誘出
酒過三巡, 席上修士大多已有些微醺飄忽之意, 拉開竹簾,在閣里姑娘的陪同之下走出席位來到席中, 三五成群互相攀談幾句后攜手走向常遠道所在,便聽得一修士道:“若瑾君, 獨酌乏味,不如玩些別的為您添些趣味。” 常遠道席間竹簾半開半合,他肩上懶散的搭著一件外衫,身形斜倚在后座之上,神態(tài)慵懶, 道:“有何趣味, 不妨說上一說。” “若瑾君可知‘曲水流觴’一說。” “知曉?!背_h道下頜微仰,眼神掠過簾外一眾,“人倒是頗多,不過席間無水渠, 如何將酒水傳遞下去?” “將這玩法稍作變動即可?!币恍奘刻嶙h道:“由若瑾君您啟頭,選中這席間任意一名修士后, 將酒水由侍女送給此人飲下。此人便又依樣畫葫蘆, 再擇席中其他人,把酒水傳遞下去?!?/br> 常遠道聽罷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中的玉扳指, 道:“這豈非成了灌酒的把戲?無甚新意。依我看,還需加些別的花樣?!?/br> “請若瑾君明示?!?/br> 常遠道坐起身來攏好肩頭的衣衫, “我點中那人須得回答出我問的三個問題, 若答得令我滿意這酒就不必飲下。若不能令我滿意, 這酒就得一直喝下去。十杯酒之內(nèi),那人若能順利答滿我的三個問題,便可反問我三個問題?!彼β?,“后面接下去的人也仍舊如法炮制即可?!?/br> 他本是今日筵宴的主角,既提出這等提議來,四下眾人哪有不應(yīng)答之理。遂紛紛將這玩法告知其他席間修士,不過片刻功夫,閣內(nèi)的歡歌笑語戛然而止,四散的修士也已回到自己的席上,靜聲等待著常遠道發(fā)話開始。 “阿旸?!崩识U出聲,“這場筵宴一時恐怕還散不了場?!?/br> 聞瑕邇道:“再等等,佟侖尚在席中?!?/br> 常遠道席前的竹簾盡數(shù)收起,他挑眸望出去,依次看過數(shù)個席位,最終將目光落到一僻靜角落處。他彈指,一道風無聲的吹起那席間竹簾,從中露出半個紅衣身影來,但很快簾又落下,將人又遮擋回去。 “就是他了?!背_h道朝身側(cè)端著酒的侍女說道。 侍女心領(lǐng)神會,緩步走到方才竹簾浮動的席前后,道:“公子,您是若瑾君選中的頭一人。” 聞瑕邇已重新戴好紗笠,聞言拉開竹簾,刻意壓低嗓音道:“若瑾君提問即可?!?/br> 常遠道坐的地方離他雖遠,但隔著這段距離卻仍舊能感受到對方向他投射而來的視線,確切無誤,猶如鷹目。 常遠道悠聲道:“為何戴著紗笠?” 聞瑕邇沉聲答:“面容丑陋,以笠擋之?!?/br> “這個回答不好?!背_h道說,“換一個?!?/br> 侍女單手捧酒遞到聞瑕邇眼前,聞瑕邇接過,半掀紗笠一飲而盡后,又道:“容貌不堪入目,席間又有我不便想見之人,所以戴了紗笠。” 常遠道點頭,似乎對這個回答尚算滿意。他道:“今夜赴宴,所為何事?” 聞瑕邇道:“為一睹若瑾君風采而來?!?/br> 話音方落,席間便斷續(xù)傳出輕笑聲,常遠道亦笑道:“即為一睹我風采而來,為何又要戴上紗笠?難道隔著一層紗看我還能看的更清楚些?” 彎彎繞繞的又將問題轉(zhuǎn)回了第一個問題上,聞瑕邇眉心微蹙,又待要飲下一杯酒,便聽朗禪的聲音從左側(cè)傳出,“這位道友既是為睹若瑾君風采而來,心中想必仰慕若瑾君已久。但又因容貌微瑕不便在若瑾君面前露出真實面容,為了不在若瑾君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只好已紗笠擋之。