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jié)
“你二人自便?!鼻貗幍溃骸拔疫€有些賬務要看,屆時你要離開,將言言交給奶娘便是?!彼f罷,一福身。 趙允承臉色難看,瞪了一會兒秦三娘的背影,冷哼。 “你阿娘真是鐵石心腸?!崩删瘍鹤颖г梗骸皵?shù)日未見,便如此打發(fā)我?” 想得美。 和兒子待了許久,趙允承將孩子交給奶娘,去往那女郎看賬本的書房。 書房靠著園子,有兩個大大的窗戶,趙允承懶得走門,一躍身從窗戶翻了進去。 然后負手探頭,瞧瞧秦三娘在看什么? 卻原來是在看酒樓的賬本,女郎一邊看一邊打算盤,蔥白的手指在碧玉的算盤珠子上翻飛,分外好看。 “……”趙允承又不好打擾她,只得一圈一圈地在身旁轉悠。 轉第九圈的時候,秦嫀終于是受不了了,抬起頭無語地看他,美眸中帶著警告意味:“不知王爺有何貴干?” 趙允承最是受不了秦三娘不帶感情地看他,眼下心中難受至極,冷道:“我又累又餓?!?/br> 而這人卻不管他,只顧著看那破賬本,有甚好看的? 難道在秦三娘眼中,他果真有這般不堪?還比不上她的賬務。 “你又累又餓……”秦嫀心道那就去吃飯睡覺啊,你來我跟前轉就會不餓不累了嗎? 但對上那雙燃著兩撮火的眼睛,她終究沒說,只無奈得很:“我叫人備些飯食,你吃了好生休息?!?/br> 趙允承立刻點了點頭:“嗯,快去安排。” 等秦嫀回過神來時,那郎君已然吃飽喝足,在言言的榻上入睡。 趙允承為了趕回東京城,快馬跑了一天,加上他又是個自我生活管理能力較弱的厭食癥晚期,回來時的確又累又餓。 小郎君看見阿爹在自己的床上安寢,便也爬上去,窩在阿爹的臂彎里。 手里還揣著小木馬。 秦嫀進來看了一眼,悄悄退出去之后,心中久久無法平靜。 第93章 那攝政王果真被累得不輕,自午后吃飽喝足躺下去,等他再醒來時,天空已是灰蒙一片。 向來淺眠的趙允承從修養(yǎng)中回過神,入目便是一團縮在自己身邊的小身子,他的愛子言言,正睡得香甜。 天黑了? 不,天亮了。 秦嫀知他十五早晨要上朝,因而這個點起來,走入小郎君的臥房,便看見趙允承坐于床榻上,表情愣怔。 順著他目光停留之處,秦嫀看見一張可愛酣睡的小臉。 “郎君且去罷,我來照顧孩子。”秦嫀小聲過來,熟練地將孩子抱起,且不曾驚醒他。 趙允承這時才知,自己在秦府睡了一宿,再動動胳膊,感覺身體恢復了很多。 果然是年輕力壯,趙允承對此很滿意。 不過,昨晚他竟然在秦府過夜? 唏噓,看來一切進行得很順利,若無意外的話,他再伏低做小一段時間,這場無妄之災便能告一段落。 趙允承起身揮袖,一番洗漱后,在秦府用了朝食,想就這樣去上朝,卻發(fā)現(xiàn)衣袍皺巴巴的,他冷著臉撫了撫,看來還得回紫金胡同一趟。 走到門口,趙允承腦袋轉向室內。 秦嫀和小郎君還未起身,看來他只能悄然離去。 但是這樣一聲不吭地離開,似乎又不合規(guī)矩,于是思慮一番,趙允承略暴躁地嘟噥,麻煩。 自打暴露了黑白之分的身份,忒不方便,因為說話做事,再不能推諉給白衣,而是要自己負責任。 不情不愿地進了臥室內,但很快又被秦三娘請出來,因為小郎君正在酣睡。 “王爺?”秦嫀看他,目光中帶著詢問之意。 “無事,只是跟你說一聲,我要走了?!壁w允承沒好氣地說道,飛快看了秦三娘姣好的臉龐一眼,心中顫了一下,撇開臉道:“昨夜不小心在你府上睡著,給你添了麻煩?!?/br> 秦嫀略感詫異,這霸道郎君竟會有此覺悟,難道是因為最近晾著他,有了成效? “無妨?!彼粺崆橐膊焕涞匦πΓ缓髠阮^看看天色,催促道:“天不早了,王爺快快出門。” 趙允承頷首,終于滿意地大步出去。 秦嫀目送他匆匆的背影,杏眼中閃過一絲若有所悟,這郎君……仿佛天性如此,不能以常人目光看待。 思及他的經歷過往,秦嫀不禁抿唇深思。 又是黑白之間的半月輪回,又到了黑字白紙打嘴仗的時候,趙允承心情諸多不快,因為他這么忙,還要分出一半時間給白衣。 分出一半時間給白衣就算了,對方還不做實事。 哄小娘子不行,處理政務也不行,豈有此理,要他何用? 天道不公,偏偏此等廢物,卻牢牢霸占著秦三娘的心房,教人百思不得其解,那廢物究竟好在何處? 