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力重新注入這感染動物的身體，它很快注意到玻璃另一邊的科研組，極為兇狠地撲上去，不斷撞擊，把玻璃啃得發(fā)出刺耳聲音。

    牙齒異變，視力極好，具有強大攻擊性。這種程度的感染動物，夏一南還從來沒見過。

    依靠著那藥劑，它在進化。

    “怎么會這樣……”再次目睹這場景的伊戈爾跌坐在椅子上，深深嘆了口氣。

    旁邊許婧還在徒勞地翻閱實驗報告，試圖找出突破口。夏一南也坐下來，閉著眼，回憶教授筆記里的內(nèi)容。

    這個計劃可以說，結(jié)合了教授多年的所學與研究。他這部分的記憶恢復得很完整，不可能有差錯。

    除非關(guān)鍵的因素，在他看不了的筆記后半段。

    他很快否定了這個理論。前半段筆記中的研究邏輯已經(jīng)是嚴密的，不存在殘缺部分，否則他不可能一點都沒有察覺。

    也就是說，現(xiàn)在這個程度，確確實實是教授的極限了。

    夏一南深吸一口氣，在慘淡的氣氛中站了起來：“繼續(xù)研究，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彼D了一下，又說，“它能夠直接殺死感染者，也許在戰(zhàn)斗中能發(fā)揮作用。分成兩組，一組許婧負責，研究對感染者的致死效果，二組皮爾斯負責，繼續(xù)研究解藥?！?/br>
    旁邊的人很快行動起來，紙張翻動，窸窸窣窣的。夏一南剛想起身加入其中，就感覺右手抽動了一下，微微的麻癢和刺痛。

    這感覺他再熟悉不過，頓時扭身就走，不顧伊戈爾問詢的聲音，大步出了實驗室。

    他快步走到車站邊緣，那里有許多一直未清理的廢料堆砌，鮮少有人跡。痛楚襲來，他藏在身側(cè)的右手上早已青筋暴起，暗色血管不斷跳動，蔓延上了肩膀和前胸，還有半邊脖頸。

    這次發(fā)作猛烈，夏一南坐下來靠著車站墻體，盡量放松自己，緩解痛苦。

    癥狀的持續(xù)時間比往常都長，心臟的每次跳動，都讓整個手臂微微抽搐，連帶著的是關(guān)節(jié)和肌rou被擠壓扭曲的疼痛，還有越發(fā)灼熱的血液。

    右半邊身體發(fā)麻，各種內(nèi)臟好像攪在了一起。他覺得自己像昨天被運回來的死鹿，無力而傷重，渾身凄慘，就差個一擊斃命。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煎熬才徹底結(jié)束。夏一南一身冷汗，有些脫力，撐著冰涼的地面嘗試了兩次，才搖晃著站起來。

    隨后他抬起還在顫抖發(fā)冷的右手，默不作聲盯了幾秒鐘，忽而冷笑了聲：“發(fā)明病毒的時候，怎么沒想到今天？”

    教授當然聽不見這話。夏一南扶著墻，一步步往回走，繼續(xù)實驗。

    這次他直到第二天下午，才出了實驗室。車站會議在北車站舉行，s級人員加上部分a級人員都會參與，共同商討與決策車站的各類事務。

    會議上各種人輪番發(fā)言，夏一南轉(zhuǎn)著手中的筆，因為疲憊有些走神。

    總站長克里斯托弗挺著肚腩，像任何一個領(lǐng)導人般，講起話來沒完沒了。接下來是娜塔莎的發(fā)言，頻頻提及車站內(nèi)的規(guī)則，態(tài)度嚴厲，就差沒挑明說黎朔不守規(guī)矩了。

    這次會議重點放在了對掠奪者的政策上。最近他們的襲擊事件頻發(fā)，自安德烈之后，又有一位兵士在行動中被他們帶走。

    一直以來，掠奪者同樣會去搜刮物資，車站對此是睜一只眼閉一只，兩者井水不犯河水，各謀生存。但如果是掠奪者達成了某種聯(lián)盟，打算對車站出手，或許一個圍剿計劃需要被搬上臺面了。