不知我猜測的是也不是?” 聞瑕邇接下話茬,“道友說的極是。” “原是如此,我便謝過小友的抬愛了?!背_h道指敲案沿,“這最后一個問題,那我就隨口一問了?!?/br> 聞瑕邇道:“請問?!?/br> 常遠道似笑非笑,“小友可有心悅之人?” 聞瑕邇聞言,眉心緩緩舒展開來,答:“有的?!?/br> “那便過了?!背_h道抬手一揮,“十杯酒之內(nèi)答過三問,換小友詢問我了?!?/br> 他與常遠道不過幾面之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所以他并沒有什么想要詢問對方的問題。聞瑕邇沉吟片刻后,說道:“緲音清君喜歡什么?” 眾人雖知若瑾君與緲音清君是師兄弟關(guān)系,但眼下坐在此處的常遠道,被詢問的人也是常遠道,是以聞瑕邇這句問話放在此刻實在有些突兀。人群中響起不滿的交頭接耳之聲,常遠道亦是稍稍一愣,旋即緩聲道:“嗯……他喜歡什么容我想想。前些時日他懷里抱著一捧驀尾花在宗門來回走動。因他平日甚少會抱什么東西入懷的,合該是喜歡那花才會如此抱著吧?!?/br> 聞瑕邇眼簾微垂,默了片刻,又問:“緲音清君討厭什么?” 此話一出,周遭又是一片嘩然之聲,有修士道:“這位道友,今日坐在此處的是若瑾君,你提問便也該問些和若瑾君相關(guān)的才對。一個勁的詢問緲音清君這是何意?” “道友要問緲音清君之事,該去臨淮海上的虛無縹緲間或者親自去到禹澤山的夙千臺才對,這處可不是好的詢問之地。” “開始之前,無人規(guī)定只能詢問被提問人自身之事?!甭勮冋Z氣平穩(wěn),“當然,若瑾君若不想回答我提出的問題,掠過也無妨?!?/br> 常遠道揚聲笑道:“的確是這個理。掠過言重,小友既問了我自然是要應(yīng)答的,不過再詢問第三個問題之時,還請小友詢問與常某有關(guān)的問題。”他摩挲玉扳指,意在調(diào)侃,“不然我便要誤會成小友仰慕的實則是緲音清君,而非我常遠道了……” 聞瑕邇道:“若瑾君所言極是?!?/br> 常遠道思忖道:“他除魔諸惡聲名在外,自是討厭心存惡念,為禍世間之人。不知這個答復能否讓小友滿意?” “滿意?!甭勮儾辉谶@問題上多作計較,隨口問出最后一個問題,“若瑾君酒量如何?” 常遠道:“未曾醉過?!?/br> “好。三個問題已畢,輪到我擇選其他修士了?!甭勮兾?cè)身,視線在席間來回掃視。 常遠道示意侍女為他斟上酒,注視著聞瑕邇接下來的舉動,“小友自便?!?/br> 聞瑕邇御風掀開佟侖席間竹簾,朝面前奉酒的侍女道:“就是他。” 侍女聞聲點頭,奉酒向佟侖走去。 朗禪壓低聲音道:“你待如何問他?” 聞瑕邇目不斜視,低聲道:“一摸脾性再說?!?/br> 佟侖拉起竹簾,璃珠在他身側(cè)侍奉,見奉酒侍女已至面前,便笑著道:“佟公子今夜這氣運也是極好的了。” 佟侖探出頭朝聞瑕邇所坐的方位看去,卻不見對方從竹簾中走出,只隔著簾間縫隙堪堪見得一抹紅影。他道:“道友請問?!?/br> 聞瑕邇狀似漫不經(jīng)心的道:“敢問道友所修何道?” 佟侖從身上拿出一道黃符放在案上,“我修符道?!?/br> “這回答尚不能令我滿意?!甭勮兊溃骸暗烙芽稍傧胂??!?/br> 侍女奉酒至佟侖跟前,佟侖并未立刻接過,反駁道:“我乃符修所修符道有何不對?” 