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我?guī)煾冈趺礃恿??還是被那群小兔崽子氣的睡不著覺嗎?” “周霖師妹怎么樣了?沒讓太華山的臭小子得手吧?我早就跟她說過,咱們玉泉山可是道門第一,咱家的姑娘可不能被外面的家伙用甜言蜜語給哄了去,必須要等我回去好好試試他們才能作準(zhǔn)……” 趙乾峰越說越興奮,可他說的越多,凌玥就越難開口。 “這里是趙師伯的房間?”她轉(zhuǎn)開了話題,“這間屋子大的有點(diǎn)嚇人。” “……?。 闭谔咸喜唤^的趙乾峰聞言一頓,伸出一只慘白的手向前一揮,只聽一聲脆響,無窮無盡的人影和書架都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扇扇門窗和足以望見的墻壁。 “為了能有個(gè)地方練劍,我在這里施了點(diǎn)障眼法?!蹦腥苏f道,“外面日頭挺毒,我不喜歡出去,這座孤城雖大,可除了正殿都沒什么意思?!?/br> 這么說著,他從后面推著凌玥向前走,將她推到了一扇窗戶旁邊,伸出手向外一指,“你瞧,那邊就是正殿,但小尋雙說我不能去那里,非要讓我在這邊湊合湊合?!?/br> 凌玥依言望去,坐落于中軸線中央的宮殿果真氣派非凡,瓊樓玉宇、飛檐畫壁自不用說,其高度也是其他建筑萬萬所不能及。 只見那宮殿通體瑩白,底部被云霧籠罩,隱約能瞧見隱藏在其中的一道道階梯,而在階梯中央,由玉石雕刻而成的珍奇異獸對(duì)著宮殿大門俯首帖耳。 凌玥已確定自己正處于某座塔樓頂層,可看向正殿時(shí)依然有仰望之感,,仿佛只要身處孤城之中,就只能對(duì)它頂禮膜拜。 “聽?zhēng)煵囊馑?,這城里還有別人在?”凌玥移開了視線,將正殿的怪異之處暗暗記在心底。 “有啊?!壁w乾峰想也不想的回答,“太華山的何尋雙嘛,那小子明明年紀(jì)不大卻很有老媽子的命相,仗著自己有副rou身可用,這兒不讓我去,那兒不讓我去,可煩了?!?/br> 凌玥一邊聽一邊將視線下移,就見在塔樓的底部,形貌狼狽的丁衍和柯闖還有晉朝的那名黑衣侍從正在對(duì)自己瘋狂揮手,他們的視線落在她腦后一點(diǎn),隨著時(shí)間的推移而越發(fā)驚恐。 感受到身后寒意越發(fā)徹骨,她突然決定冒一次險(xiǎn)。 “趙師伯,”凌玥蜷起手指,“冒昧問一句,你和何師兄為什么要待在此地?” “啊,這個(gè)啊。”趙乾峰拉高了音調(diào),聲線逐漸變化,“這座城必須有守門人才行,何尋雙是來接替我的,就像……你們當(dāng)中必須有人留下來接替他一樣?!?/br> “接替?” “對(duì),當(dāng)初大家商量好了,輪流守在這里,可是我等了好久好久,都沒有人來……”趙乾峰的聲音越來越細(xì),越來越高,“直到我的身軀衰敗,直到我的骨頭爛透,也沒有人來過!” 感受著推在后腰的手漸漸向上,凌玥用盡全部意志才克制住了繃緊身體的本能。 “對(duì)啊……”說到這里,“男人”的聲音突然回落,像是在喃喃自語,“看門人至少要分神期修為,為什么會(huì)派你們來,難道你也不是來替我的……都不是來替我的……” 糟了! 還沒等凌玥反應(yīng),趙乾峰的手已經(jīng)掐向了她的脖子。 眼看“男人”的手就要碰觸到少女柔嫩的肌膚,一聲厲呵制止了他的動(dòng)作。 “宗門沒有拋棄你,趙乾峰?!?/br> 凌玥目視前方,腰板挺的筆直。 “他們很想你,只是……他們都死了?!?/br> “啊……”名為“趙乾峰”亡魂輕輕叫了一聲。 “老實(shí)說,我覺得你有點(diǎn)眼熟。” 踩在滿地的傀儡斷肢中,男人對(duì)著不遠(yuǎn)處單膝跪地的少年輕聲笑笑,抖掉了拂塵上殘留的血珠。 “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鮮血從少年握傘的掌心淌出,沿著傘柄一路向下,流經(jīng)藏藍(lán)色的傘面,與艷麗的牡丹混雜在一處。 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渾身上下遍布大大小小的傷口,秀氣的臉上布滿血痕,唯有那雙清明的眼睛證明了他還沒有被徹底擊潰。 男人對(duì)少年的沉默不以為意,“還是說,你是我生前的某個(gè)熟人?” 聽到“熟人”二字,楊戩笑了,他首次抬起頭,認(rèn)真的打量了男人一眼,聲線因多次嘔血而有些沙啞,“你是怎么死的?” “一上來就問別人的死因,這可太冒犯了?!蹦腥寺冻隽艘粋€(gè)微微驚訝的表情,“不過回答你也不要緊,反正我也很久沒跟外面的人說過話了?!?/br> “答案就是——我忘了?!?/br> 看著顫動(dòng)了一下的少年,男人笑了起來,“很奇怪嗎,忘掉死因這種事?” 這么說著,他舉起手中拂塵,眼中沒有半點(diǎn)笑意,“我只記得,我要守住這里才行?!?/br> “所有踏入此城的人都要死?!?/br> “所有冒犯仙殿的人都要死。” “所有違背天尊意志的人都要死?!?/br> 像是有一方手帕將所有情緒都用力抹去,何尋雙的眼中綠芒大盛,慘白的臉與地上那些僵硬的傀儡并無差別。 “在你走后的第二年,她病逝了。”楊戩直視著他的眼睛,握著燭影的手收緊。 何尋雙聞言愣了一瞬,一絲茫然從他臉上掠過。 “既然遲早都要舍棄,”楊戩臉上露出了一絲倔強(qiáng),“當(dāng)年在皇宮外,你為什么要心軟呢?” “啪?!?/br> 一滴血淚從何尋雙僵硬的眼眶中滾落,劃過他木然的臉頰。 與此同時(shí),他手中的拂塵落下了去。 楊戩手中燭影撐起,白色的拂塵與藏藍(lán)的傘面相擊,十八道金色的禁制寸寸斷裂,飛落在空中,湮滅成了塵埃。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191229 20:36:38~20191230 17:23:1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裙長一米六 1個(gè);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qing銘 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duì)我的支持,我會(huì)繼續(xù)努力的! 第71章 油紙傘上的禁制寸寸崩裂, 分散的光點(diǎn)在少年身前聚攏, 重新化為十八道屏障,擋住了落下的拂塵。 看著手中被擋回的拂塵,感受著傘面上似曾相識(shí)的力量,男人后退一步,臉上的茫然轉(zhuǎn)瞬即逝。 然而下一刻,他起腳側(cè)踢, 右腿與少年的狠狠撞在了一起! 同樣的招式, 同樣的走位, 兩個(gè)人就像是完美同步的鏡像, 短暫交集,又即可分離。 金光凝聚的屏障在剎那間破碎,少年倒飛出去, 重重落在了地上。 楊戩勉力撐起身體, 一口鮮血從噴在地上,暗紅色的血跡里夾雜著些許粉色rou塊, 若不是《八(九)玄功》未破,他此刻應(yīng)當(dāng)七竅溢血而死。 將死死握住的燭影放在腳邊,少年單膝跪地, 看著再次抬起拂塵的男人, 右手緩緩虛握成拳, 在拂塵落下的剎那猛然松開。 “……死了?”趙乾峰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怎么會(huì)……死了?” 把視線從塔下抓耳撓腮的三人身上移開,凌玥深吸了一口氣。 “照修真界傳言, 上代掌教率領(lǐng)門下所有弟子前往仙山卻一去不回。玉泉山上上下下,活著回來的,唯有我?guī)熥鹩癖蝗??!?/br> “如今的玉泉山,沒有了玉泉,沒有了道門第一,也沒有了留影壁?!?