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秘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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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儀宮里的主位此時卻坐立難安, 手里捏著絹帕心神不定。 她一身明黃色的鳳袍穿的端莊,面上輕施粉黛, 鴉青的長發(fā)鋪在榻上不簪珠飾, 少了幾分威儀多了溫婉嫵媚,唇上一抹嫣紅更惹人憐愛。 她側伏在榻上, 是那玲瓏的曲線,再看微蹙的細眉,和惶惶不寧的神情, 都舍不得對她說一句重話。 面前的熱茶換了幾道都還一滴未沾,午膳用的也不稱心還沒動幾口就給撤下了。 “娘娘,且放寬心,昨日之事奴已經(jīng)給您處置妥當了。”樂禮姑姑低俯下身在她旁邊輕聲勸慰。 她手腳干凈利落,昨日派出去的兩個人也不會有人知道是鳳儀宮出去的,皇后身邊養(yǎng)點暗衛(wèi)殺手也實屬是歷代歷朝的老慣例了,不擺在明面上說而已。 皇后婉清聽了卻沒有半點松氣的感覺,眉頭緊蹙, 反而憂思更甚了。 “你是不知道他的脾氣,”她用點點熟稔的口氣說起,還有隱約在話里的幾分得意。 眉梢染上少女懷春般的嬌憨。 聽得樂禮姑姑眼皮子一跳,瞧著她一會喜一會悲的神情不敢置啄,心里還在斟酌著想著這皇后的心思。 這皇宮里的事情要瞞天過海很容易, 想瞞過那人的眼卻難如登天, 只要有心去查, 他都能知道的。 瞧著天色晚了, 那人應該不會來了。 婉清說不出是松口氣還是失落惆悵多點,多種心情交織在一起如密不透風的網(wǎng)將人籠罩在其中喘不過氣。 她欣喜于能見著他,又悲憫于他是來興師問罪的,這和刀子扎在她心口無異,又暗喜著他不來,是不是那人在他心中的位置并沒有很重要,都是她這幾日惶恐不安多想了。 御膳房布置了晚膳過來。 樂禮瞧著一桌子的菜,估摸著皇后也沒心思用。 “娘娘,溫少保來了。”殿外的宮人進后殿來稟告。 婉清先是驚喜的抬眸,一瞬眼神又黯淡下去,心被密密麻麻的針扎的疼,疼的人喘息不過。 她漸快兩步,又頓了一下,一腔郁氣從腹腔中呼出,才緩步又行了幾步。 那人就站在正殿中,一身紫色玄袍襯得他身子欣長立如青松柏雪,陰沉的氣息環(huán)繞于身,那雙陰鷙的墨眼幽深跌宕,只需瞧上一眼都惶恐,鎮(zhèn)得人大氣不敢出。 這滿殿的華色都不及他立于殿中的孤影。 “你們退下吧?!?/br> 一時無聲。 婉清被他含著惡意的眼打量著,勉強穩(wěn)住心神,心中又是害怕又騰升起一種扭曲的甜蜜來。 起初她對林筎陰下手,舉棋不定反復琢磨才落下那殺伐的心思,這會卻又生出隱秘的快意,甚至心中竊喜著。 瞧,這會人不就來了。 自從她嫁與三皇子,也就是現(xiàn)在的皇帝之后,平靜的心不起一絲波瀾,心心念念的人卻是面前這個漠然的人。 新婚之日對她也不過如往日一樣的尋常,如今鳳袍加身就更難接近他了,唯一的好處便是能遠遠的瞧上他一眼。 “是她嗎?” 心中醞釀著苦茶,連聲音都含著苦澀。 她心中已有答案,卻還是自欺欺人的問出口,期望那人說不是。 “于皇后娘娘何干?”溫筠玉輕理衣袍,嗤笑道。 婉清的面色難看起來,有些無地自容的羞惱“那你來作何事?!?/br> 怕是來找她興師問罪的,她嘲諷一笑,可不是動了他心尖兒。 “來提點娘娘幾句,還是顧得上自己比較好,前朝太傅的女兒可不好做?!睖伢抻裼止创揭恍Α芭?,現(xiàn)在應該是皇后娘娘了?!?/br> 那涼涼的語氣,聽得婉清不甘的攥緊手,語氣有些沖“你非要這樣叫我嗎?” 她一雙清眼直直逼視溫筠玉,似乎還尤記得那是帝后大婚時,他也是這般興味的語氣喚她皇后娘娘,然后冷眼漠然的看著她大婚所坐的鳳輿被送入鳳儀宮。 自此,前塵往事斷了干凈。 “你有何不知足的,失了的后位又回到了你手上,合該高興才是”溫筠玉漫不經(jīng)心道。 “我曾經(jīng)才是你的妻!” 他瞧著婉清一會青白一會羞惱的臉,覺得有趣極了,充滿興味的眼斜倪一眼,恍然道“未過門的太子妃?!?