    不管他們擄去兵士的目的是什么，放任總不會有好事情發(fā)生。

    車站分為兩派，一派代表為娜塔莎，堅決要求進行圍剿，另一派以南車站站長尼坤為中心，建議先穩(wěn)妥下來，畢竟東南車站覆滅帶來的影響極大，不僅許多戰(zhàn)略物資被毀壞，而且士氣因此低落。

    討論到最后，總站長都沒做出決定，說是留到下半個月再議。結(jié)束后夏一南起身，準備回去實驗室，然后被黎朔攔下了。

    “你要休息一下了，”黎朔說，“看你黑眼圈跟國寶有的一拼?！?/br>
    “其他人都沒休息。”夏一南說，扯出個半是挑釁半是調(diào)侃的笑，“黎站長你這是鼓勵我放棄職務。”

    “官大一級壓死人，我說什么都是有理的?！崩杷防碇睔鈮?，“你們整個實驗室的人，都該去睡一覺。就真的急這么一天么？”

    夏一南點頭：“確實不急這一天。特感一直殺不掉，我很快就要回去了?！?/br>
    黎朔愣了下：“癥狀更嚴重了？”

    夏一南心情不佳，不想搭話，徑直往實驗室走，黎朔就跟在他后頭。

    黎朔接著說：“你來這到底想要做什么，是其他據(jù)點有想要的東西嗎？我真的可以幫你?！?/br>
    夏一南扭頭，這么多天的疲勞與暴躁突然就涌上心間。他再次笑了，露出虎牙，人畜無害的模樣：“我他媽的跟你很熟么?！?/br>
    甩下這句話，他就把黎朔丟在身后。

    這么著急，真是莫名其妙。往實驗室的路上，夏一南心里以譏嘲語調(diào)想到，又不是不會帶他回去了，成天瞎cao心。

    想完以后他又覺得，自己真活生生是個反派角色，把別人莫名牽扯進來，又毫無愧疚。

    黎朔什么也沒做錯，但大部分時候，都是夏一南心情好就和他講幾句，待在一起消磨時間，不好就愛理不理，偶爾像今天一樣發(fā)難。

    黎朔明明不是什么老好人，唯獨在他身上，神經(jīng)跟抽了一樣，每天都熱情洋溢，不計前嫌。

    思慮間，心中的嗜血欲在暴躁的情緒下，更加澎湃。

    夏一南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它們曾帶走過不少生命，他卻連他們的面孔都想不起來了。

    他不喜歡濫殺，但這不代表真正在乎這些人。就連如今實驗室里的艱苦研究，都是為了一己私欲。黎朔給他展示的末日很震撼，但也停留在震撼的地步，他并不打算為此做些什么。

    你真是個人渣。

    抱了這樣的覺悟，夏一南帶著好心情邁步進了實驗室，走入那幫徹夜做實驗的瘋子當中。收斂情緒后，他又變成了溫和友善的夏教授，人人見了都會心生好感。

    旁邊的立式冷藏柜里，還保存著sc155的尸身。這個兵士最終還是從南車站被運了回來，連帶著他的槍傷與消失的外骨骼，成了謎案。

    夏一南一開始對這尸體直接被擺在室內(nèi)，隔著厚玻璃，天天都大眼瞪小眼的，還有些不解，但久而久之就習慣了。

    動物實驗仍然在繼續(xù)，各類小型動物在抽搐與掙扎中死亡，窒息扼住它們的喉管，體溫趨近冰冷。

    隨即它們無一例外地，全部被感染，同時進化成更猙獰的模樣。整個實驗室總是充滿它們嘶啞的吼聲、撞擊聲、利爪摩擦玻璃的聲響。

    在這些可怖而絕望的聲音中，夏一南看著它們在玻璃內(nèi)掙扎，最后被一一殺死。

    尸體還未散發(fā)出腐臭味，堆砌在旁，詭異得像什么儀式。夏一南只看了一會，就失了興趣，轉(zhuǎn)身時又看見了sc155。

    死去多時的兵士還睜著眼，與他無聲對視，仿佛下秒就要說出秘密。當時，他正是教授離開北車站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