聞瑕邇重復一遍,“道友想好再說,不然這酒可得一直喝下去了。” “請飲下。”侍女出聲提醒。 佟侖眉頭擰起,奪過酒猛地飲下。璃珠見狀,說道:“佟公子不妨再想想其他答案?” 佟侖將酒盞重重的落于案上,道:“我是仙修,修的是符道?!?/br> 聞瑕邇道:“不滿意?!?/br> 侍女斟滿空盞,推至佟侖面前。佟侖喝下,神情間已有不悅之意,思索片刻后答道:“我修符道,也飼蟲蠱,在毒術(shù)上略有造詣?!?/br> “此答復甚好?!甭勮兝^續(xù)追問,“道友既在毒術(shù)上有所造詣,想來定對蟲蠱一類的東西頗為了解。第二個問題,道友可知一種能控制人一舉一動的奇毒?” 佟侖聞言神情稍變,道:“能控制人舉動的奇毒眾多,不知你指的是哪一種?” 聞瑕邇道:“我指的是母蠱繁衍出的蟲蠱進入人的體內(nèi)后,能夠控制人的身體和心智,煉毒之人再cao縱母蠱繼而cao縱中蠱之人的一舉一動。這種毒你可聽過?” “不曾聽過?!辟霾患偎妓?,“這樣怪異之毒聞所未聞?!?/br> 聞瑕邇歉聲,“既不曾,那便有勞道友繼續(xù)飲酒,繼續(xù)作答了?!?/br> 佟侖面色陰沉,璃珠接過侍女斟滿的酒喂到他嘴邊,“不過玩樂罷了,佟公子再作他答糊弄糊弄便是,不必較真?!?/br> 佟侖張嘴喝下,道:“這人像是在故意刁難我。” 璃珠驚詫道:“是嗎?這人難道是佟公子舊識?” 佟侖手掌緊扣酒盞,視線緊盯聞瑕邇的方向,道:“你說這毒,我略有耳聞?!?/br> 常遠道撐著下頜,目光在聞瑕邇和佟侖二人身上來回掠過,聞言拍掌道:“二位將這玩樂可謂是玩到另一番境界了,令我開了眼界?!?/br> 是褒獎還是反諷亦或者其他,在不同的人聽來自是不同的語境,席間修士見常遠道拍掌,便也跟著連聲附和拍掌稱好。 “這答復我便勉為其難算你過了?!甭勮儾皇芘匝宰虜_,“最后一個問題,還請道友想好再作答?!?/br> 佟侖道:“問。” 聞瑕邇淡聲,“十日之前,你在墨南城中做過何事?!?/br> 佟侖掌中酒盞霎時化作幾塊殘片,璃珠在旁見到這番景象,身形向后幾不可察的退了退。佟侖道:“時隔甚遠,記不清了?!?/br> “不滿意?!甭勮兤铰?,“又該飲酒了?!?/br> 佟侖卻未飲下這杯酒,厲聲道:“我與你素昧平生,今夜當著眾人之面何故刁難于我?” “不過是若瑾君立下的規(guī)矩,對所答之話不滿便可讓回答之人飲酒以作小懲?!甭勮兊溃骸暗箅y一詞言重了?!?/br> 常遠道未作聲,似看戲般品著酒又倚回了座上。他不答話,席間修士便也只好裝聾作啞,當作看不見聞瑕邇的故意刁難。 “阿旸。”朗禪低聲,“是否太過直白了些?!?/br> 聞瑕邇未應(yīng)朗禪的話,繼續(xù)緊逼佟侖,“這位道友,喝完酒后還請繼續(xù)作答我方才的問話?!?/br> 佟侖神色晦暗,在原位上踟躇許久后,只見他起身揮開侍女遞來的酒,酒盞落地發(fā)出輕響,他從席間走出,向常遠道拱手道:“不勝酒力,若瑾君慢飲。佟侖先行告辭?!?/br> 常遠道笑意依舊,“請便?!?/br> 佟侖大袖一揮,退席徑直往玉閣外行去。聞瑕邇和朗禪慢一步走出席中,同朝常遠道拜別,常遠道眼神在他二人身上慢悠悠的轉(zhuǎn)了一番,道:“黑衣服的可以走,紅衣服的先留一留?!?/br> 追尋佟侖刻不容緩,聞瑕邇沒功夫陪常遠道在這處耗下去,抓著朗禪背身便往外跑。席間眾人一時尚未及反應(yīng),眼瞅著聞瑕邇和朗禪已跑至玉閣大門外,守在門口的雜役不疑有他,見他二人跑來便自發(fā)打開了大門,聞瑕邇和朗禪順利跑出玉閣。