/br> “我不聞師祖姓名,不知周霖是誰,也不識(shí)——師伯你?!?/br> 凌玥不知這段話對(duì)方聽進(jìn)去了多少,畢竟她正在交談的對(duì)象并非玉柄真人記憶中那個(gè)驚才絕艷的師兄,而是一只不知已被扭曲至何種地步的亡魂。 倘若趙乾峰還活著——哪怕只有一絲可能,玉柄都不會(huì)棄他于地此三百年,唯一的解釋就是,無論待在她身后的到底算是什么東西,“趙乾峰”這個(gè)人,都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 “……仙山……他們竟然去了那里!”男聲逐漸壓過了那混沌不清的女音,“怪不得……怪不得……可是為什么……為什么只有他們?nèi)チ恕?/br> 一雙勾爪般的手扣住了凌玥的肩膀,力道之大仿佛要將少女撕成兩半。 “玉柄的徒弟,你告訴我,”趙乾峰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冷靜,“進(jìn)入仙山的,只有我們玉泉山嗎?” “只有玉泉山。”凌玥答道,“此番進(jìn)城的除我之外,還有其他六派弟子,師伯若是不信,大可一一去問?!?/br> 之后,便是死寂一般的沉默。 趙乾峰在問完后便再無動(dòng)靜,若不是那雙手依舊扣在肩膀,身后的陰冷氣息半點(diǎn)沒散,凌玥幾乎以為他已經(jīng)離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串低啞的笑聲在空蕩的房間內(nèi)響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們竟然一個(gè)都沒去……”男人嘴里的每一個(gè)字都透出一股仿佛要溢滿出來的恨意,“我在這里守到死!他們竟然一個(gè)都沒去!” 他果然知道“訪仙山”的真相! 凌玥剛想出聲詢問,就聽身后的笑聲陡然變成了一聲女子尖嘯! 那嘯聲尖利無比,震的她耳膜發(fā)疼,就連體內(nèi)的真元都有了隱隱跟著波動(dòng)的跡象。 “滴答、滴答、滴答。” 水珠滴落的聲音從地面八方傳來,最終匯成了溪水流動(dòng)般的泊泊聲,一股濕意從鞋底傳來,凌玥微微低頭,入目滿是血紅。 尖嚎聲仍在繼續(xù)。 濃稠的鮮血很快包圍了少女的雙腳,侵染在鞋幫邊緣的紅色甚至向上蔓延,一寸一寸向著腳腕挪動(dòng)。 對(duì)方想把她“吃”掉! “趙師伯,”凌玥掃了一眼蠢蠢欲動(dòng)的膿血,嘆了口氣,“你還記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嗎?” 女子的尖嚎聲霎時(shí)一頓。 “怎么死的?”趙乾峰的聲音傳了過來,只是格外微弱,“我……我忘掉了……” 然而清醒只是一瞬,女子的嚎叫瞬間就蓋過了男人的呢喃,暴露了意圖的膿血陡然上漲了半丈,撲在了驟然亮起的紫金色罡氣上,發(fā)出了刺耳的“滋啦”聲響。 扣在少女肩膀上的雙手越發(fā)用力,仿佛要將她就地撕碎。 凌玥沒有動(dòng),甚至沒有掙扎。 “趙乾峰,”她一字一頓的說道,“好好想一想,你是怎么死的?!?/br> “……我……我……”男人的聲音更像是發(fā)夢(mèng)時(shí)的囈語,“那一天,我守在正殿門口……那個(gè)人……沒有用……我的身體……碎了……” “對(duì),我想起來了?!彼f道,“我被他打碎了?!?/br> 扣住凌玥肩膀的雙手松開,尖嘯的女聲變成了慘叫。 有什么重物落在地上,粘稠的血灘一點(diǎn)點(diǎn)回落,在即將跌回地面時(shí)突然炸開,飛濺到了屋內(nèi)的各個(gè)角落。 重獲自由的凌玥轉(zhuǎn)過身,想也沒想的打出一掌!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