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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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片麥田一如綠色織錦,延展在平原之上,一如鋪開的綾羅。 寒夜霜沉,薄霜覆滿了片片麥苗葉。 一群黑衣服的人抬著一堆棺材烏糟糟地過了,雖然無序且步子匆忙,但都極力注意別踩著了剛冒頭的麥苗。 他們在黑乎乎的平原上疾行,向著西排子河方向趕去。 新野瞭望兵看著烏泱泱疾行的人群,倦怠地打了個哈欠,呵出一口白氣。 另一人縮著身子,揣著雙手撞撞他,帶著濃重當(dāng)?shù)乜谝魡枺骸案?,冷地很,你在看撒子呢。?/br> 瞭望兵被他一說,也覺得身上冷得很,跺跺腳想散去寒氣:“你瞅瞅,大半夜地,這么多人抬著棺材恁啥咧?!?/br> 另一人滿不在乎:“哥,你還找不到吧,西排子河又鬧死了人,幾家子宗親鬧在一起要砍人呢,人哄哄地,太守都懶怠管,你都莫cao心了?!?/br> 瞭望兵驚訝道:“馬上要到冬月間了,咋地還有人下河?” “今年歉收,餓地下克摸魚吧?!绷硪蝗穗S口說道,撞了撞他,伸出手心,給他悄悄看了一顆石制多面球。 瞭望兵一看,小聲驚呼:“你哪兒來地博煢[1]?” 那人立刻四下一掃,比了個“噓”,壓低聲音:“這你都莫管了,我喊了三牛、狗娃他們,來不來?” 瞭望兵直接原地一坐:“來!” 黑魆魆的原野上,奔襲的人們抬著的棺材,死沉死沉。 棺材內(nèi)部,冷冷的箭尖閃著寒光。 ****** 襄陽郡。 襄陽城。 “夏天羅!你敢動你爺爺?shù)牡纳嫌钩?,早該想到有這一天!速速出來給你爺爺提鞋,我便考慮考慮饒你一命?!?/br> 益州軍擺好軍陣,戰(zhàn)鼓擂天作響。卜醒一馬當(dāng)先,單騎叫陣。但任憑卜醒如何叫罵,襄陽城城門禁閉,兵士不為所動。 “夏天羅!你個縮頭烏龜,趕緊出來和小爺對戰(zhàn)!”卜醒單騎列于陣前。 聽著卜醒罵的越來越難聽,襄陽城門樓上的衛(wèi)兵面有不快,悄悄地看了一眼城門樓上坐著的襄陽郡西部都尉劉肅清。 劉肅清一臉坦然,對這叫罵聲充耳不聞,只和自己的副將悠閑下著六博棋[2]。他的棋子勢如破竹,又有一枚枚到達了目標(biāo)位置,棋子豎起,成了“梟”。 劉肅清緩緩摸上了那枚到達目標(biāo)位置的棋子,將它立起來成為梟子,笑道:“這局贏定了。” ****** 吳國。 丹陽郡。金陵城。 一只白鴿靜靜落在姜懷仁面前。 姜懷仁迅速上前,自白鴿左腿信筒中取出一枚木篾。還未來得及掃一眼,身后傳來了一聲:“懷仁?!?/br> 姜懷仁不動聲色地將木篾收入袖袋之中,轉(zhuǎn)身作揖行禮:“丞相?!?/br> 吳國丞相羊心齋擺了擺手,示意免禮,他問道:“方才白鴿所送何事?” 姜懷仁拱手道:“稟丞相,線人來報,益州鎮(zhèn)北軍意圖攻打襄陽城,現(xiàn)下已然開戰(zhàn)?!?/br> 羊丞相聞言有些疑惑,問:“襄陽城?此地一馬平川,難有妙計可取、只能強攻。四通八達,即使強行拿下也極易再為易主;此等損人害己之謀,不像出自常將軍之手?!?/br> 姜懷仁答道:“丞相英明,陣前引兵之人乃益州軍鎮(zhèn)北大將軍卜醒?!?/br> 羊丞相聞言頗覺奇怪,問道:“常將軍呢?” “不知。” 羊丞相似有所思:“上次出使益州、繞道利川,兩方是否已有嫌隙?” 姜懷仁泛起一個詭異的笑容:“回稟丞相,疑心已生,嫌隙嘛……即使現(xiàn)下沒有,假以時日便有了?!?/br> 羊丞相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說:“懷仁此招甚妙?!?/br> 姜懷仁謙虛地行了一禮,臉上卻盡是得逞后掩不住的笑意。 羊丞相自顧自地嘆道:“常歌如此良將,若能助我吳國,簡直如虎添翼、天下歸一如探囊取物??上А堪。和鹾?、周天子也糊涂,倒是白白讓益州撿了個便宜?!?/br> 姜懷仁幽幽說:“一時撿了便宜沒什么,將來生了嫌隙也未可知?!?/br> 羊丞相頗有不解地喃喃自語:“益州甚少戰(zhàn)事,怎的還能良將眾多。而且個個都不問政事、毫無把持朝政之心。” 姜懷仁試探性地問道:“丞相,可是今日知北上大將軍……” 羊丞相嘆了口氣:“懷仁,你跟著我許久,又最懂我的心思。悅賢世子快及加冠、子言謀略見長。有此二人,壯我吳國,指日可待?!?/br> 姜懷仁拱手,只靜靜聽著。 “懷仁啊……我已近花甲,最近確實越來越力不從心,朝堂之上也愈發(fā)難以遏制知北將軍。我只怕,未及長成、我吳國便如前朝一般,被他人拿捏了去?!