正這時頭頂上方倏的響起利風之聲,聞瑕邇和朗禪側(cè)身避之,殘留余風卻掀掉了他們二人頭上的紗簾。 聞瑕邇和朗禪同時抬首,只見常遠道懶散倚在二層闌干處,意味深長的望著他們二人,“聞旸,朗禪……年紀輕輕不學好,裝成大人模樣來逛花樓,被你們家中人知曉了恐怕是要受訓的。” 聞瑕邇目光放遠,在來往行人中瞥見佟侖的背影,抬腳便追了過去。朗禪則留在原地,應(yīng)答常遠道:“我和阿旸是為了查清一樁事由,這才掩了身份進到玉閣之中。事急從權(quán),還望若瑾君見諒。” 常遠道順著聞瑕邇追去的方向瞧過去,道:“既是為了查事不若一開始便與我商量商量,說不定我還能幫上你們一幫......” “是我二人心急了?!崩识U眼光不住往一旁瞥去,“阿旸一人我不放心,下次我再親自去到朝醞榭向若瑾君賠罪。”說畢拱手施以一禮,背身也追著聞瑕邇而去。 常遠道在闌干處饒有興味的停留半晌,忽見夜空中落下點點白芒,他往外探出手掌,一片雪花便掉進他掌間。他指尖輕捻,雪花碎于他掌中,隨風散去,似喟嘆道:“今年的雪,來的有些早了……” 佟侖似已察覺到身后有人跟蹤,特意往偏僻的深巷中跑去。聞瑕邇緊追佟侖不放,待追入一條無路的死巷中時,佟侖在盡頭處停下了腳步。 佟侖轉(zhuǎn)過身,眼神陰鷙的盯著聞瑕邇半晌,道:“冥丘少君聞旸,緊追我不放到底是為了何事?!?/br> 聞瑕邇雙手抱肩,由著佟侖打量,“特意引我至這偏僻無人的死巷中,你又是為了何事?” “我為何事,須得看你找我是何事。”佟侖語氣不善,“沒有旁人在場,你大可開門見山?!?/br> “甚好?!甭勮兊溃骸拔以膊淮蛩悴刂粗??!?/br> 他從袖中捻出一道卷曲的赤符向佟侖丟去,佟侖抬手接過,聞瑕邇道:“打開看看?!?/br> 佟侖動作謹慎的卷開符紙,只見一只蠱蟲的尸首躺在符里,他定睛瞧了幾眼后,抓著赤符的骨節(jié)咯吱作響。 “佟侖?!甭勮兒傲怂宦暎耙娺^這只蠱蟲之后,還是認不出這毒是何種毒嗎?” “認得如何,認不得又如何!”佟侖將蠱蟲連帶赤符往地上一丟,抬腳用力踩去,“一只莫名其妙的蠱蟲罷了?!?/br> 天間雪紛飛落下,聞瑕邇面覆寒霜,“十日前,你在墨南城中做了何事?!?/br> 佟侖摸出數(shù)道黃符浮于身前虛空,“吃喝玩樂,干盡天下極近風流之事!” 凝冰符騰空而出,數(shù)條冰龍破空長吟,卷著飛雪凜風朝佟侖襲去。佟侖身前黃符霎時齊齊變作數(shù)層屏障,替他擋下攻擊,但很快第一層屏障便在冰龍齊頭并進的攻勢下出現(xiàn)了裂紋,緊接著破碎化作冰渣。 冰龍攻勢凜冽,后方的數(shù)道屏障皆連同第一道一般接連破碎。佟侖驟然意識到自己的修為和對方之間的差距,趁著冰龍尚未沖破余下幾道屏障之時,縱身一躍跳上屋檐便要逃之夭夭,一柄長劍悄無聲息的橫隔在他脖頸上。 朗禪立于佟侖左后側(cè),道:“再往前一步,劍鋒便不長眼了?!?/br> 聞瑕邇飛上屋檐,直面佟侖,“今夜你若說不出我想聽的答案,你這條命便只有留在此處。” 佟侖肩膀發(fā)顫,怒火中燒,“你想知道什么……” 聞瑕邇聲音冷下來,“十日前,你在城西的一家客棧中做過什么!” 佟侖咬牙切齒的盯著聞瑕邇,“不知道,我沒去過什么城西的客棧!” 聞瑕邇一腳踹至佟侖膝蓋,佟侖悶哼一聲跪倒在了瓦片上。朗禪劍鋒壓至佟侖肩頭,眉目間顯出怒意,“你逃不出我二人的掌心,不說實話吃苦頭的只有你自己?!?