趙允承便這般罵罵咧咧,一邊寫了一封干凈清爽的交接信,且敬他白衣三分,以免白衣仗著自己得寵給那秦三娘吹枕頭風。 屆時壞了他的大計,功虧一簣,就不好了。 從前忍辱負重,黑衣以為那便是人生低谷,極限,未曾想到,如今才是忍辱負重的開端。 他寫下:“白衣,秦三娘心悅于你,你再仔細討好她些,別像個鋸嘴的葫蘆,她心悅你,投其所好不會嗎?” 依著白衣道貌岸然假正經的做派,黑衣不屑中替他干著急,若是秦三娘喜歡的是他,他早已清掃這場風波,何須倚仗外人。 哪怕是犧牲色相,又有何難,不就是寬衣解帶,最多在榻上哭一場。 那秦三娘再壞,想必也會憐惜著些。 哼,真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黑衣:“答應我,努力些?!?/br> 黑衣酸溜溜地寫就這封信后,受不了地摔了筆,不禁想,會否也有那么一天,秦三娘滿心滿眼都是他? 夜里,黑衣做了一個夢,那姿態(tài)拽得離譜的秦三娘,正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跪在他黑衣面前,抱著他的腿,求他別走。 黑衣在夢里爽快非常,準備揚眉吐氣時,忽然周圍一黑,什么都沒了,意識也沒了。 至暗時刻,溫文優(yōu)雅的郎君睜開鳳眸,瞳仁沒有焦點地發(fā)了一會兒呆,這才慢慢恢復光彩。 他抬手揉了揉額角,然后輕輕舒了口氣,側過身來,一看,兩張宣紙凌亂的壓在枕下。 白衣郎君提著心,上月他沉睡的時候就極為不放心,害怕黑衣會將事情弄得越來越糟糕。 不過他拿起來一讀,當目光看到黑衣說,秦三娘心悅于你,他的心臟怦怦跳了跳,將這幾句話,翻來覆去看了無數(shù)遍。 真的嗎? 趙允承臨近沉睡之時,是一絲信心也無,連他都不想原諒自己,覺得自己丑陋至極,不配與小娘子作伴。 那黑衣這般分說,倒是給了他些信心,努力些,投其所好? 郎君俊臉一紅,無數(shù)畫面與場景涌起在心頭,很快就叫他皮膚發(fā)燙,呼吸凌亂。 自與小娘子分開,他便斷了欲,一來是沒有心情,二來卻是習慣了被人撩撥,不擅長自己動手。 如今只不過是想起從前,便心緒活絡起來,借小娘子的話,這叫做堵不如疏。 然而,趙允承還是選擇放任自流,仿佛腰以下那事與他無關。 他只負責思念小娘子,思念得雙頰泛紅,眼神迷離,又有些不安。 再過幾日,是小郎君的生辰。 疼小郎君的親人們都記得哩,包括洛陽沈府,說起來,他們并不知道東京城發(fā)生的事情。 這次派管家送禮過來,也是直接送到沈府,卻是發(fā)現(xiàn),沈府已經變成了秦府,這是怎么一回事? 鐵鷹招待了管家,說主子出了門,這才將管家糊弄過去。 關于主子的這筆糊涂賬,還是讓主子去與那洛陽沈家說吧,他們做屬下的不好置喙。 趙允承聽說洛陽沈府送禮來了,也是一陣頭疼,想了想,便讓鐵鷹把禮送到秦府。 接著是宮里的太皇太后、秦家姐妹,弄得這幾天秦府熱鬧得很。 秦嫀替兒子收禮收到手軟,因為這些親人送的禮都價值不菲。 言言雖才兩歲,卻是個名副其實的小富翁。 往年言言過生辰都在沈府,小郎君的外公外婆,哪能感受到這樣的熱鬧。 這時看見這些禮大車大車地送來,心中又再次動搖。 不管怎么說,這些親家人對他們,卻是實打實地好。 當初秦嫀若是嫁給旁人,也不見得有這般被人看重罷? 那攝政王瞧著也不是仗勢欺人的人,若真能一心一意的跟三娘過日子,王氏覺得也無甚不好的。 當然了,這些都還要看女兒的想法。他們家三娘,向來是個有主意的人。 五月二十日這一天,秦府一大早便張燈結彩,大擺宴席,好不熱鬧。 托了小主子生辰的福,府里當差的人都被賞了錢呢,還能吃一頓頂頂好的。 王氏欲言又止了一早上,沒忍住,與女兒說:“言言他阿爹今天會來嗎?” 秦嫀說道:“女兒也不知曉,但應該會來的吧?”依那郎君溫柔的性子,應該不會錯過兒子的生辰日。 算算日子,真正的修晏已經醒來五日了,卻一直未曾露面。 秦嫀再看到趙允承時,臨近黃昏,對方一身白衣,手持一個手繪風箏,站在院子里略顯緊張。 修眉俊眼,臉上似有千言萬語要表達,卻始終含而不露,與那將情緒寫在臉上的黑衣郎君,有著本質上的區(q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