毖蜇┫嘁兄种械牧?,長嘆了口氣,“現(xiàn)下朝野未平,建安未定,豫州虎視眈眈,荊州大有一統(tǒng)諸侯之意,真不知……還有多少時日能供悅賢成長?!?/br> 姜懷仁未稱其“丞相”,而是換了十幾年前的舊稱,輕聲說:“老師傷懷了。” 羊丞相滿心憂慮:“內(nèi)憂外患、世子尚幼,這讓我,如何不傷懷、如何不憂心哪……” 姜懷仁勸解道:“老師,古語有云,生于憂患而死于安樂,所謂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3]。眼下大爭之世,正是天將降大任于我大吳矣?!?/br> 羊丞相頗為傷懷,全然不理姜懷仁的勸解。 姜懷仁仔細看了看羊丞相,有些謹(jǐn)慎地開口:“老師,此前所提新修吳律之事……” 羊丞相聽到“吳律”二字,瞬間來了精神,斷然開口回絕:“不可。眼下內(nèi)憂外患一齊發(fā)作,不可自行再亂陣腳。” “是,老師。”姜懷仁恭恭敬敬地鞠了個躬,袖袋中的木篾險些掉了出來。袖口中隱約可見,木篾上僅有一字。 “安”。 ****** 荊州。 江陵城。 荊州世子池日盛摟著幾位女閭嬉鬧,幾位爭相給他捶腿喂食,表相寵柳嬌花、嬌笑連連;眼神里卻盡是暗潮涌動、爭相斗艷。 衛(wèi)將軍程見賢佩劍立于身側(cè)。自從上次建平主營被血屠之后,世子似乎覺得他并不適合領(lǐng)兵打仗,還是安安心心做個主城衛(wèi)將軍更合適。 不過,這也恰巧遂了程見賢的心意,不用血戰(zhàn)沙場、每日里提著秋毫劍在江陵宮城巡來巡去即可,人人見了還需行禮稱他一句“衛(wèi)將軍”,好不威風(fēng)。 今日這宴飲,本是為慶祝山河先生出使交州和談歸來,但宴飲始前,世子將他叫去一番交待,讓他現(xiàn)下心中無端地多出了些惴惴不安起來。 “無論是山河不遂我心意、或是言語中露出與益州軍有染的意思,任何一絲的不妥之處,殺之。”飲宴開始前,世子笑了一下,輕巧說道。 程見賢悄悄捏了一下劍柄。 倘若這山河先生真如傳聞中所說,和益州軍建威大將軍有些不清不楚的話,無需世子交待,程見賢第一個不放過他。投毒深溪、血屠軍營、拘禁幾日,還一身屎尿地將他送回江陵城,隨便單拿出來一條就已讓程見賢恨的牙癢癢了,何況還是數(shù)罪并罰。 眼下山河先生獨自飲著酒,無論世子池日盛刻意做的如何有傷風(fēng)化都目不斜視,低著頭像是思索、又像是漠不關(guān)心。 “山河啊。”世子見他對殿堂內(nèi)香艷之事好似充耳不聞一般,只好主動出擊,問道:“世子問你,你可有中意之人哪?” “回稟世子。霸業(yè)未成,山河未有他想?!鄙胶酉壬B眼皮都沒抬,淡聲答道。 “彩![4]”世子池日盛諷刺道:“山河先生不愧為隱世睿鳳、心懷天下,真乃山中名士、不染塵蕪啊?!?/br> “世子過獎。” 世子輕笑道:“只是,不知道是先生真的從不尋花問柳呢,還是我這殿上的貨色入不了先生的法眼?!?/br> 程見賢瞇著眼睛,緊緊盯著山河先生的神色,虎口繞著劍柄不住摩挲。山河先生遮面抿了一口酒,靜靜望著這酒杯形制,面色一如既往的鎮(zhèn)定自若,讀不出任何多余情緒。 山河先生思索片刻,開口說道:“世子盡興即可,無需掛心山河?!?/br> 世子見他上鉤,短笑一聲,說:“先生別這么見外,我池日盛向來都是禮賢下士、有福同享?!?/br> 他拍了拍手,自殿外慢慢走進來一應(yīng)年輕男女,人人都溫順地低著頭、款款走到山河先生面前。 池日盛別有意味地笑著,故作輕巧地說:“先生先看著,可還有能入得了眼的,帶回去便是?!毖援叄@有深意地看了程見賢一眼,示意如有慍怒、拒絕,斬殺之。 山河先生一邊悠悠地抿著酒,一邊仔細挨個打量起面前的青年男女。女子清麗、男子雅致,倒都生的不俗。 只是這一列男女身上的濃郁香粉氣息,沖的他心中有些不適。 見他只一應(yīng)打量著,不做挑選,池日盛再相逼迫:“香蓮,先生今日累了,你去給先生斟酒?!?/br> 一位粉衫女子應(yīng)聲而出,年約十五六歲,行走好似風(fēng)過芙蓉、裊裊婷婷。她應(yīng)了一聲后便跪坐在山河先生旁邊,伸手接了酒壺,為先生斟酒。 “香蓮,為先生把酒。”池日盛得寸進尺。 香蓮舉了山河先生的酒杯,伸手便要喂先生吃酒。程見賢已悄悄將秋毫劍出鞘,只等著山河先生怒將酒盅打落,他便直沖上前、取他項上人頭。 ※※※※※※※※※※※※※※※※※※※※ [1]博煢:傳統(tǒng)石制骰子,有的為十四面、有的為十六面,上書漢字 [2]六博:戰(zhàn)國開始流行的一種棋,一說是現(xiàn)今象棋的前身。 [3]出自《孟子·告子下》 [4]彩:喝彩、說得好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