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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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卻令人不愉快的同桌,頭天的課讓尚陽腹誹不已。 上溪高中的教學(xué)進度比省一高差太遠。 省一高,包括大部分市里的高中都是在高一高二將高中三年所有知識教授完畢,高三做一輪二輪三輪總復(fù)習(xí)的。省一高在高一結(jié)束后,就將高二下學(xué)期的課程都上了一小半了。 上溪高中卻連高二上學(xué)期課程都沒講完。 以這種教學(xué)進度,高三絕對完成不了三輪復(fù)習(xí)。 另外,身處升學(xué)率保證的高二理科重點班,一班的這群老師上課敷衍得像是古代衙門里來點卯的。 英語老師姓胡,頭天穿著個及踝深紅配亮紫的裙子亮相,震驚了全班的審美,緊接著用她將z讀成s,h讀成啊茨的奇葩口音成功催眠了大半學(xué)生。 真不知道當(dāng)年給她頒發(fā)教師資格證耳朵是否健在。 生物老師是個五十多的老頭,腦袋原又滾,遠遠看去如一蓬老掉發(fā)白的花椰菜,鼻炎賊嚴重,一句話一個大噴嚏。年紀大了,可能還影響記憶力,他對著教案照本宣科都能忘詞,人還在講臺上,腦子已提前退休。 數(shù)學(xué)老師才二十四五,是個剛畢業(yè)女大學(xué)畢業(yè)生,長著一張‘從小到大都是班級前三,膽小木訥怯弱’的書呆子臉。 她教學(xué)水平其實不錯,但只限于提前設(shè)定好程序的自我發(fā)揮,一旦遇上找學(xué)生提問或被學(xué)生提問,就緊張臉紅腦袋打了結(jié)。 兩節(jié)課下來,尚陽覺得,她腦殼里的打結(jié)神經(jīng)都能織件毛衣了。 語文老師是個有口吃的老煙槍,講課不功不過。 唯獨化學(xué)老師雖然形象極為邋遢,頂著一頭雞窩頭,褲子上還有早上吃得rou夾饃的殘渣,眼鏡厚的跟啤酒瓶蓋似的,一口濃重江城方言,但講課非常有條理,絲絲入扣。 但因他脾氣太好,在他課上講小話看小說的人反倒是最多的。 一天的課程下來,尚陽對上溪高中有了初步了解,也明白了上溪高中升學(xué)率每年墊底的原因。 這樣搞升學(xué)率能高,才是活見鬼了。 這三個月算是朕臥薪嘗膽了——尚陽刷著卷子時想。 第四節(jié)課化學(xué)課結(jié)束便到了萬眾期待的午飯點。下課鈴一響,老師下課倆字還沒完全蹦出口,班上就離弦之箭似的發(fā)射出一大群拿著飯盒,往食堂里沖的男男女女。 尚陽慢了半拍,一抬頭班上就空了一大半。 初來乍到,尚陽沒心情吃飯,拿起錢包,便準備去小賣部買個面包湊合湊合。 “你……”隔壁黎青仰頭看他,欲言又止。 見他沒下文,尚陽沒當(dāng)回事,戴著耳機往外走,腳步都沒頓一下。 從前門出去時,他卻鬼使神差地扭頭看了一眼。 因為人走得差不多了,教室里很空曠,只有幾個好學(xué)的學(xué)生咀嚼包子翻著書頁的聲音,陰冷空氣似乎與窗外連綿的陰云的蒼灰色連成一片。后門關(guān)著,最后一排形成一小塊陰暗角落,黎青一個人獨坐,半個身子都披著黑暗,輕輕抬起頭,盯著尚陽剛走過的過道。 那垂眸的一瞬間,他堪稱蒼白的臉上竟極快閃過了一絲黯然與孤獨。 那一眼太快了,尚陽來不及再細看便消失不見了。 他狐疑。 錯覺吧? 吃了面包又帶了瓶脈動,看了一場球賽,尚陽回來時,黎青還在教室里寫作業(yè)。 他坐回座位上,看見腳底下有塊橡皮,像是黎青的。 將橡皮踢到黎青腳邊,尚陽用外套將腦袋一蓋,做了個生人勿近的姿態(tài),戴著耳機睡了。 注意到尚陽動作,黎青彎腰撿起那橡皮,睫毛低垂。 下午第一節(jié)課是生物課,上學(xué)期的生物課代表花了大價錢,轉(zhuǎn)學(xué)去市里的中學(xué)走了。 班上缺個新課代表。 