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秦暮楚_分節(jié)閱讀_107
少年搖頭:“當(dāng)然不會,九姑娘畢竟年幼,便是那些名士贏了,也難免落個欺幼的名聲。據(jù)說去的都是他們的得意門生,多半是頗有才名的少年學(xué)子,如此便不算勝之不武。時間就定在三日后,咱們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幾個少年紛紛道:“當(dāng)然要去,難得會有這么別致的文會!” 幾人正議論的開懷,忽然聽見背后一句清冷的聲音:“功課都做完了?湊在這里胡說八道。” 少年回頭見是先生,立刻如鳥獸散。 文會的事情在上京傳的沸沸揚揚,有人說楚婳蔑俗輕規(guī),說的俱是致使禮崩樂壞的言論。也有人說楚婳之言雖稚亦有其理。于是一場文會竟是引得天下學(xué)子觀之。 文會定在青元閣,上京名士門下學(xué)徒皆至,那一天上京所有人口中議論的皆是這場文會。 多年以后,有人說起那場文會仍是感慨萬千,后世名滿天下的女師楚婳彼時還是個不曾及笄的小姑娘時,已是頗有膽氣。 那場文會上,文安郡主舌戰(zhàn)百家,最后懟的眾學(xué)子啞口無言,并當(dāng)眾焚了《女誡》。 此乃眾人皆知的事,只是無人知曉那場辯論之后,楚婳離場之時,曾有一學(xué)子攔住她。 那學(xué)子輸了辯論,怒氣沖沖道:“都道,生男如狼,猶恐其尪。生女如鼠,猶恐其虎。不知尚書大人若是知道郡主今日之言,是否悔生郡主。” 文會之上,雖往來機(jī)鋒詭辯,可這樣敢當(dāng)面侮辱的卻是只有眼前這人。饒是楚婳再好的涵養(yǎng),也氣的紅了眼眶。 一個蘋果核嗖的一聲砸了過來,正中那學(xué)子腦門。 “你們中原人真有意思,說不過就要侮辱人。要我說,人家小姑娘爹娘疼她還來不及,倒是你爹娘生你這樣的孩子,怕是腸子都要悔青了?!?/br> 清亮的聲音用輕挑隨意的口氣說著。 真兒下意識的抬頭,看見雅閣外的欄桿上,正坐著一個少年。 少年紅衣似火,眉目明麗且張揚,見楚婳看他,歪了歪頭,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 那是真兒第一次見大理王世子段雪年。 …… 大理王每三年親自來京朝貢一回,段雪年正是隨著父王來見見世面。上京的確比大理要熱鬧的多,可是玩了幾日也漸而覺得無趣,這才湊熱鬧過來看這場文會。 至于文安郡主和大理王世子的一見如故,就不足為外人道也。那個三年一見的約定,也固然成為少年少女間純真且美好的小秘密。 后來,楚瑜和秦崢歸京。 回家那天,一家人正其樂融融時,真兒興奮之下不小心將袖子里一條紅色的珊瑚蛇甩出來,嚇得楚瑜臉色發(fā)白,險些被秦崢一腳踩死。 真兒趕緊從大爹爹鞋底下?lián)尵瘸鰜硭膼鄣男∩汉?,看著大爹爹和爹爹一臉?fù)雜的目光,不禁猶豫起來。 究竟要不要告訴爹爹們,她的屋里還有段雪年送的蜈蚣、蝎子、蜘蛛、以及各種稀奇古怪的毒蟲…… 第75章 番外四(楚茗篇) 青白釉四鼎蓮花爐里百蘊香裊裊一縷肆意飄搖,屋子里冷寂如冰。 杯里的茶已經(jīng)涼透,楚茗握杯的指尖有些泛白,低垂著的眉目瞧不出眸中情緒,只是身形一動不動,恍若神魂出竅般無知無覺。 直到內(nèi)侍喚了第三遍,楚茗方才回過神來,低聲道:“何事?” 內(nèi)侍小心瞧了眼太子妃的臉色,再重復(fù)一遍道:“太子妃,楚大人求見?!?/br> 楚茗一怔,眼神中閃過一絲驚慌,隨即又冷靜下來,頓了頓道:“那就……宣他進(jìn)來?!?/br> 不多時,楚瑜便跟在那內(nèi)侍身后進(jìn)門,先是解開了身上云錦紋雁披風(fēng)遞給一旁的小廝,待朝兄長瞧去,不由得停下步子。 楚茗今日著一月白紋竹緙絲流云袍,玄色深衣因那高隆的腹部未著腰帶。羊脂白玉簪挽烏發(fā)于腦后,卻有一縷無意間落在耳側(cè)。面容蒼白有余,血氣不足,指尖微蜷輕顫,視線低垂卻不知落于何處。 楚瑜眉心微皺,下一刻舒展開,俯身見禮。不等拜下去,就被楚茗兩步起身上前扶住。 “何時在哥哥面前也這般多禮了。”楚茗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明顯的鼻音,他自己似乎也意識到了不對勁,輕咳一聲,不再開口。 楚瑜直起腰身,勾唇輕笑道:“從前自是不必,如今兄長是太子妃,該有的禮數(shù)自當(dāng)要有?!?/br> 楚茗聽到太子妃三個字時,指尖忍不住一顫。 楚瑜看在眼里,唇角笑容不減,眼底神色沉了沉。 “你是我唯一的弟弟,無論何時都當(dāng)如此,論什么尊卑位分。”楚茗再次輕咳兩聲,掩住不自然的鼻音,慌忙端起一旁的茶盞想要喝點水壓上一壓。 這邊手剛抬起來,就被楚瑜一把扣住手腕。 “瑜兒……”楚茗一頓,手上的茶盞已經(jīng)被楚瑜奪走。 楚瑜冷笑一聲,將茶盞舉在眼前把玩:“這偌大東宮竟是連咱們國公府都比不得,何時連口熱茶都如此吝嗇了?還是說這宮里內(nèi)侍輕怠如此——” 楚瑜臉上冷笑一斂,手中的青瓷杯猛地砸到了屋里伺候的太監(jiān)腳下,瞬間粉碎成屑。 “太子妃息怒!”滿屋太監(jiān)宮女呼啦啦跪一地,以頭搶地。 楚茗臉色愈發(fā)蒼白,擰眉看向楚瑜:“不過是盞涼茶,你何苦生氣?” 楚瑜冷冷道:“哥哥貴為太子妃,且有孕在身,他們尚敢如此玩忽職守,那平日里又如何能照顧周到。哥哥向來寬以待人,他們卻不能跟著寬以待己?!?/br> 楚茗心下嘆息,揮手道:“你們都下去吧,不必再此候著?!?/br> 滿室宮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退下,屋子里這才重歸靜寂。 楚瑜重新倒了一盞熱茶遞了過去,楚茗伸手接過,卻被楚瑜反握住手,不肯松開。 “瑜兒……”楚茗沒有動,任由楚瑜將他的手?jǐn)n在手心里。 楚瑜看向兄長,輕輕揉搓著他冰冷的手,似乎想要渡些溫度過去:“哥,我要離京一段時日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