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琊轉(zhuǎn)頭看見她墨綠的世界里闖進(jìn)一道身影，像轉(zhuǎn)動(dòng)望遠(yuǎn)鏡一般轉(zhuǎn)動(dòng)玻璃杯。

    葉釗拿走玻璃杯，俯視她，“你在做什么？”

    “玩啊?！彼「桌镆慌?，水花兒濺起，澆滅窗臺(tái)上的半支煙。

    他抬手去碰收音機(jī)，聽她唱道：“You're so fug special……”（你他媽如此與眾不同）

    他索性收回手，撐著浴缸沿，跟著哼唱，“But I'm a creep.I'm a weirdo.What the hell am I doing here……”

    （但我是個(gè)膽小鬼。我是個(gè)怪胎。真是見鬼不知道我在這里做什么。）

    她抬頭望著他，“Why are you so fug special？”

    他笑了一聲，坐在浴缸前的矮凳上。

    她又說一遍，“你他媽為什么這么特別？”

    他鼻腔輕輕呼氣，抹開她額前濕潤的頭發(fā)，看著藍(lán)色的眼眸說：“你才特別。”

    她歪著頭，眼眸發(fā)亮，“我是嗎？”

    “嗯?！?/br>
    玻璃杯沉到水底，她撈起來，把杯子扣在他眼睛上，“知道你是哄我，還是好開心。”

    他摘下玻璃杯，笑著說：“幾歲了還玩水，出來吧?！?/br>
    她環(huán)顧四周，“你家還有這么神秘的地方?！?/br>
    “二十世紀(jì)最神秘的地方之一，是摩洛哥的伊夫圣羅蘭花園。曾是馬若爾的私人花園，他在花園里種植許多奇花異草。陽光、仙人掌、長廊、池塘，在那兒待一刻鐘就會(huì)被治愈?！?/br>
    “所以，這是你的私人花園。”

    “快出來，別著涼了。”

    “我

    也需要一刻鐘的治愈?！?/br>
    他搖頭淺笑，“限定日出和日落時(shí)開放?！?/br>
    她皺了皺鼻子，忽地將杯子里的水朝他潑去。

    他擋不及，水又潑來，只聽她說：“這個(gè)花園被我征占啦?！?/br>
    葉釗的襯衫濕透，忙亂中握住她的手，往浴缸里推。

    一聲輕響，煙灰缸掉進(jìn)水中，她頭磕到窗臺(tái)。

    手覆上她的后腦勺，他蹙眉道：“痛不痛？”

    鼻尖貼鼻尖，急促的呼吸交織在一起，睫毛落下又抬起，她說：“喂，我們上床吧?！?/br>
    他愣了一瞬，松開她，站直身子，“知道你在說什么？”

    李琊定定地望著他，“真的不想跟我做嗎？”

    浸在水中的裙子僅攏在她身上，肩帶垂落在她手臂上，露出漂亮的肩線，發(fā)稍滴下水珠，落到鎖骨上，沿著白皙的肌膚滑下去。

    “我去拿浴巾?！?/br>
    門輕聲合上，她從浴缸里走出來，拔起鋁塞。水位緩緩下降，在排水口形成漩渦，最后消失不見。

    看著躺在排水口處的半截的煙，她的勇氣似乎也將消失殆盡。

    葉釗叩門后，把浴巾和衣服從門縫間遞了進(jìn)去。

    過了好半晌，才見李琊走出來，換了寬大的體恤，頭上搭著浴巾，幾乎遮住了整張臉。

    他穿著睡衣，靠在墻上吸煙，“清醒了？喝湯?！?/br>
    她往餐桌的方向看了一眼，赤著腳慢吞吞走去坐下。

    他輕嘆一聲，叼著煙，用毛巾擦了擦她的頭發(fā)，轉(zhuǎn)身去浴室。

    她端起碗，嗅到淡淡的桔皮香氣，忽覺心頭酸楚。

    葉釗勾著身子，用毛刷清洗浴缸，察覺有人靠近，轉(zhuǎn)身說：“喝完了？”

    李琊站在門外，不敢直視他，點(diǎn)頭說：“嗯?！?/br>
    “去睡吧。”

    她低聲問：“睡哪兒？”

    他摘下手套，越過她走到客廳，回頭看去，“站那兒干什么，你要睡浴缸？”

    她搖頭，走到沙發(fā)前，頓了頓說：“我……睡了?！?/br>
    他揉了揉額角，拉起她的胳膊走進(jìn)臥室，指了指單人床，“被套都換了，你將就一下。”

    她愣愣轉(zhuǎn)身，“一起……睡？”

    “我睡沙發(fā)?！?/br>
    李琊站在床前，不知是否要躺下，猶豫片刻先坐了下來。

    床單下鋪了一層薄薄的床墊，坐下去就感受到底下硬實(shí)的床板。她睡慣了乳膠床墊，不禁奇怪他平日是如何入睡的。

    他還站在門邊，視線交錯(cuò)，她像做錯(cuò)事的小孩，立馬垂眸。

    “等等?！彼f著走近。

    她懸著雙腿，一動(dòng)也不敢動(dòng)。

    他隨手從椅背上拿起剛才換下的襯衫，蹲下來說：“踩了地板，擦一下?！?/br>
    “沒事……”她腿往里收，腳背緊繃著，腳趾蜷縮。

    想到這是他新?lián)Q的被單，她又說，“我自己用紙巾擦就好了?！?/br>
    “反正要洗。”他抬起她的腳，輕輕擦拭。

    擦干凈后，他拍了拍她的小腿，起身說：“睡吧。”

    *

    零星的光從窗戶照進(jìn)來，盆景里的枝葉在書桌上投下影子。

    床上的人翻來覆去，撂開的薄被纏在腿上，額角汗水涔涔。

    門開了條縫，迷蒙間，李琊看見一道人影走到身旁，啞聲說：“好熱?！?/br>
    葉釗打開電風(fēng)扇，輕聲說：“抱歉，我忘了。”

    風(fēng)徐徐吹來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來說：“你還沒睡??？”

    “剛收拾完廚房?！?/br>
    “口渴?！?/br>
    他把杯子遞過來，她咕嚕喝了一大口，抿了抿唇，正要說話，他用手背擦去她額邊的汗，將杯子放到桌上。

    她咕噥道：“背上也打濕了?！?/br>
    他從衣櫥里揀了張手帕，從下擺伸進(jìn)她的衣服里，摸到腰間凹進(jìn)去的脊梁窩，頓了頓，繼續(xù)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