痛楚便添上十分,汗水迷了眼睛,滿是酸澀。隔著垂落滿睫毛的霧色,他隱約看清那御醫(yī)的模樣,瞬間渾身的血都被凍住了般。 三等以上侯爵牌冕可請御醫(yī),但能召請的御醫(yī)總是有明確人選的,而眼前這位顯然讓楚瑜感到了眼生。哪怕痛的腦子混沌一片,可敏銳的直覺讓楚瑜下意識提了一口氣,厲聲道:“你是誰!” 那“御醫(yī)”原本就心虛,被這般一聲質(zhì)問嚇得手上一緊,失了輕重,壓在楚瑜腹側(cè)。 “呃嗯……你……”楚瑜咬下一聲呻吟,費力撐起頭掃了眼滿屋的下人,寒意席上心頭。 入眼竟無一個是他身邊人。 一念起,冷意更甚,楚瑜拼著一口氣猛地撐起身來,死死捂住肚子,掙開那御醫(yī)的手。汗水順著下巴低落,雪白的里衣緊緊貼在每一寸肌膚上,勾勒出清瘦的身形。 “清辭!”秦崢駭然,趕忙扶住楚瑜。 “滾開!唔呃……”楚瑜用力甩開秦崢的手,痛得穩(wěn)不住身形,卻不敢再留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侯府一刻。他渾身發(fā)顫,像殘喘的野獸用盡力氣守著自己即將出生的幼崽,哪怕利爪被磨去,獠牙被折斷,渾身傷痕累累,卻仍舊叫人心生恐懼。 那“御醫(yī)”臉色慘白,指尖忍不住哆嗦起來,趕緊道:“侯爺快攔住楚二爺,這樣折騰下去恐怕會一尸兩命!” 一句話的功夫,楚瑜竟是靠著驚人的毅力從床上爬起來,兩步一踉蹌地朝門前跌跌撞撞地走去,一道血跡從床上蜿蜒在腳下,拖出刺眼的紅。 秦崢呼吸一滯,御醫(yī)的話讓他險些崩潰,他一個箭步上前將楚瑜反手扣在懷里,止住那自殘般的舉動。 楚瑜眼睜睜看著那鏤著纏枝花紋的烏木門,透過淡青色的窗紗,外面疏漏進幾縷光線,塵粒飛揚卻也顯得鮮活。不知是否有烏云蔽日,不過一瞬間那僅剩的幾縷光芒也消失得蕩然無存,捏碎了最后的希望…… “我要回家……”楚瑜靠在秦崢的肩頭,顫聲乞求著。 秦崢以為楚瑜是疼糊涂了,輕撫著他的清瘦硌人的背脊道:“好,好……等咱們的孩子出生了,我?guī)慊丶摇?/br> 御醫(yī)壓住心里的慌亂,道:“侯爺一定要按著些,莫要叫楚二爺他……他掙扎起來,反傷己身……” 秦崢將楚瑜抱回去,穩(wěn)穩(wěn)扣住他那瘦弱的手腕,叫他掙脫不得。 腹中的疼痛似乎拔到了一個頂點,心底的防線更是潰不成軍,楚瑜睜大眼睛,眸子里倒影的盡數(shù)是秦崢的臉,像是一道催命的符禁錮著他。身下的血不知還要涌出多久才是個頭,腹中的胎兒用盡全力的翻騰著,渴望能得一線生機。 一聲比一聲凄厲的嘶喊從干涸的喉中嗆出,楚瑜的指尖劃破秦崢的手心,夾雜著抽泣:“秦崢——讓我回家……秦崢!放了我!哥——” 秦崢眼睛一酸,淚砸在楚瑜額頭。 腹中的胎兒似乎開始往下挪去,弱小的身子卻也有撐開骨頭的力量,楚瑜下意識地抬起身子,修長的脖頸像是垂死的天鵝,一種臨界于死亡的美。眼淚順著本該嫵媚多情的眼尾不住滑落,浸染在兩鬢間,尋也尋不到。 楚瑜一聲慘呼,口中被塞入了布卷。 御醫(yī)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道:“不要讓二爺咬破了唇舌……” 秦崢眼底滿是心疼,默然點了點頭。 楚瑜緩緩合上眼睛,手上最后一絲力氣,徒然流逝。若是蒼天肯再施舍他一次機會,他寧可在那尚且懵懂無知的年歲里,死于一方凈湖。 也好過這般死在你的手上。 第28章 汗水迷了眼,楚瑜第三次將硬灌入口中的藥嘔了個干凈后,嗓子里一陣腥澀味道,他低聲嗆咳著,點點腥紅濺開在細綢枕巾上。一旁御醫(yī)手腳冰涼,若楚瑜真的出事,只怕也是被他自己活活折騰死的。 楚瑜像是打定主意寧可毀了自己,也不要不明不白死在旁人手上,灌進去的藥一律吐個干凈,掙著不準(zhǔn)任何人碰自己肚子,修長的雙腿攏起側(cè)身蜷作一團,痛苦的嗚咽變得愈發(fā)壓抑而無力,絞緊的長眉掩在被褥間,紅色的綢簾繞在手腕顯出觸目驚心的蒼白。 秦崢一遍遍擦去楚瑜臉上的汗,用嘶啞著聲音乞求著:“清辭你恨我也好厭我也罷,萬不可這般賭氣,便是為了腹中孩子想一想也好……清辭,且算我求求你,聽御醫(yī)的話好不好?清辭……” 濕淋淋的發(fā)絲像是細密的蛛網(wǎng),攀爬在楚瑜身上,單薄的里衣翻滾得松散不堪,衣袖滑落臂彎,唯有長發(fā)蔽體一二,青絲繞頸,落在唇齒間,楚瑜的呼吸都粗重得如同破敗的風(fēng)箱,每一次用力拉合都燒盡一次火光,灑落半捧飛灰。隔著汗霧影影綽綽,楚瑜壓住腹頂,悶咳幾聲,無力言語。 腹中的孩子就像是新生的幼苗,微不足道的瘦弱身體頂開堅硬的沙石,撐開攔路的骨骼,撞開交錯的血rou,掙脫桎梏的胞宮,鉆入窄小的甬道中,作著最后的掙扎。 楚瑜再也無力合攏雙腿,血和著羊水不斷地涌出,隨著一陣劇烈的宮縮他猛地抬起上身,單薄的脊線繃出俊美凌厲的弧度。血涌的愈演愈烈,胎兒小小的頭頂露了出來,一撮柔軟的胎發(fā)濕漉漉地頂出個小包。 “呃嗯……”楚瑜悶哼一聲,一口氣沒有提上來,昏死過去。 “清辭!”秦崢心底一根弦險些繃斷,顫抖著雙手抱住楚瑜,生怕他這一閉眼,就再也不會醒來。 假御醫(yī)冷汗落了一層,悄然撫住楚瑜墜意明顯的小腹,這其中門道他再清楚不過,只要稍稍動些手腳,任憑老天如何垂憐,也躲不過一尸兩命的下場??商稍诖采系牟皇且话闳?,這可是靖國公家的嫡支,太子妃的胞弟,朝中重臣,陛下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