生物老師一面將沾滿粉筆灰的手在褲子上一擦,憶當(dāng)年般絮絮叨叨地嘆氣:“現(xiàn)在的學(xué)生真是一屆不如一屆了……”一面摸了一把花椰菜腦袋,順著成績表一溜往下看,叫了一個名字:“尚……陽?” 這省一高的大傻子新同學(xué)事跡太過驚人,導(dǎo)致其人其名早已在班級聞名。這一聲出來,無數(shù)雙眼睛便唰唰投向了最后一排。 最后一排毫無動靜。 尚陽正戴著耳機,一下一下?lián)u晃著翹起的腳尖,刷著他從省一高朋友那兒弄來的習(xí)題冊。 耳機聲音太大,他根本聽不到講臺上在說啥。 “……尚陽?”生物老師以為自己叫錯了名,又叫了一聲。 黎青用胳膊肘輕捅了一下尚陽。 尚陽正在解一道難題,被打斷時很不耐煩,眼皮一掀,一瞅周圍情況就明白了。 對上生物老師的目光,他懶洋洋舉起了手:“這兒呢?!?/br> “你就是尚——啊——”忽然一陣風(fēng)吹過,帶起了小股細小粉筆灰,生物老師瞪圓了眼,驚訝似的張大了嘴。早有經(jīng)驗的群眾們都大驚失色,如望見了獸人潮攻城,紛紛拿起武器防御,舉起了書本擋在身前。 唯有尚陽望著這一切不明所以:“老師,我不當(dāng)課代……” “哦啊切——” 驚天動地的大噴嚏生生瞬間蓋住了尚陽的拒絕。大半個班都被籠罩在這強大的氣功沖擊里,桌椅板凳都震顫著。 尚陽面無表情抽出紙巾,擦著臉上并不存在的零星口水。 肺活量這么大……很好,看來這位年老益堅的老師心腦血管非常健康。 生物老師扯著紙巾,擦著講臺:“對不住啊,秋天到了鼻炎就越來越頻繁了。對了,這位同學(xué)你剛才說什么來著?” 尚陽重復(fù):“我不當(dāng)課代表?!?/br> 顯然沒料到這一句,生物老師被噎了一下。 班上也有小小的sao動。隱約可以聽見‘這太拽了吧’‘真酷’‘不愧是省一高’‘這家伙挺欠的啊’之類的字眼。 大噴嚏老師大概看了尚陽兩秒,見尚陽直接坐下了,重新戴上耳機,低下頭刷題了,大概也明白其心理,在心里嘆了口氣。 扶了扶眼鏡,他又點了個名字:“那程城誠……你來當(dāng)化學(xué)課代表吧?!?/br> 總算捱到了下午放學(xué),尚陽不參加晚自習(xí),不顧老師還在布置作業(yè),他拽起書包,將滑板往地上一放,手反揣在后褲兜里,哧溜著就頭一個就出了門。路過小賣部,他順手買了瓶脈動。 咕嚕嚕灌下了一整瓶冰脈動,尚陽混在川流不息的放學(xué)人群里,剛走出校門,隔著半條街,就瞥見黎青正被三四個女生堵住了。 為首女生羞紅著臉,手里還往黎青懷里塞了一個淡紫色包裝的禮盒和一個粉紅信封。 尚陽只淡淡瞥了一眼,就重新戴上耳機,踩上滑板,小蛟龍般游出了人群。 早戀? 關(guān)他屁事。 尚陽是在晚上洗完頭后,趴在床上邊啃爆辣牛rou干邊用mp4玩消消樂時,接到尚厚德的電話的。 電話鈴響的時候,看見是個陌生號碼,他還以為是sao擾電話。 他邊劃著手機,邊跟皇帝宣旨似的,吊兒郎當(dāng)?shù)溃骸半薏毁I房子、不買保險、沒車、不辦卡、請有本上奏,無本退朝。” 電話那頭沉沉的男聲道:“陽陽……” 尚陽覺得這聲音挺陌生的:“你誰啊……” 尚厚德道:“我是爸爸?!?/br> 尚陽動作快于理智:“我還你大爺呢?!?/br> 順手掛了電話后的一瞬間,尚陽想起來他真的有個爸。 想起外公的囑咐,尚陽強忍下心里一口郁氣,規(guī)規(guī)矩矩給回撥了回去。 片刻功夫,對方似乎進了個嘈雜的地方,電話里吵吵鬧鬧都是擁擠的人聲,沙沙沙得顯得信號不好。 隱約還聽得見菜市場的討價還價聲。 “小白菜一塊五賣不咯?” “三塊的菜你給我,這生意還要不要做咯?!?/br> “二塊二塊,我學(xué)生干這一行的,知道行情。你們進價都只有一塊的,少賺一點咯。等哈啊,我兒子電話來了。二塊六說好了,再給我饒半個蔥頭啊。喂,陽陽……” 尚陽心知尚厚德的摳門秉性與他的過日子勁但每回都占不到便宜的囧相,翻了個巨大白眼后,直接掛斷了電話。 臨掛電話前,還聽見那小販的聲音。 “本來一塊六我也給的,兩塊給你裝了哈,砍了這多年價,咋沒個長進呢……” 一分鐘后,尚厚德回撥了過來??吹贸觯麘?yīng)該是極快重新找到了安靜的地方。 “喂,陽陽?