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容王聽罷,將秦嫀的手還回去,欲言又止,欲言再止,最終化成一個笑,美不勝收,卻毫無喜色。 “進來?!鼻貗幏€(wěn)了穩(wěn)心神,給了容王一個溫柔堅定的眼神,便將兩人的距離拉開些許。 月英推門而入,率先進來。 上菜的伙計整齊有序,不一會兒,便布好了一桌酒菜。 “下去吧?!鼻貗幍懒艘宦暋?/br> 月英有些遲疑,畢竟是孤男寡女,傳出去總歸有損她家三娘子的清譽,可是三娘子的話她卻不敢不聽,只得遵命。 “喏。” 等他們都走了,二人不由自主地對視了一眼,都笑了。 秦嫀先說:“沈郎君,你還沒用飯,快進些吧。”然后,她便將袖子攏到一邊,執(zhí)箸給心儀的郎君布菜。 “怎敢勞煩,小娘子先緊著自己才是?!壁w允承見狀,也提箸夾了一塊魚rou往秦嫀碗里送。 “我用過了?!鼻貗幰恍?。 那笑臉,既有少女的明媚,亦有成熟女人的艷麗。 趙允承垂下眼簾,仔細對付那魚。 “郎君偏好魚尾巴么?”秦嫀笑話他:“其實魚肚也很好吃?!彼┛┬ν?,便夾了一塊魚肚給趙允承:“……這樣,真像一對夫妻不是嗎?” 說罷,也是低著頭。 不知道是害羞還是黯然。 容王怔怔看著她,心里輕嘆了一聲,正想說點什么安慰小娘子,便見小娘子恢復了笑意,抬起頭含情脈脈地望著自己:“我還是喜歡沈郎君?!?/br> 這個男人,是秦嫀自打到這邊生活以來,遇到的最出色的一個男人。 她不想放棄。 斂了斂神,她放下箸子分析起來:“你我住在天子腳下,我不相信,那人膽敢在攝政王的治理之下,傷害良民。” 東京城的治安還是很不錯的,從沒聽說有尋仇殺~人的事情,就連雞鳴狗盜的事也少見。 就像秦嫀之前說的,能夠有幸生活在東京城,是祖上修來的福氣。 要知道出了這東京城,在外討生活會更難。 尋常百姓萬不敢惹是生非,不尋常的那些,自有千萬人盯著。 容王萬沒想到,自己說清了厲害關系,秦小娘子還是愿意選擇自己。 聽了秦小娘子的話,他感到心生一股暖意,同時也很無奈,就是因為天子腳下,離黑衣太近了,才會更危險。 若說把小娘子藏到東京城外,路途遙遠先另說,反正他絕不忍心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小娘子去過冷冷清清的生活。 最好的法子就是在東京城內秘密置辦一出宅子,讓信得過的人護著,對外稱是沈輝的妻子。 當今太后姓沈,就說是太后娘家的子侄,這樣的身份既能得百姓的敬重,也能讓其他官員敬而言之,卻是個再好不過的保護殼。 短短的片刻功夫,這些事就在容王心里轉了一圈。 等想周全之后,趙允承解開眉間的鎖,神情一下子豁然開朗起來,對秦嫀點了點頭:“既是如此,我必會護小娘子周全?!?/br> 秦嫀發(fā)現(xiàn),男人說這話時,俊朗的眉間竟暈染著幾分肅殺之氣。 早已知心上人不是什么文弱書生,但見這般英武威儀,秦嫀的心還是重重地跳了數(shù)下。 她柔柔地一笑,點了點頭,持箸繼續(xù)給趙允承布菜:“郎君快吃,別餓著了?!?/br> 說罷,又放下筷子給未來官人倒了酒:“這桂花釀,是奴家去年釀制的,今年倒是第一次喝呢?!?/br> 淺金色的酒水倒入杯中,散發(fā)著怡人香氣。 容王看看如花美眷,又看看好酒好菜,雖說始終有顧慮,但終究抵不過‘婆娘孩子熱炕頭’的誘惑,舉杯嘗了一口。 的確是好酒,比他上次在廣聚軒喝的花雕醇厚香濃,而且更有勁道,一口下去,胸腔微微發(fā)熱。 “小娘子好手藝?!比萃醢l(fā)自內心地夸贊一聲。 這酒就算在宮廷御酒中,也是不落下剩的。 “郎君謬贊了?!鼻貗幹t虛微笑。 這個時代的酒水,度數(shù)其實是很低的,懂得點酒水的人稍加把釀酒的方式精進些許,就能釀出比較香醇的酒。 比如女郎們愛喝的黃酒,秦嫀亦懂。 還有米酒,也不難,都是觸類旁通的活計。 二人對坐淺酌,吃了一頓氣氛融洽的午飯,此時容王已微醺,兩頰有些泛紅,顯得越發(fā)俊美逼人,奪人心魄。 秦嫀三番幾次地都在偷看與他。 平日里,趙允承其實很少喝這么多酒,但是今天這壺桂花釀,卻是深得他喜歡,或者說,侍奉他喝酒的小娘子,才是他貪杯的緣故。 “夠了?!比萃跆州p輕取下秦嫀手中的酒壺,笑嗔:“再喝就醉了。” 秦嫀一笑,想想也是,便把酒壺放下,有些擔心地望著心上人:“郎君這般還能回去嗎?要不要我喚人……” “不必?!比萃蹩邶X清晰,眼神也清朗:“我沒醉。”