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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父親是異族人, 雖然這些人的口音與我父親說話時的口音略有不同, 但話中意思我差不多都能聽懂?!边t圩抹了一把嘴上的油腥說道。

    聞瑕邇回憶了一下之前的場景,道:“我們一路進(jìn)殿, 觀這四周沿途修葺,我大概能猜出我們此刻身在一座王宮中, 只是不知這是哪一國的王宮,也不知那烏蘇在這國家是何身份,你方才可有從他們的對話中聽出什么來?”

    遲圩想了想,答道:“這里是哪一國他們倒是沒提,只是我聽見那些人跪拜那女人的時候, 喊她‘王妃’?!?/br>
    “王妃?”聞瑕邇眉心微蹙。

    遲圩道:“對, 不但喊她王妃,她說的有句話也特別奇怪?!?/br>
    “哪句話?”

    遲圩看向他,正色道:“那女人說,她會和前輩您成親, 您將成為這個國家下一任的國主?!?/br>
    聞瑕邇瞇眼,難怪那些異族人在烏蘇說完后, 會用敬畏的目光看向他, 原來是這樣的緣由。

    他道:“那如此看來,烏蘇豈不是在這個國家一手遮天?!?/br>
    云顧真是什么樣的身世聞瑕邇一清二楚, 絕不可能會與這異國王族有半分糾葛。

    而這烏蘇若只是個純粹的王妃,也斷不會有指定誰能成為下一任國主的權(quán)力, 并且還明目張膽的告訴眾人自己要和云顧真成親, 這不是當(dāng)著整個國家的面打國主的臉面嗎?

    遲圩點(diǎn)頭附和, 道:“我也是這樣想的,不然哪個男人能忍受自己媳婦光明正大的和別人成親,還要篡奪自己的王位......這個女人,看那些人對待她的態(tài)度,我估計(jì)她在這里地位不低?!?/br>
    聞瑕邇頷首,又問:“還有其他的嗎?”

    遲圩撐著額頭,眼珠轉(zhuǎn)了一圈,“暫時沒什么別的了?!彼f完又立刻道:“還有一件事,那個女人方才被侍仆叫出去的時候,我聽到那侍仆說有人逃出來了。”

    “逃去哪兒,從哪兒逃的?”聞瑕邇追問道。

    遲圩搖了搖頭,“那個侍仆沒說。”

    聞瑕邇打量遲圩一眼,話鋒一轉(zhuǎn),“你既能聽懂,那可會講?”

    遲圩咳了一聲,下一刻就用一種古怪的語調(diào)對著聞瑕邇來了一段天書。

    聞瑕邇聽的耳根子疼,及時打斷遲圩,“打住,我知道你會講了?!彪m然他一個字沒聽懂,但從吐詞頓句上面,和烏蘇講的差不多。

    “好多年沒講過了,還是有點(diǎn)生疏......”遲圩嘿嘿笑了兩聲。

    聞瑕邇道:“不過你精通這國家的語言一事,一定不能讓烏蘇察覺到?!?/br>
    遲圩道:“前輩我明白,我不會在那個女人面前露出馬腳的?!?/br>
    見過了方才遲圩對著烏蘇吹噓拍馬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場面,聞瑕邇也的確不是太過擔(dān)心,“不過你既然能在她面前偽裝的那樣好,為什么從一開始不這么做?”

    遲圩撕下一塊烤羊rou正準(zhǔn)備吃下,聞言動作一頓,把烤羊rou丟回了碗中??聪蚵勮?,說道:“前輩您在馬車?yán)锔艺f,您最多還能再活半個月,是真的嗎?”

    聞瑕邇愣了一下,似是沒料到遲圩會忽然問他這個問題,卻還是如實(shí)回道:“沒錯?!?/br>
    遲圩嘴抿成了直線,眼睛剎那變紅,“我會聽前輩您的話的,我該怎么做才能幫到您?”

    他從來都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討厭就是討厭,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而那個叫烏蘇的女人他更是打心底的厭惡,今次能忍著惡心做到這般對烏蘇阿諛逢迎,完全是因?yàn)槁勮儗λ亩谝约皩Ψ皆隈R車?yán)锔嬖V他,自己大限將至。

    這一消息對遲圩來說猶如當(dāng)頭棒喝,讓他不得不收斂了性子,做出一副討人歡心的模樣,只望能不成為對方的拖累。

    遲圩的這番反應(yīng)讓聞瑕邇一時有些無措,他默了一會兒后,才道:“我還沒死呢,你哭什么。”

    他不說這話遲圩尚能隱忍,可這一說,卻見遲圩兩行淚一下子便從眼眶里流了出來。

    聞瑕邇微睜了睜眼,有些莫名,“遲圩你這是做什么……”

    遲圩奪過桌上一只雞腿就背過了身,留了一個顫動的背影給聞瑕邇。

    只聽他有些含糊又有些哽咽聲音傳了出來:“你是冥丘少君聞旸,你是我們魔道里最厲害的人物......你即便真的殞身了閻王爺也不敢收你的,他會把你送回來,送回來......”

    聞瑕邇聽了遲圩這一段莫名其妙的話,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抓住遲圩的肩膀把人轉(zhuǎn)了回來,不過眨眼的功夫,遲圩臉上就被淚水糊了一臉,嘴里卻仍舊不忘咬著那根雞腿。

    聞瑕邇見狀額角抽了兩抽,問道:“......你幾歲了,哭這么大動靜不嫌丟人?”

