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jié)
他上半月來壽安宮走動,太皇太后其實很高興,當下并未急著遣散眾妃,而是問道:“允承這個時候來,是有要事嗎?” 那的確是。 趙允承視那群后妃若無物,開門見山道:“還請皇祖母寫一道賜婚懿旨,好叫天下人知曉,孫兒七月十三要與秦家女郎大婚。” 周圍的妃子聞言,睜大了眼睛,什么?攝政王又定親了? “瞧我……”太皇太后經他一提醒,也記起這事兒:“老糊涂了,竟忘了這事兒?!比缓竺芊澹骸叭ツ霉P墨來?!?/br> 曹峰甩著拂塵一拱手:“喏?!?/br> 接著太皇太后便當著眾多宮妃的面,口述了一道懿旨:“今有秦府三女郎秦嫀,淑慎性成,克嫻內則,特賜婚與攝政王為王妃,擇日完婚?!?/br> 賞賜什么的,就不必寫上去了。 他日她撒手人寰,這壽安宮的私庫,必然是留給允承的子嗣。 一眾宮妃驚疑不定,互相面面相覷,這秦府三女郎是誰? 倒是有幾個宮妃記性不錯,記得三年前,太皇太后也曾給一位名不經傳的秦二娘子賜婚,只因身份太低,無人注意罷了。 難道其中有牽扯? “謝皇祖母?!壁w允承得了懿旨,瞥了一眼曹峰:“明日便去宣旨,不要太早,也不要太遲,明白?” 曹峰連忙道:“喏?!?/br> 攝政王這一記眼刀子,實在是太讓人手腳生寒了。 “皇祖母,那孫兒便告辭了?!壁w允承來如一陣風,去也如一陣風。 太皇太后這里人多,便不管他,繼續(xù)笑著與眾位后妃說話:“這孩子也老大不小了,哀家只望他以后成了親,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日子?!?/br> 既是太皇太后自個挑起的話題,眾后妃便不客氣地問道:“太皇太后,不知那秦府三女郎是為何人?” 他們找遍全東京城的適婚貴女,也沒有一位姓姓秦的貴女。 太皇太后在后宮yin浸多年,自然知道這群人必定會瞧不起言言生母的出身,但也沒瞞著:“允承心儀的女郎乃是普通人家的小家碧玉,哀家見過了,是個有福氣的女郎?!彼η浦魑唬骸霸食刑鬯缧募鈱殻瑥男〖冶逃竦綌z政王妃,將來榮寵一生,這難道不算福氣嗎?” 后宮這些守寡的女郎聽了,想吐槽些什么,但終究心中酸溜溜的,因為吐槽之前想到了自身,出身良好,花期正當,卻成了后宮的一群寡婦。 到是那出身普通的小家碧玉,一躍成了攝政王妃。 前陣子聽聞,攝政王一口氣遣散了整個王府后院,想來背后的原因,就是為了迎娶新王妃。 果真是榮寵。 且不說秦嫀在這里遭了艷羨,那攝政王討了懿旨,便出了宮門,自然想去秦府打個轉,卻又近鄉(xiāng)情怯。 此次的確是沾了白衣的光,他這般過去很有些沒臉。 萬一秦三娘仍舊對他不冷不熱,豈非自討沒趣。 攝政王想到這,打馬回王府,等懿旨下了再說。 第二日上午,一個非常適宜的時間,懿旨來到秦府,竟是太皇太后賜婚與他家三娘子,封為攝政王妃。 寧靜的秦府一下炸了鍋,畢竟除了主子們,許多下人都不知曉三姑爺?shù)恼鎸嵣矸荨?/br> 秦嫀不意外地接了旨意,聽了曹峰大人的許多好話,她亦溫婉對答,然后不拘束地給了一個荷包。 以前覺得這樣做不妥,但后來才知曉,宮人們對錢財是來者不拒的。 曹峰果真笑瞇著眼連忙道謝:“多謝秦三女郎?!彼刹缓磕?,這位小娘子從商戶女郎一步步走到攝政王妃,順風順水,還誕下小世子,以后必然榮寵一生,他巴結還來不及。 “大人客氣?!鼻貗幮χ鴮⑺统鲩T。 