對不起啊,爸爸沒想到你會那么快打過來,就去買了個菜?!?/br> 尚陽禮貌打斷:“尚先生?您剛才的電話有什么事嗎?” 尚厚德只能將剩下半截解釋吞了回去,道:“尚陽,在新學(xué)校還習(xí)慣嗎?” 尚陽道:“不習(xí)慣?!?/br> 尚厚德嘆氣勸道:“我也沒想到爸會把你也送過來……雖然上溪條件差了些。這里的孩子都是挺不錯的……你不適應(yīng)也正常,不過你也只用待三個月,忍忍就好了,或許你能發(fā)現(xiàn)上溪也有閃光點的。對了,最近天氣轉(zhuǎn)冷了……” 尚陽不耐煩:“您還有事嗎?” 尚厚德仍喋喋不休:“據(jù)說有一次大降溫過來,你要注意保暖,我記得你身體不大好……” 尚陽道:“沒什么事,我就先掛了。祝您身體健康?!?/br> “等等——”尚厚德生怕兒子又掛了,不敢再嘮叨。 尚陽便拿著手機,安靜等著尚厚德。 尚厚德問:“陽陽,你在班上見過一個叫黎青的孩子嗎?” 黎青? 尚陽抿了抿唇:“他是我同桌?!?/br> 尚厚德松了口氣:“那就好。那孩子爸爸是帶的第一批學(xué)生。他這些年日子過得不容易。你和他坐得近,遇上事就多照顧點他。算是幫爸爸個忙?!?/br> 尚陽冷笑:“不容易?”過得不容易就在學(xué)校里收保護費? 尚厚德聽出尚陽語氣不對:“陽陽?” 尚陽最討厭背后打小報告的人??v然不待見黎青,他也沒在電話里告狀:“尚先生,眼見為實,您有時間還是過來好好看看您這位‘過得不容易’的得意門生的兒子吧?!?/br> 電話那頭半晌無聲,似乎被尚陽這尖銳語氣震住了。 尚陽深吸口氣,匆匆壓住心里那一點情緒:“沒什么事,我就掛了?!?/br> 電話聲音戛然而止。 空氣中無形的聯(lián)系被切斷。室內(nèi)再次恢復(fù)安靜。 虛偽客套的社交禮儀習(xí)慣性地粉飾太平,仿佛用上禮貌詞眼與毫無感情的互相問候,就能讓世界歌舞升平,抹掉一切感情隔閡的深深鴻溝。 但父子倆都知道,那道溝,它始終就在那里。 尚陽再沒了打游戲的心情。 尚厚德,雖然摳門又啰嗦,又龜毛又土氣,一副天生上有老下有小,見人就點頭哈腰,背老挺不直,好欺負的小市民相,其實是個好人。 在這年頭,還能被人冠以好人稱呼的,不是老實人和純傻.逼就是真圣父,被人坑得吃了虧都能笑出聲的那種。 尚厚德三者都是。 尚厚德是個好老師,待學(xué)生鞠躬盡瘁,體貼入微,跟課本中如蠟燭般燃燒自己照亮學(xué)生的園丁渾身里外每一個細胞都長得一個樣。 他還是個好市民,會見到錢包拾金不昧交給警察叔叔,會扶過路的老奶奶過馬路,開車總不超過六十碼,駕照二十年沒有一次扣分。 他還是個好哥們,雖然平時不會和你花天酒地,推杯交盞,哥倆好。但凡遇上大事,人都退避不及的時候,你去找他他總是在。 但他唯獨不是一個好丈夫和好父親——他害死了尚陽的mama和未出生的meimei。 六年前的一個秋夜,他的一個學(xué)生發(fā)生在工地發(fā)生意外,被從天而降的鋼材砸中病危,其妻子找上了家里借錢。尚厚德匆忙揣著家里全部的七萬五存款去了醫(yī)院,連電話都來不及帶。 命運實在巧合又殘忍。 當(dāng)晚,因尚厚德久出未歸,已經(jīng)懷孕八個月的尚陽母親想去醫(yī)院看看丈夫,一出門就一腳從樓梯最上頭摔了下來。 尚母這一胎懷的本就兇險,一跤下去當(dāng)即病危。 發(fā)現(xiàn)動靜的尚陽匆匆趕出門,又抬不動痛苦的尚母,又沒錢叫出租車,好容易敲門叫出了鄰居,將母親送到了醫(yī)院。 鄰居錢也沒帶夠,夠不上交住院費,只能匆匆回去取。 簽手術(shù)家屬知情書的時候,因醫(yī)院剛發(fā)生過一場醫(yī)鬧,對醫(yī)療手續(xù)比較嚴格,盡管醫(yī)生已特事特辦了,但尚厚德的缺席仍耽誤了些功夫,等到鄰居取到錢過來時,尚母的手術(shù)已被耽擱了許久,最終晚了。 那一天,尚陽母親和肚子里的meimei都沒有救回來。 這件事發(fā)生在尚陽十一歲那年。 從此之后,尚陽再也沒有原諒過他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