    遲圩把嘴里的雞骨頭一吐,哽咽道:“我才十六歲,我的恩師就要死了......”

    聞瑕邇莫名覺得這句話有些耳熟,像是在哪里聽過一樣,不過這種熟悉之感轉(zhuǎn)瞬即逝。他按了按額角,從桌上隨手撿了塊帕子丟到了遲圩臉上,“十六歲哭鼻子你也好意思?趕快擦了,別讓烏蘇的人聽到動靜了?!?/br>
    遲圩吸了吸鼻子,擦干了臉上的淚痕,頂著一雙紅通通的眼睛看著聞瑕邇,眸中悲慟無言以表。

    聞瑕邇被遲圩盯的怪不舒服,心道他本來還能再活半個月,要是天天被這小子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估計(jì)最多七日就得斷氣了。

    他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示意遲圩回神,遲圩抿著嘴喊了一聲:“前輩......”

    聞瑕邇道:“遲圩,你聽著。我大限雖只有半個月,但卻并不是一件壞事?!?/br>
    “為何?”遲圩頗為不解,“您之前分明活的好好的,突然就......這怎么能算得上是好事?”

    “我之前無事,乃是因?yàn)轶w內(nèi)云顧真的怨念尚未有所動靜,但終歸不是長久之計(jì),只要咒印一日未消,我就隨時有可能一命嗚呼,如今只不過提前些時日而已。”聞瑕邇說道。

    遲圩聞言更為疑惑,咒印提前發(fā)作不就意味著對方會少活些時日?他實(shí)在是不明白這樣一件事為什么能稱得上是好事,分明是糟糕透頂才對。

    聞瑕邇心知遲圩所想,遂又解釋道:“咒印此番瘋長,并不是沒有緣故的。是因?yàn)槲以诳匆姙跆K的真容后,才開始的?!?/br>
    遲圩忽的憶起在神像前的情景,問道:“您那時身體突然不適,也是因?yàn)檫@個原因?”

    聞瑕邇道:“沒錯?!?/br>
    遲圩撓頭沉思了一會兒,“可這也算不得好事啊......”

    “怎么就不算好事了?”聞瑕邇倏的眉尾一揚(yáng),眼中隱現(xiàn)出躍躍欲試的光亮,“這就代表,我們來這里沒錯?!?/br>
    “云顧真的執(zhí)念,就藏在這個國家之中?!?/br>
    遲圩豁然開朗,“前輩您的意思是說,如果我們探查的方向出了問題,云顧真在您身上留下的咒印還是會和之前一樣沒有動靜,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瘋長?!”

    “差不多是這意思?!甭勮兊?。

    他自從借了云顧真的身體以來,腦海里就從未有過關(guān)于云顧真的任何記憶,可在見到烏蘇的真容之后,腦海里卻忽然蹦出了本該屬于云顧真記憶的“烏蘇”二字,再加上當(dāng)夜咒印的瘋長,讓聞瑕邇幾乎可以斷定,這是因?yàn)樗|碰到了云顧真怨念的源頭所導(dǎo)致的反噬加劇,而解開這源頭的關(guān)鍵,也就在烏蘇和這個國家身上。

    “所以在這半月,我要你幫我一個忙?!甭勮兊馈?/br>
    遲圩連連點(diǎn)頭,“什么忙我都可以,只要能幫到前輩您!”

    聞瑕邇道:“這個忙對你來說當(dāng)是信手拈來?!?/br>
    遲圩愣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您是想說交談?”

    “不錯?!甭勮兡抗馔断虻铋T外的花園,艷紅的曼陀羅在風(fēng)中凌亂,顯出幾分凄厲的美感,“從烏蘇那處是下不了手的,她若知道云顧真早就死了,以她的性格,我們倆估計(jì)都要去給云顧真陪葬了?!?/br>
    遲圩一想起烏蘇那女人就感覺自己好似看見了一條毒蛇,心狠手辣,喜怒難測,“那我們應(yīng)該從哪里著手探查?”

    聞瑕邇垂眸沉思了半晌,“我想先去城中看看?!?/br>
    遲圩有些不贊成,道:“在一座城里找一個人的蹤跡,這會不會太大海撈針了......前輩,咱們只有半個月?!?/br>
    聞瑕邇道:“這是個邊陲小國,與我們從前居住的城不同,不消一日,便能將整個國家走完一遭?!?/br>
    “您是怎么知道的?”遲圩問道。

    “在白厄虎飛在城池上空時,我刻意倚在窗邊觀察過了?!?/br>
    遲圩若有所思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難怪您當(dāng)時一直守在窗前……”

    聞瑕邇起身走到窗前,打開窗戶掃視了一番院外的景象,只見院中并無人把守,除了入耳的風(fēng)聲之外,什么動靜都聽不到。

    “吃飽了嗎?”聞瑕邇目光落在院中,話卻是對著遲圩說的。

    遲圩忙站起身走到他身側(cè),“吃飽了?!闭Z畢也探出半個頭往外瞧了瞧,不過并未察覺到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聞瑕邇手扶窗沿,指腹摩挲一下邊緣鑲著的玉石,“既然吃飽了,就該出去動動筋骨了?!?/br>
    遲圩聞言一怔,有些遲疑的道:“前輩,那女人有這么好心放我們出去嗎?她難道不怕我們跑了?”

    聞瑕邇在玉沿上輕輕敲擊幾下,隨著他的動作傳出幾聲清脆之音,“試試不就知道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