/br> “昭皇貴妃在底下知道你把她生前的東西送了,怕是不會高興的。”婉清妒忌的紅眼,她被刺激狠了,怒氣沖昏頭理智全無。 恍惚中,腦海里還有昭貴妃溫柔的聲音。 “婉清,以后你嫁給太子,叫他把這些都送你?!?/br> 她年輕時便內定為未來的太子妃,經(jīng)常被昭貴妃傳喚進宮,昭貴妃有的珠釵玉簪鐲子每一件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那日林筎陰來請安時頭戴的那個紅步搖便是昭貴妃生前喜愛之一。 兜兜轉轉沒落到她手上,竟然給短短相識不久的女人拿去了。向她討要,竟然如此不知好歹的婉拒了。 婉清氣很了,才對林筎陰下的手。 溫筠玉聽到了熟悉的字眼,一下鉗制住了她的手,陰鷙的眼眸中醞釀著肆虐的暴戾,里面的狠辣不容人忽視,灼灼得打在人身上,連靈魂都顫栗的燒起來。 婉清看得清楚仔細,瞳孔驚懼的緊縮起來,梗在胸口的氣壓著上不來。 那一瞬的殺意達到的最盛。 她知道溫筠玉是真的想殺她,那滿身不作偽的殺氣如何騙過自己。 誰知他突然勾唇一笑,笑意沒有達到眼底,里面是冰涼的寒潭。 婉清感覺他要抽身離去,一把攥緊了他的衣袖,她快意的笑,不甘的回視“你的心肝這會估計在皇上的龍榻上,你去也來不及了?!?/br> 誰的心思不齷齪歹毒,連煜燁的心思她都估摸著門清。 這會能拖上一會是一會,不過侍寢的牌子已經(jīng)事先隱瞞眾人在敬事房記錄在案,總歸不能跑了。 等林筎陰真成了皇上的女人,她倒要看看溫筠玉還能不能帶她一如往昔。 同樣成了別人的女人,林筎陰又何德何能讓他呵護在掌心,而自己他卻不能理解呢,明明她嫁給皇帝也是無奈之舉,家族的興衰存亡都系在她一人之身。 不是她嫁給皇帝,是她代表著愿意前朝歸順于新帝的世家們,向皇帝表達著忠誠。 “皇后,你很好,你那僅有的天真別用錯了地方?!睖伢抻裉嫠苏启W,又湊近她耳邊輕聲低語“不然你會傷心的?!?/br> 他呵笑。 拂開她抓住自己袖口的手,再沒有遲疑的轉身離去。 婉清站在清冷的大殿中,心里漫上蒼涼,他那背影漸漸遠去,看似鎮(zhèn)定自若的步伐中帶著幾不可察的緊張和慌亂。 樂禮姑姑從角落里走出來,靜靜看皇后的背脊挺直而瘦削,明黃的鳳袍之重壓的她漸漸吃力,卻依舊要維持著它獨有的端莊華貴來。 她服侍了皇后婉清這么多年,也多少知道皇后對這個溫筠玉的態(tài)度不同尋常。 想著前些日子進宮的琬妃,樂禮姑姑心中一嘆:這么多年也過來了,現(xiàn)在確是按捺不住了。 明宣殿中 “琬妃娘娘” 裕和快步的走進來,面帶急色,他還待說些什么,就給身后跟進的五六個太監(jiān)宮女擠開了位置。 林筎陰一驚,瞧著情況似不對,騰的立起來,一身華麗的宮裝自帶威儀,煞是冷艷端方。 她輕皺眉頭,面色不善的低叱道“何人造次!” “回稟娘娘,小的乃敬事房的管事,皇上招您今晚在乾心宮就寢?!蹦翘O(jiān)管事恭敬道,動作卻顯得急。 這畢竟是琬妃,這侍寢就是受寵,面子可要給的,也不敢得罪。 底下五六個太監(jiān)宮女手上都托著寢衣、被巾,和沐浴凈身的用具,瞧著就是要帶她走了。 “本宮這自有浴池,還望行個方便?!绷止T陰如是說道,希望能拖延些時間。 “娘娘,這侍寢若在您宮里那自然看您著意了,這去了乾心宮可就大不相同了,一切自有定例,可別誤了時辰?!蹦翘O(jiān)好一番解釋又催促道。 不在明宣殿侍寢,是為何? 而且這秘旨來的又快又急,根本連一點準備都沒有,意在打的她措手不及。 林筎陰心中有疑問隱約還帶著點害怕,面色卻淡定如常,伸手接過那太監(jiān)管事手上的秘旨,什么話也問不出了,只能跟著去了。 一行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娘娘?!痹:驮诤竺婢o張的喚她,想跟著去,卻被幾人攔了回去。 他也是捉摸不透,他干爹曹敬霖是皇上身邊的太監(jiān)總管,平日里皇上有什么動向,一般第一時間這邊就能知曉,這次竟然無人來通報,皆被蒙在鼓里。 倒是紅月依舊鎮(zhèn)定,轉頭就跟在后頭出了明宣殿。 ※※※※※※※※※※※※※※※※※※※※ 一更,有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