頓了頓,便望著秦小娘子:“今日來得匆忙,等我明日再遣媒人來提親?!?/br> “好?!鼻貗帉χ腥烁裢庹J真的眼睛,笑應。 彼此又閑話了幾句,趙允承離開時,從腰間解下一塊瑩白的玉佩交給秦嫀。 還有半天的時間,他要回去張羅提親的事,秦嫀也不留他。 “郎君?!鼻貗幷f:“你我成親之事,你自己真的能做主嗎?” “能?!壁w允承拍拍她的手:“我母親和父親都去世了,家中只有一個祖母?!?/br> 秦嫀怔了怔,好生握緊趙允承的手,滿眼關懷,還有那位老祖母,想必住在洛陽老家吧,等他們成親了,再做通稟不遲。 趙允承走后,秦嫀也無心看賬,就這樣打道回府。 她告知自己的父親母親,如不出意外的話,明日會有媒人上門提親。 秦員外和王氏均是驚呆了,忙問清楚:“不知是哪家的郎君?” 秦嫀笑說:“洛陽沈家,出身書香門第,明日他興許會親自上門,到時候阿爹阿娘見了便知?!?/br> “洛陽沈家?”秦員外嘶地一聲,表情驚愕:“莫非是太皇太后的宗家子孫?” 秦嫀面露詫異:“太皇太后?”她想了想,太皇太后似乎的確是姓沈來著,也是出身洛陽。 不過洛陽那么大,姓沈的也不止一家,倒不一定就是那個沈家。 就算是,也應該屬于旁支宗族之類的才是。 秦員外也是這么想的,于是就收起了疑惑,且安心等待明天,見了不就知道了嗎? 第6章 這邊廂,趙允承打馬進宮,直奔壽安宮覲見太皇太后。 惹得太皇太后詫異,對身邊的宮人笑道:“允承這孩子,不是前幾天才來過嗎?” 當前在太皇太后身邊伺候的紅人,一個是年約三十五的女官舒窈,一個是伺候太后多年的宦臣曹峰,二人聞言均笑道:“攝政王與太皇太后親厚,這壽安宮就是王爺?shù)牡诙€家,王爺回家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嗎?” 這話太皇太后愛聽。 幾人說話間,身材高挑修長,面容俊美的容王,便步伐帶風地走了進來,只見他在太皇太后面前站定,一抬手一鞠躬,行了個晚輩禮:“皇祖母萬福?!?/br> “允承不必多禮?!碧侍竺φf。 話音落,舒窈和曹峰也忙向趙允承行禮請安:“王爺萬福金安?!?/br> 一番規(guī)矩后,太皇太后笑說:“快坐,舒窈看茶。” 舒窈笑應:“今年雅州的貢茶剛剛送到,其中有十斤上好的春蒙頂,還請王爺當那第一個嘗新茶的貴人呢?!?/br> 太皇太后笑罵:“就你話多?!?/br> 卻原來,那十斤春蒙頂,太皇太后自個兒不舍得喝,只想留給孫兒容王。 這不巧了嗎,還沒來得及遣人往攝政王府送,趙允承就先來了。 “孫兒謝皇祖母惦念?!壁w允承接過茶盞,打開看了一眼,湯色青碧,根根分明,的確是蒙頂茶,而后嘗了一口,笑說:“滋味很是香濃。” 太皇太后點頭:“那這十斤都送到你府里?!?/br> “謝皇祖母。”趙允承也沒有推辭,因為他知道,自己收了這十斤茶,皇祖母會更開心。 半盞茶飲罷,趙允承睨了曹峰和舒窈一眼:“你二人就先下去吧?!?/br> 曹峰和舒窈怎敢有異,一福身告退。 “喏?!?/br> 片刻后,殿內只剩下趙允承和太皇太后祖孫二人。 太皇太后疑惑著問:“怎了?” 趙允承想了想,開口:“皇祖母,我最近在查辦一起貪污案,主事者是兩浙巡撫,此人當官二十年,一共貪污了白銀九千萬兩,黃金三千萬兩。” 這可是天文數(shù)目,見多識廣的太皇太后也皺起了眉:“區(qū)區(qū)一個巡撫,竟然能搜刮這么多民脂民膏?” “皇祖母,兩浙乃富庶之地?!壁w允承笑了笑,抿了一口茶繼續(xù)道:“朝廷已經(jīng)把他扣押了,只不過贓銀還有些在追回,皇祖母您猜一猜,順著這筆贓銀,我查到了誰?” “誰?”太皇太后問。 “淮南崔氏。”趙允承說:“崔太妃的娘家。” “什么?”太皇太后是十分詫異的,因為她怎么都沒想到,崔家身為官家的外祖,竟然這般沒皮沒臉,堅守自盜,她又氣又急地罵道:“果然是小門小戶,盡給景暄添亂!”說罷拍了一下桌子,神情狠厲:“要是當初我心狠一點就好了,一條白綾賜死崔氏,或許他們崔家就會老實了?!?/br> 容王沒說話。 太皇太后越想越氣,哐當一聲拎起茶盞摔了出去,只把茶盞當成崔氏出氣:“該死!” 當年,太子景暄冊封之前,太皇太后想把太子記在當時的莊皇后名下。 只不過崔氏不知道從那里知道了,大冷的天跪在壽安宮門口,哭哭啼啼了許久。 莊皇后膝下有兩名帝姬,崔氏膝下卻只有一子,當時的太后可憐她,就將記名的事情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