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畫畫，見夏一南回來，側(cè)頭揚眉道：“差不多談?wù)劙?？?/br>
    “……我記得上次的話題，還停留在安琪拉和特殊兵種計劃那里?！毕囊荒险f。

    “對?！崩杷贩畔庐嫻P，“我之所以覺得d06和你發(fā)現(xiàn)外骨骼的問題有關(guān)，是因為d06和‘死亡’灰霧的反應(yīng)物。你們用了信標染色劑去染色反應(yīng)物，進而達到追蹤‘死亡’行蹤的目的?！?/br>
    “所以呢？”夏一南坐在床上。

    “信標染色劑有多種，罐裝的標準容量不同。如果是你們申報的那種染色劑，完全沒必要用這么小的容量。負責(zé)這個項目的是你，不可能犯這種錯誤?！?/br>
    夏一南揉揉眉骨：“然后你就去檢測了一下染色劑，然后發(fā)現(xiàn)，它在軍用上是負責(zé)染色‘信’的?！劳觥姆磻?yīng)物也是淡藍色，和它的顏色一模一樣?！?/br>
    “對?！崩杷伏c頭，“但那時我只是懷疑，沒有確切證據(jù)，也沒和任何人說?，F(xiàn)在想來，實驗組知情的人應(yīng)該直接被你下了封口令。”他頓了一下，“你不如直接告訴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都猜到了么，還在我這里求證。”夏一南說，笑了笑，“所謂高階和特殊感染者，它們的能力就是保留下來的強大異能，經(jīng)過變異后的產(chǎn)物?！?/br>
    黎朔揉揉眉骨：“那難怪參與了特殊兵種項目的安琪拉，成了特感。”他又皺起眉，“當時的項目還有不少人……”

    “但成為有潛力成為特感的，畢竟還是少數(shù)?！毕囊荒险f。

    黎朔沖的茶冒著縷縷白煙，縈繞在屋內(nèi)，轉(zhuǎn)眼帶著淡香飄散。在此時，夏一南的記憶里滿是多年前燦爛的陽光。

    數(shù)十年前，早已知曉一切的教授，仍在開發(fā)“信”的技術(shù)。

    這是多么寶貴的資源啊。有了它，聯(lián)盟的苦戰(zhàn)即將終結(jié)，白鴿翱翔曙光遍地，甚至穹宇不再遙遠，連星光都要被攥在指間。

    這曾經(jīng)鼓舞了所有兵士，一度是這個時代的希望。

    但當教授看見興奮的兵士第一次裝備上外骨骼，看見異能第一次浮于世間，看見兩個輝煌勢力走向不可轉(zhuǎn)的末世時，他又在想些什么？

    是最初見到這強大力量的興奮嗎，還是二十九年后見到sc155遺體的愧疚？

    外頭地鐵轟鳴而過，睜著明黃色的雙眼，咆哮向漆黑隧道的深處，上頭的城市已是瘡痍，月色緩慢。一點明光落在夏一南漆黑的眼中，跳躍著，有著異樣的柔和。

    他說：“用最簡單的話來講，‘信’就是啟示病毒?！?/br>
    ……

    小隊在暮色中前行，終于天地間最后一抹光被吞沒，黑暗擁抱整個世界。

    黎朔說：“就地按照計劃，輪流脫下外骨骼休息。二隊負責(zé)前半夜的防衛(wèi)，三隊后半夜。”

    周圍兵士得令，迅速支起簡單的防衛(wèi)措施。紫外線燈照射向街道深處，驅(qū)散了數(shù)十只蠢蠢欲動的感染者。

    前方就是城市的中心地區(qū)，他們不敢在深夜進入，只能冒險在此處駐扎一晚，等第二天再前行。

    此行的目標是信號塔?！八劳觥钡耐{程度遠超車站的估計，而與她相同的特感，還有三位。它們的實力同樣難以預(yù)測，車站決定對其他幸存者進行警告，必要的時候，請求支援。