/br> 佟侖道:“……我說了實話,是你們自己不相信!” 朗禪劍鋒逼近佟侖脖頸,鋒利的劍身立刻在佟侖的脖頸上劃出一道血痕,“不見棺材不掉淚?!?/br> “我最后再問你一遍?!甭勮兟暼绾笆涨?,你在城西的一家客棧中對一名魔修做了什么!” 佟侖聞言,片刻后竟是放肆的笑了起來。朗禪一腳踢向佟侖后背,佟侖似不堪重負般上半身趴在瓦片上,朗禪道:“回話!” 佟侖趴在地上緩了半晌,嘴里吐出一口血沫子,他仰起頭望向聞瑕邇,“原來你是為了那魔修的事來找的我……但我早就忘的一干二凈了?!?/br> “一個死人的事,我為何要記得這般清楚?”佟侖笑意森然,“不過他臨死前,被我的蠱蟲啃噬的七竅流血的可憐模樣我倒還有些印象!” “你給我住口!”朗禪一腳踩在佟侖面上,震碎周遭瓦片,佟侖的頭頂涌出血來,咳嗽不停。 聞瑕邇勾唇,眸中笑意卻極寒,“他七竅流血……那你便穿腸破肚,挫骨揚灰?!?/br> 佟侖咳嗽未停,從嗓子眼里擠出字來,“恐……恐怕你沒,沒……這個機會?!?/br> 話音方落,一道暗藏殺意的戾風從聞瑕邇身后襲來,朗禪立即反應(yīng)過來,掠身飛至他身后,御劍擋之,卻稍晚一步,被余波傷及。 “快來救我!”佟侖高呼。 戴著鬼臉面具的黑影從夜色中隱現(xiàn),并不戀戰(zhàn),提起佟侖便要離開。聞瑕邇腳下光影乍現(xiàn),陣已生成,黑影離開的動作一頓,似是被困在了陣中。 “遍尋你不得?!甭勮兊溃骸敖褚箍偹闶乾F(xiàn)身了?!?/br> 面具人不作聲,被他夾在腋下的佟侖卻急躁不已,“你還愣著做什么!趕緊走啊!走?。 ?/br> 朗禪咽回喉頭上涌的鮮血,手中劍騰飛至半空,召出劍陣環(huán)繞面具人上空,嘶聲道:“……阿旸識得此人?” “他便是我跟你提及的在水村中屠殺母蠱的黑衣蒙面人?!甭勮凊久?,聽出朗禪語氣中的不對勁,“阿禪你受傷了?” “無礙,小傷罷了。”朗禪擺手,“當務(wù)之急,問出這兩人的身份和目的才是……” 凌冽劍光驟然從陣中爆發(fā)出,破開了聞瑕邇的陣眼,震開了朗禪的劍陣。面具人持劍立在檐角之上,語調(diào)怪異,“你們兩位還是各自回家再練幾年后再來尋我罷。” “和他們廢什么話!”佟侖似對面具人這番不趕緊跑路,反而留在原地佁然不動的做法極為惱怒,“趕緊走?。 ?/br> “上次我見你,你手中還不曾攜帶任何兵器,想來是為了刻意掩藏身份?!甭勮?nèi)∠掳l(fā)髻間的鎏火簪執(zhí)于手中,“而這次你寧可頂著泄露身份的危險也要亮出劍來,不過是因我和阿禪將你逼至境地,你為自保罷了。”他幽聲,“裝腔作勢的功夫,實在拙劣至極?!?/br> 簪身瞬時涌上一層極亮金光,夾著風雪而去。朗禪劍身幻化數(shù)道劍影,殺意磅礴,直襲面具人。 “既覺我是裝腔作勢,那我這裝腔作勢不若貫徹到底順了你們的心意。”面具人語氣不明,“這便告辭?!?/br> 言畢竟是夾著佟侖,飛身一躍跳至另一屋檐上,以一種極快的速度于夜色風雪中抽身離開。聞瑕邇和朗禪哪能由著面具人這般輕易離去,二人窮追不舍,赤符與劍訣交相在那面具人身后追擊,面具人身影如魅,頭也未回,竟是連連躲過聞瑕邇和朗禪的攻勢。 朗禪道:“這人身法鬼魅,下次再想誘他現(xiàn)身恐怕更難,不能讓他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