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看向一旁，自方淮登基后便致仕在家的魏思謙。長生一看嚇一跳，魏思謙穿著一身麻衣。

    “陛下罰魏家家產(chǎn)充公，闔族人等，盡數(shù)流放永州。”魏思謙解釋道。

    “那老師呢？”魏思謙未語淚先流?！袄蠋熌?？他在哪？”長生心下巨跳。

    “父親今早于書房自盡……”長生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

    孫夫人撲了上來，抓著長生的衣袖，哀求道：“德固，德固，你快去求求陛下，魏嵐作孽，和其他魏家人無關(guān)，和我的謹(jǐn)兒更是無關(guān)……”

    長生眼前一黑，靠著小廝的攙扶方才站穩(wěn)，最終艱難的道：“駕車，送我進(jìn)宮。”

    第143章 一問

    長生渾渾噩噩的到了宮門口，正巧遇到一個小黃門慌慌張張的迎了上來，那小黃門見到長生面上頓時(shí)一喜，接著又變?yōu)橐桓睉n愁的模樣。

    “羅大人，正巧遇上您了，您且隨小的來?！毙↑S門拉著長生就往里走。

    長生一頭霧水，他倒是認(rèn)識這個小黃門，確實(shí)是御前之人，便開口問道：“這是發(fā)生了何事？”

    “陛下決意將魏妃娘娘賜死，魏妃娘娘無人可求，唯獨(dú)能依靠大人了?！毙↑S門開口說道。

    長生立馬掙脫開那小黃門，他心中記掛著魏家之事，但跟魏思謹(jǐn)有什么關(guān)系，他便是死，也不會給魏思謹(jǐn)求情的，只得正色說道：“后宮之事，本官不便參與，還請勿要再提此事?！?/br>
    那小黃門面上有些疑惑，但還是強(qiáng)行開口說道：“大人就算不看著魏大人的面子，也看看魏二小姐的情面，魏妃娘娘可是魏二小姐的雙生jiejie……”

    “還請公公勿要隨意攀扯亡者。”

    小黃門不提到魏思諾還好，一提到魏思諾，長生便壓抑不了自己的怒氣。

    也許是長生的神情太過可怕，小黃門立時(shí)住了嘴，老老實(shí)實(shí)的引著長生進(jìn)宮。

    長生在殿外僅僅等了片刻，便有人將他請了進(jìn)去。

    “陛下本就有意召見大人，趕巧，大人來了。”方淮身邊貼身伺候的大太監(jiān)說道。

    長生入了殿中，方淮正坐在榻上，神情憔悴，面色蠟黃，整個人看起來滿是病態(tài)。

    “你是來為魏家求情的？”方淮問道。

    長生跪了下來，恭敬答道：“是。”

    “你可知魏嵐做了什么？”方淮問道。

    “臣不知，但求陛下寬恕魏家，永州苦寒，實(shí)非善地，只怕師兄此去，兇多吉少?！遍L生說道，滿臉愁色。

    方淮嘆了口氣，又道：“魏嵐怕是不想牽連你，方才與你斷絕師徒關(guān)系?！?/br>
    長生點(diǎn)頭，道：“老師應(yīng)是此意。”

    方淮從頭到尾，好像沒有懷疑過長生的忠誠，便道：“魏嵐身在曹營心在漢，前次風(fēng)道人之事，他事涉其中，與前朝皇族過從甚密，上下聯(lián)絡(luò)，懷反叛之心。”

    長生聽著這話，腦中心念急轉(zhuǎn)，而后道：“老師仁善，又不慕名利，前朝建業(yè)皇帝對老師有知遇之恩，老師受了叛軍蠱惑，這才坐下大逆之事，魏家其他人等，一概不知情，還請陛下寬恕魏家。”

    “謀反是大罪，你知我為何僅僅罰了魏家人流放嗎？”方淮問道。

    “臣不知，還請陛下明言?！遍L生伏跪于地。

    “太子說辭，與你倒是一般無二?！?/br>
    長生頓時(shí)明了，應(yīng)當(dāng)是太子求情，魏家人方才逃過一劫，便道：“太子仁厚，實(shí)為我朝之大幸事?！?/br>
    方淮搖了搖頭，道：“魏嵐雖心存反意，但教導(dǎo)太子卻是盡心盡力，而此次他自盡在前，叛軍作亂在后，可見他心中也是不想如此，朕念他素有名望，又教導(dǎo)太子有功，因而不過多追究。”

    方淮頓了頓，接著敲到長生，道：“德固，做人不要貪心太過?！?/br>
    長生脊背微涼，情知今日要想求方淮收回成命，只怕是難了。

    “德固是個聰明人，這世間之事，自是有舍方才有得?！?/br>
    長生抬頭，不知方淮這話是什么意思，便道：“還望陛下明鑒?！?/br>
    方淮目光深邃，視線落在長生的頭頂，開口道：“朕一統(tǒng)天下，能有今日四海升平的盛景，德固居功至偉，可即便如此，你依舊常常給朕一種未盡全力之感。”

    長生心下一驚，抬頭看向方淮，忽地看見方淮頭上的一縷白發(fā)，想起他初次見到方淮時(shí)，只覺得這人年輕的好似二十來歲，如今卻發(fā)現(xiàn)不知不覺間，他似乎也蒼老了。

    “臣一直竭盡全力，未曾有懈怠之時(shí)……”

    方淮擺了擺手，止住了他，緩緩開口，一字一句卻像是敲在長生的心頭。

    “建業(yè)三年，你家中遭逢巨變，祖父過世，男性親長俱亡，你原本是病弱之體，卻在家禍之后，奇異的痊愈了。”

    長生低下頭，不敢讓方淮看到自己的神情。

    “一個從前僅僅識得幾個字的少年，卻在三年之后，一路連考，次次高中，沒有一次落第，更是拜得當(dāng)世大儒為師，因著見解獨(dú)特，受到建業(yè)皇帝青睞，點(diǎn)為狀元?！?/br>
    長生依舊低頭靜默不語。

    “而后你這一路，若是朕當(dāng)日沒有反了前朝，只怕你依舊能到今日這位置，甚至更進(jìn)一步?！?/br>
    方淮接著說道：“虧了你沒有稱帝的野心，不然今日這皇位上坐的是誰，尚且不知?！?/br>
    長生慌忙道：“陛下這般，著實(shí)高看微臣了，陛下天縱之資，無人能及，臣畢生愿望，便是‘文正’二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