差不多與此同時,穿黑衣的那位郎君來了,在門口與她打了照面,負手道:“我昨日跟皇祖母求的懿旨,過來看看?!?/br> 原來懿旨是他求的? 秦嫀倒不懷疑對方說謊,想來是修晏近來事多,給忙忘了,但對方對于婚事上心,也有功勞,她便笑笑,伸手示意門內:“王爺請進來?!?/br> 趙允承一喜,又繃起臉:“我們都要成婚了,你還與我生分?” 王爺前王爺后,嗤,他可不信秦三娘會這般稱呼白衣。 “……”秦嫀默然,當她知道這位分號才是窮兇極惡的攝政王殿下時,她心情復雜,回憶所有關于他,都是奶甜奶甜的:“墨羽?!?/br> 這個名字讓人笑容燦爛。 “……”攝政王的俊臉刷地一下紅成猴子的屁股,攥在后面的手也握得緊緊的,真是的,太羞恥了,秦三娘在喚他。 不是喚修晏,也不是趙允承,更不是王爺,而是真正的他。 “快進來?!鼻貗幮χ泻?。 今日女郎穿一件杏色夏衫,站在門前亭亭玉立,恬淡可人。 “嗯。”趙允承極力鎮(zhèn)定地應道,繼而背著手四平八穩(wěn),龍驤虎步地走進去。 哼,為免秦三娘追趕不上,攝政王貼心地放慢腳步。 當二人走在一起并肩而行時,他心中仿佛吃了兩斤糖,齁甜齁甜:“……” 秦嫀跟上他笑道:“修晏想必都跟你說了?” 一不小心就走了會兒神,趙允承回過神來正想點頭,但是轉念一想,若果那混賬沒說真話,豈不是糊弄了他去? 趙允承深諳說話的藝術,說道:“那人只與我說七月十三成婚,沒說得太清楚,你二人究竟是如何相商的?”他側目不悅道:“既然定了叫我與你拜堂,那便是將我視為重要的一份子,你說是也不是?” 秦嫀聽出郎君將這‘重要’二字咬得十分清楚,因此也從中洞悉了墨羽對他們二人之間的不信任,或者說猜疑,嫉妒。 她立刻點頭:“這里不便說話?!彼龑②w允承領進無人的屋內,才開口:“王……墨羽?!辈钚﹥河滞朔Q謂,她抱歉地頓了頓,繼而淡笑說道:“我同意與你二人成婚是有條件的,前提是你與修晏和平相處,莫互相扯后腿拈酸吃醋?!彼鵂庯L吃醋的佼佼者本人。 趙允承望窗外:“哼?!?/br> “他將婚期定在七月十三,便是向你示好,希望你也能放下成見,理解他的用苦良心?!鼻貗幾?,給自己斟了杯茶,喝罷繼續(xù)說:“否則弄得家宅不寧,我和言言如何待得下去?” 那郎君轉過來,方才身上那股子不服管教的勁兒,rou眼可見地藏起來,眼觀鼻鼻觀心:“那倒是?!?/br> 此刻的攝政王,乖巧得仿佛是一片從不搞事的小雪花。 那坐在榻上的女郎繼續(xù)慢悠悠地教誨:“因我與修晏相識相知在先,我知你對我與修晏有猜疑,但你仔細想想,我可曾虧待過你?你又在修晏手底下吃過哪些虧?” 趙允承雖不說話,但他心想,那還不是因為本王能干。 第99章 郎君未曾反駁,只不過眼中透著一抹質疑。 俗話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造成他們兩個人格對立的原因太復雜,秦嫀心想,看樣子并不是自己出現(xiàn)才致使他們這樣。 自然眼下也不可能因為自己的三言兩語,矛盾即能消除,她便說:“你知曉,你二人從前也是一體,只不過后來遭遇了些事才病了,變成了眼下這樣,因此實在無需對自己那般防備?!?/br> 趙允承這才開口說話:“在你眼中,我只是病了?”放屁,他撇撇嘴臉色難看,很是嫌棄地糾正:“我與那偽君子并不相通,他是他我是我,你切莫把我看作是另一個他?!?/br> “是,一碼歸一碼,你們覺得彼此是獨立的兩個人我也是認同尊重的,畢竟的確不相通。”