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_分節(jié)閱讀_39
一旁大丫鬟碧玉遞過來一盞茶,秋月接去小心喂給楚瑜。 一盞涼茶,宛如甘霖,讓楚瑜頭一次感到自己算是活過來了。 屋子里只有幾個(gè)楚瑜身旁的老人,都是楚家的仆婢,是他的心腹。門外似乎有些吵鬧打砸聲,不知是發(fā)生了什么。 “爹爹……”真兒不敢哭出聲來,淚珠不停地往下掉。 楚瑜伸手輕輕摸了摸女兒的頭頂,啞著嗓子輕聲道:“是不是爹爹嚇到你了?沒事了真兒,爹爹沒事?!?/br> 真兒終于忍不住哇地哭出聲來,緊緊抱住爹爹。這些日子她每天都在害怕,她想要見爹爹,可是大爹爹不讓,身邊人都很陌生,沒有人肯答應(yīng)她。直到今天秋月才跑來將她帶到這里來,可爹爹卻閉著眼睛,任她怎么哭都沒有回應(yīng)。 真兒沒有見過這樣的爹爹,臉色蒼白,毫無聲息,原本高聳的肚子也不見了。 那小弟弟呢? 爹爹的肚子沒有了,肚子里的小弟弟又去了哪里? 真兒不知道,她很怕,怕爹爹再也不會(huì)醒來。 …… 楚瑜低頭輕輕親了親真兒的額頭,緊緊抱住她:“真兒想不想舅舅?” 真兒點(diǎn)了點(diǎn)頭:“想,還想洵兒弟弟,上次看到洵兒弟弟那么小,軟軟的一點(diǎn)點(diǎn)好可愛?!?/br> 楚瑜彎了彎唇角,笑意還沒有化開就變成了濃郁的苦澀:“爹爹也想他們,真兒能不能替我先去看看舅舅?” 真兒有些緊張地攥住楚瑜的指尖,小臉上滿是乞求:“爹爹不能和真兒一起去嗎?” 楚瑜輕輕撫著真兒的背,安慰她:“去,爹爹跟真兒一起去,但是爹爹還有一些事要做,真兒先去好不好?” 真兒盯著楚瑜看了許久,她不想跟爹爹分開,可是她要做一個(gè)聽爹爹話的好姑娘,所以最后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br> 楚瑜緩緩松開真兒,將她交給碧玉,肅聲道:“拿上我的牌子去東宮,找太子妃。圖驕被我派出去了,你將其他人都帶上?!?/br> 碧玉銀牙一咬,重重給楚瑜磕了個(gè)頭:“是,二爺?!闭f罷,將斗篷將真兒牢牢裹住,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出門去。 楚瑜看著真兒離開的身影,忍不住緊緊闔眸,指尖死死攥住身下被褥,咽回哽咽。 他的孩子們,終究都不在他的身邊了。 …… “二爺……”秋月扶住楚瑜顫抖的身子,低喚了聲。 楚瑜緩了一陣子,才緩緩睜開眼睛。一雙眸子,再無波瀾。 “都發(fā)生了什么?”楚瑜強(qiáng)撐起幾分精神,手輕輕搭在秋月手背上,安撫地拍了拍。 得了楚瑜的寬慰,秋月也漸漸冷靜下來,道:“二爺,秦家出事了?!?/br> 楚瑜頷首道:“我知道,否則你也不能出現(xiàn)在我面前。秦家既然有人能在我臨盆那日困住你們,又怎會(huì)輕易放你出來。時(shí)間不多,你且挑重要的講?!?/br> 至于其他的,他自能思量出始末。 秋月咬了咬下唇,道:“是大管事趁亂放我出來。昨日春狩秦侯爺帶著孟寒衣同去,聽聞初始拔得頭籌,陛下龍心大悅破例令其越級(jí)隨行身旁,熟料孟寒衣心有不軌,竟意圖刺殺天子。秦侯爺關(guān)鍵時(shí)候格開暗箭,這才使得刺殺未遂。饒是如此,陛下受驚昏厥,至今未醒來。” 寥寥幾語,自是驚心動(dòng)魄。 見楚瑜不說話,秋月一雙秀眉緊皺:“二爺!您就趕快走吧,去東宮找大公子也好,回靖國公府也罷,如今圣旨雖未下來,可孟寒衣謀逆是板上釘釘?shù)氖拢?zhèn)北侯府至少也是個(gè)包庇罪,定要連坐。此地不可久留,馬車都在外面?zhèn)浜昧?,二爺該跟真姑娘一起走才是!?/br> 楚瑜緩緩坐直身子,仍是不語。 秋月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忍不住落滿衣襟:“二爺啊,秦家不仁義……” 這么多年,她看著楚瑜一步步走到今天。楚瑜是她的主,是她的根,是她的天,生為楚家婢,死為楚家鬼,楚瑜的任何決定她都遵從,可唯有今日這壓了多年的話終是忍不住要說出口。 秦家不仁。 秦家不義。 楚瑜身形微晃,他撐住床沿緩緩穩(wěn)住,抬眸間入目滿是平靜。他道:“曾有一諾,千金錯(cuò)刀,重如泰山,壓于心間,不得解脫?!?/br> “二爺!”秋月大悲。 楚瑜輕輕抬手打斷她的話,道:“取我朝服,梳洗更衣?!?/br> …… 第32章 鎮(zhèn)北侯府墨底鑲金的門匾砸在地上,折斷了一角,那遒勁有力的字也蒙上了一層薄塵。當(dāng)年秦家先祖守邊疆,驅(qū)匈奴,護(hù)國土,曾為這片土地灑盡熱血。那筆鋒銀鉤鐵畫,書不盡英魂傲骨。 只嘆眼下,三代忠魂傲骨,一朝家門敗落。 官兵身披軟甲,手持長戟,魚貫而入。名貴的花草被腳步踏碎零落成泥,枝頭金鈴兒沒了往日清脆,像是被扼住喉嚨了般,扯下入了誰人腰包。不管是玉砌獅子,還是紅漆金柱,被官兵席卷過之處,皆是廢墟一片。 這是照著抄家的架勢來的,秦家上下仆役被推搡到角落,若有人敢反抗當(dāng)即就是一頓毆打,打死不論。更有年輕貌美的丫鬟被官兵趁機(jī)占盡便宜,一片哭啼哀嚎響徹秦家上下,滿目狼藉。 秦家當(dāng)年也曾顯赫過,老侯爺走了后,雖無往昔榮光,可有楚瑜撐著,到底無人敢滋擾生事。這些年雖然小侯爺不曾在朝中領(lǐng)實(shí)職,可有了楚瑜的經(jīng)營,日子卻是過得一年比一年富貴。 當(dāng)初秦家的下人們不是沒有打過小算盤,楚二爺再如何也不過是嫁進(jìn)門的人,侯府的主子是秦崢,主子看中的才是真正的主母。當(dāng)日孟寒衣拉攏他們時(shí),打的也是這個(gè)幌子。 孟寒衣待人和善,這樣的人做主母,自是比向來嚴(yán)厲的楚瑜叫人更舒坦。楚家這些下人們便也動(dòng)搖了心思,跟著孟寒衣瞞天過海,險(xiǎn)些要了楚瑜性命。一朝沒了楚瑜,落得如今這個(gè)下場,只能悔不當(dāng)初。 …… 博古架被推倒,上面名貴的瓷器碎了一地,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