    他們帶了信號塔替換的核心，此時正由其中一對兵士看管著。

    夏一南負責(zé)前半夜的守衛(wèi)。這段時間還算平靜，連高階感染者都沒見到幾只，更別提那些進攻性極高的。

    后半夜則有驚無險，行動迅敏的狼群感染者和蛛型感染者接連襲來，偶爾還能隱約聽見，亡馬的嘶鳴聲。全隊戒備和戰(zhàn)斗了數(shù)個小時，一點都沒休息。

    于是第二天出發(fā)時，人人的精神都不大好。好在外骨骼強化了體質(zhì)，讓他們還保留了戰(zhàn)斗的體能。

    曙光降臨，車輛再次開啟，繞過與“死亡”戰(zhàn)斗時被毀壞的街道，繼續(xù)朝信號塔駛?cè)ァ?/br>
    在車上，黎朔說：“我就想不明白，這次你怎么也來了?！?/br>
    “突然良心發(fā)現(xiàn)了不行么。”夏一南說。

    黎朔聳肩。

    “……硬要說的話，”少有地，夏一南眼中燃燒著某種期待與狂熱，什么東西點亮了他的眼眸，“我想看看，這個世界到底是怎么樣的?！?/br>
    “這個世界么，”黎朔笑了，“全是荒涼的大地，食人的怪物。但好歹有人活著，活著就有希望?！?/br>
    “不管怎樣，”夏一南的話語幾乎低到聽不見，只像是自言自語，“我要看看這個時代?！?/br>
    黎朔微微偏頭，想講些什么，但終究沒出口。

    “話又說回來，”夏一南微瞇就恢復(fù)了常有的神色，“你這次又跟過來才出奇，明明總站長都要你靜養(yǎng)一段時間，別出任務(wù)了。”

    “我那么厲害，”黎朔哼了一聲，“不多出點力天理難容，”他摟住夏一南的肩晃了晃，“而且這不我的多年好友在這么。”

    夏一南已經(jīng)懶得甩開他，任由他的動作：“這家伙對教授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還來什么‘多年好友’。”

    黎朔只是悶聲笑，并未作答。

    車子順著尚完好的道路蜿蜒前行，無數(shù)感染者追逐著他們，很快又被甩下。等到又一次暮色降臨，他們已經(jīng)接近信號塔塔底。

    這原本堅實的建筑此時看上去搖搖欲墜，猶如遲暮之人，還不時在風(fēng)中發(fā)出詭異的呻吟。它在夕暉中成了漆黑的剪影，從底部看它的最頂端直指蒼穹，好似就要刺破天際。

    它肯定承受不住勾爪的力道，甚至外骨骼的重量可能都勉強。

    夏一南是決意要上去的，于是黎朔興沖沖地要跟著他一起，表示畢竟這機會實在難得。

    兩人便脫下外骨骼，背上工具包，順著還存在的梯子向上。底下兵士布置好了防護措施，但誰都知道如果墜落，很可能就被途中猙獰翹起的鋼筋貫穿。

    底部銹跡斑斑的梯子尚且牢固，越往上斷處就越多，甚至有幾處要躍起才能勾住上段梯子。

    這對于他們來說不算勉強，但如果失手，要付出的代價實在太大。

    又是一處大斷口，夏一南跳了上去，堪堪夠著了梯子末端。他手部發(fā)力，蹬著信號塔的外墻，把自己迅速拉了上去，然后向上幾步給黎朔留出空間。

    就在這時，他聽見在承受了自己的體重后，梯子發(fā)出極為不妙的聲響。

    “等等……！”他話還未來得及出口，黎朔已經(jīng)躍起，夠住那最后一級。

    梯子發(fā)出了呻吟，最后一級猛然崩落！

    數(shù)條黑刃掠過空氣，纏繞住黎朔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