秦嫀非常理解。 趙允承點頭,看來秦三娘也不是那等偏心偏到咯吱窩的人,他自己理解了一下,覺得秦三娘想說的是,她對他與白衣一視同仁,想來這次婚期能夠定在七月十三,也有秦三娘的一份功勞。 那還不錯:“你放心吧,他既然肯讓步,我怎會不領情?”到底還是他后來居上了,白衣心中有氣應該的,趙允承暗喜:“若他以后不挑釁我,我亦懶得理他?!?/br> 和稀泥大計,還得從長計議,秦嫀到他這句就挺滿意了,笑咪咪地點點頭道:“郎君所言極是,來,坐下喝杯茶,潤潤喉?!?/br> 有些事不能cao之過急,以后日子還長著呢。 趙允承喜色更甚,感覺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但臉上始終平靜,有些矜持地坐下,說道:“我兒言言何在?” 他不僅要牢牢的攏住秦三娘,還要攏住他的驕兒,和平相處無不可,但必須得他占上風。 “我命人抱來?!鼻貗幷f道,給他斟好茶,命人將兒子言言抱來。 言言又見了阿爹,便如同一只猴子般,從這個懷里攀到那個懷里:“阿爹?”小手在阿爹臉上摸來摸去,似乎是稀罕。 趙允承一陣感慨,幾日不見,他兒果然想念他。 “乖乖,阿爹有愧于你。”他摸了一把愛子的腦袋,一本正經地與他愛子承諾道:“你與你阿娘且再等等,過些日子我便將你母子迎回王府,而后冊封你為世子?!?/br> 秦嫀在一旁笑而不語。 攝政王與兒子說罷,側首對著似乎淡泊名利的女郎,哼,他知曉她不畏強權,對王妃之位什么的瞧不上眼,特別是他前頭已經娶過一個王妃…… 趙允承不算后悔吧,但仔細想想的確有些后悔,好在這女郎心中有他,肯為他再入高門。 郎君想到此處,俊臉緋紅,擰面道:“你放心,我不會叫人說你閑話,我會教他們知曉,你無人可及。” 這番剖白是很羞恥了。 仔細想來,秦三娘都未曾這般與他說過,憑什么要他先說? 秦嫀繼續(xù)笑而不語,時不時替郎君續(xù)上茶。 于她而言,對比起當王妃的風光無限,她更喜歡眼下這種溫馨的時光。 言言的阿爹也被秦三娘這種柔柔的目光撩得不要不要的,可惜距離七月十三還有些日子,要是定在六月十三就更好了。 太皇太后懿旨到了秦府,滿朝堂的人便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全東京城的人都知曉,攝政王又定親了,七月十三大婚。 這才與前王妃和離了有多久? 將將一兩個月呢! 眾臣子聽說趙允承和離的時候,抱著喜聞樂見的態(tài)度,他們巴不得趙允承真的不舉,這輩子也別生孩子,畢竟他真的是個很大的威脅,誰都不希望他上位。 眼下聽說他又定親了,這回可跟上回不一樣,看這架勢是奔著傳承香火去的,這可不行。 難道小皇帝年歲漸長,攝政王也開始急了嗎? 一時間猜測風云,雖然不至于風聲鶴唳,但關注這件事的人可太多了。 他們自然會去查探,那膽大包天敢與攝政王結親的人家,一查之下,才知道,秦家三女郎原是沈三公子的前妻,這女郎也是前陣子和沈家三公子和離的。 幾乎是秦三娘子前腳和離,攝政王后腳便跟著和離,不行了,嗅到了大瓜的味道。 這秦三娘子和沈三公子育有一子,今年兩歲而已,和離后這小郎君竟是跟了秦三娘子,而不是跟沈三公子? “……”太、驚、人。 種種線索無不指向一個事實:攝政王奪了表哥妻兒。 這是一個表面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