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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思謙這幾日也考上了庶吉士,本以為能跟長生做同僚,沒想到他尚未入職,長生便要調(diào)職。 調(diào)的還是那樣兇險的地方,先前他因魏思諾的事情,與長生有了些許嫌隙,此時早已因為憂心長生處境而消弭殆盡。 長生敬酒時,見到魏家父子如出一轍的擔憂臉,心下一暖,他臉上帶著笑,道:“我并非一去不回,老師與師兄不必憂心太過?!?/br> 魏嵐見他這般沒心沒肺,只當他年少不知其中兇險,但此時酒宴上外人在,他也不便多說,最終化為重重的一聲嘆息。 等到客人全都送走,長生終于能回自己的房間,羅家院子小,此時里里外外都掛著紅綢,長生站在房間外,竟升起了一抹近鄉(xiāng)情怯之感。 那是他的房間,但他卻猶豫著不敢進去,忽然房門“咯吱”一聲打開,一個容貌秀美的婢女走了出來,笑著問道:“姑爺,可是要洗漱?” 這是秦昕然的貼身婢女松舟。 長生擺了擺手,問道:“你家姑娘可用過晚膳了?” 松舟輕笑著道:“謝姑爺關(guān)心,先前二小姐送了湯面過來,姑娘未曾餓著?!?/br> 長生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二小姐是羅楚楚,他朝著婢女點了點頭,接著不再多言,進了屋子。 酒席前新娘子頭上的蓋頭就被掀掉了,長生當時見到一張抹滿白粉看不清面容的臉時,還嚇了一跳,差點以為秦家反悔換了新娘子,如今秦昕然洗掉一臉的妝容,整個人看起來神清氣爽。 屋里紅燭高燃,秦昕然坐在床榻上,微微低著頭,倒顯得歲月靜好起來,長生愣了一瞬,方才說道:“羅家貧寒,婚事倉促,委屈了姑娘?!?/br> 秦昕然抬頭望向長生,雙目盈盈,柔聲道:“公子以禮相待,昕然未曾覺得委屈?!?/br> 不管她是真心還是假意,長生心底一松。 “夜深了,你先睡,我去洗漱,不必等我?!遍L生說完,便去了后頭偏房。 一刻鐘后,長生帶著一身濕氣回到臥室,只見床鋪已經(jīng)鋪好,秦昕然卻依舊規(guī)規(guī)矩矩的坐在床邊。 “怎么還不睡?”長生問道。 秦昕然搖了搖頭,她再從容聰慧,此時也覺得甚是羞赧,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長生越過她,自床上搬了一卷鋪蓋,放在一旁的矮榻上,鋪好之后方才道:“你睡床,我睡這里就行。” 秦昕然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長生,她用力的掐了自己一下,劇烈的疼痛頓時讓她鼻頭一酸,眼淚頓時落了下來,聲音哽咽著問道:“相公很討厭昕然嗎?可是昕然哪里做的不對?” 美如畫卷的少女,楚楚可憐的望著自己,若是尋常人,只怕此時早就把控不住,長生卻深吸一口氣,道:“好好的,做什么要掐自己?哭不出來就別哭?!?/br> 秦昕然頓時一哽。 長生又道:“陵南府一去,還不知日后如何,若是我回不來了,你就早日改嫁?!?/br> 秦昕然皺眉,抹掉眼淚,顯得有些自暴自棄,也終于不再刻意壓著嗓子,道:“我那日說的真心話,絕無半分欺瞞?!?/br> “你若真心,也不急在這一時,若今晚圓房,一不小心有了孩子,我若出了意外,你難道獨自撫養(yǎng)孩子長大?這樣一來,未免太過凄苦了?!遍L生一想到那個畫面,便覺得就像是在重復羅家的過去一般。 秦昕然突然有些不服氣了,氣鼓鼓的道:“我可不怕吃苦。” 長生抬頭定定的看著秦昕然,忽然輕笑一聲,道:“你這是在激我嗎?小姑娘家家的,這么上趕著作甚?!?/br> 秦昕然聽了,臉色爆紅,道:“夜深了,不跟你說話了,我困了!” 長生輕輕的搖了搖頭,女人百變,他到底是見識到了,在拐子院里初見時他便覺得秦昕然極為大膽,而后道觀偶遇,又覺得這女子頗為兇悍,茶樓約見,見識到她心思縝密的一面,退親之時,這人言語間深明大義,活似貞女典范,剛剛假哭時,又刻意裝出一副溫柔賢淑的可憐模樣。 如今這般雖然顯得像個杠精,倒也顯出幾分少女的嬌俏來,先前他便覺得秦昕然有些不真實,如今這般,倒更像是她的本性。 長生躺在榻上,頭一偏,眼睛正好望著那頂寓意百子千孫的喜帳,想了想,便開口說道:“祖母和善,兩個嬸嬸亦是知禮之人,幾個meimei也乖巧懂事,她們都不是難相處的人?!?/br> 長生等了數(shù)秒,在他都以為她已經(jīng)睡著了時,方才自床上傳來一聲悶悶的:“我也不難相處?!?/br> 長生聞言輕笑一聲,道:“若我活著回來,日后定會好好待你,你也不必將自己偽裝成那副模樣。若我回不來了,你就帶著嫁妝改嫁,女子二嫁由自己,你全憑本心,不需顧念旁人?!?/br> 秦昕然躺在大紅色的喜床上,心中思緒萬千,她想起出嫁之前,嬤嬤說的新婚會有點疼,她也看了那些所謂的秘戲圖,此時是完全不一樣的情況,但她心里竟然覺得格外踏實。 她并非普通閨閣千金,幼時便隨著祖父往來游歷,早早見過人生百態(tài),女子大多情深不悔,男子卻往往背信棄義,從販夫走卒,到達官貴人,女子忠貞乃是尋常,男子堅守本心者卻萬中無一。 她生而聰慧,總是比常人多想一分,過早就自旁人身上見識到身為女子的苦楚,亦明白婚姻也并非改變?nèi)松慕輳?,她習慣于分析別人言行背后的意圖,以此為突破口尋找最合適的方式,達成最有利于自己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