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話音未落,門外就傳來了一陣sao動。 “是不是朕的恩人來了?”晉帝一個激動坐在了起來,想起來自己還在養(yǎng)病,才慢悠悠、病懨懨的躺了回去,吩咐大太監(jiān),“你去瞧瞧?!?/br> “喏?!?/br> 大太監(jiān)顛著小碎步走出內(nèi)室,不一會兒又顛了回來。 “官家,幾位娘娘帶著小皇子守在門外,說是要來為您侍疾。” 晉帝一聽,頓時被如此不加掩飾的刷好感手段給震撼到了,“朕只是要養(yǎng)病,又不是要出殯,來這么多人作甚么?” 見過侍疾的,沒見過成群結(jié)隊還帶著小蘿卜頭一塊侍疾的,你們能不能走點心? 他成年的兒子們天天想著壓榨他干活,結(jié)果話都說不利索的反而惦記起他屁股下面的位子了? 這是何等的我勒個去? 別看晉帝成天埋怨修士把他的大小老婆當(dāng)牌打,實際上后宮葉子牌每一版他都有! 當(dāng)然,美名其曰,了解后宮動向。 因此,這些上趕著前來刷存在感的小老婆們算盤打得噼里啪啦,卻不知被刷的對象對她們私底下的動向了如指掌,甚至還會面無表情的把她們組合成連招。 呵,朕只是一個木得感情的牌手,唯有在牌桌上大殺四方才能勉強(qiáng)獲得快落。 讓大太監(jiān)三言兩語打發(fā)走了來添堵的小老婆們,晉帝突然想起了在他牌組里壓軸的正宮娘娘,陡然發(fā)現(xiàn)自打他臥病在床,這位名正言順的大老婆就沒露過面。 “皇后有沒有說何時來看朕???”他期盼的問道。 “回官家,”大太監(jiān)答道,“皇后娘娘早些時候來了口信,說您只是在養(yǎng)病,又不是要出殯,她就不湊熱鬧了?!?/br> 得,一聽就是真夫妻。 晉帝也是被皇后如此直白的答復(fù)給治的沒脾氣,面無表情的躺回榻上,準(zhǔn)備蒙住頭好好哭一場。 就在這時,低著頭的大太監(jiān)突然來了一句,“官家,有一件事奴婢不知該不該講?!?/br> 若換在平時,晉帝肯定一句“該不該講你心里沒點數(shù)嗎”懟回去,可今日他難得休息,竟然也起了閑心,“但講無妨?!?/br> 說是這么說,要是這位御前太監(jiān)真的敢胡扯,那肯定會被拉下去一刀兩斷。 得到應(yīng)允,大太監(jiān)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您將封神榜一事都交給太子處理,與仙師來往也皆有太子殿下出面,雖說太子殿下從未有過不臣之心,可是奴婢擔(dān)心,天長日久之下,那些仙師恐怕心中……” 晉帝的耳朵動了動,想起珍藏的那幾十套葉子牌里這位大太監(jiān)十年如一日的“忠心耿耿”,咽下了到嘴邊的訓(xùn)斥,換成了一聲嗤笑。 “你懂什么?!彼み^頭,凝視著跪在地上的白胖太監(jiān),露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就是這樣才好呢?!?/br> “你可想過,為何世人都贊大晉類周,可那些在嘴巴上敬朕的修士,朕卻從來指使不動?” “奴婢愚鈍。”大太監(jiān)叩首。 “因為朕或許能成為周文王,卻永遠(yuǎn)也當(dāng)不了武王?!睍x帝冷哼一聲,“眾仙救文王于危難之中,眾仙是主,文王是從,等到后來鳳鳴岐山,周武王伐紂,卻掉了個兒過來,變?yōu)榱宋渫鯙橹?,眾仙為輔,你可知為何?” “奴婢愚鈍?!贝筇O(jiān)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趴伏在地。 “因為周武王尊姜太公為尚父,還娶了他的女兒,成為了他們中的一員?!蹦腥苏Z氣淡淡,“所以他才能天下歸心,定鼎四海,而不是像他爹一樣,對這個謙卑,對那個折腰,也不像他大哥,不明不白的被做成了rou丸?!?/br> “在那群自命不凡的家伙眼里,吾輩只是向往長生又失敗的可憐蟲,縱然統(tǒng)御四海,卻無法與長視久生的仙人相提并論??渗欨Q不一樣,只要他能晉升金丹,哪怕只是最低劣的金丹,都邁入了長生者的行列,與吾等不可同日而語?!?/br> “為了大晉的國祚,放這點權(quán)算什么呢?”晉帝露出了一個狡猾的笑容,“為帝者,眼光要放的遠(yuǎn)些才行?!?/br> “請官家贖罪,奴婢實在是愚鈍。”大太監(jiān)連磕數(shù)個響頭,敲的屋內(nèi)光源哐哐作響。 晉帝不喊停,他就一直磕。 直到屋外太子攜仙師進(jìn)殿的通傳響了起來,大太監(jiān)才將將停下,帶著額頭上磕出的血印退到了簾幕后面。 “父皇,”太子清朗的聲音傳入內(nèi)殿,“兒臣把兩位恩人帶過來了!” 聽到長子的提示,晉帝連忙躲回被窩,等到腳步聲踏入內(nèi)殿,才維持著欣慰又期盼的表情扭過頭來,然后……他的笑容就裂開了。 “別過來!” 大吼一聲,晉帝連人帶被子以與出人意料的敏捷身手翻到了床榻背后,伸出一只手指著踏進(jìn)內(nèi)室的某人不停的顫顫顫,“你你你你……” “我我我我,”凌玥一只手拿著毛筆,另一只手拖著不知從哪里順來的硯臺,眼皮都沒掀一下,“小師弟,按住他?!?/br> 什么? 還沒等晉帝理解她話中的意思,就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拎了起來,而拎他的人一邊將他放回榻上,一邊就地取材,用被子把他捆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 你們這是要謀逆! 被捆成粽子的男人正待掙扎,一抬頭,與雙臂按在他肩膀上的少年打了個照面。 看著少年那張似曾相識的臉,晉帝一愣。 這一愣,就無力回天了。 “來來來,不要動?!绷璜h把筆頭沁在硯臺里沾著墨,“畫歪了我可不負(fù)責(zé)啊。” 吾命休矣! 看著步步逼近的女魔頭,動彈不得的晉帝臉都要綠了,連忙把求救的目光投向在場唯一的自己人。 偏偏被他寄予厚望的太子還在那邊滔滔不絕的匯報,仿佛突發(fā)性眼盲,“父皇,昨夜多虧世妹與戩弟逗留上京,才讓那行刺的妖人沒有得手。兒臣已經(jīng)命人將事發(fā)的城樓封鎖了起來,定不會讓任何蛛絲馬跡溜走。” 朕早就該想到是他倆! 后知后覺的晉帝恨不得回溯時間,給那個被難得偷懶蒙蔽了雙眼的自己兩巴掌,叫你還毫無危機(jī)感的瞎樂呵,這回樂極生悲了吧! “……為防刺客再次出手,兒臣特請世妹二人來為父皇來畫一道平安符。” 原來罪魁禍?zhǔn)拙褪悄悖?/br> 一口老血梗在喉間,晉帝用眼神殺了這逆子一百遍。 “禿帝,”拿著沾滿墨汁的毛筆,大煞星冷笑一聲,“沒想到你有一天會落到我手里吧。” 眼神往后面一動不動的簾幕瞟了瞟,晉帝萬念俱灰,嘴唇微微顫動—— “那個胖子躲到柜子里去了,你喊他也沒用。”凌玥如是道,上前一步,擼起袖子,“我今日就要替天行道……” 說完,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捏著筆在晉帝的腦門上畫了起來。 一邊畫,她還一邊念念有詞,“上古有一神獸,五行屬土,上有一行,八方為圓,四方各有金剛護(hù)體,上各一通氣之口,一口靈氣從中流轉(zhuǎn),實乃王霸之氣!” 楊戩看著晉帝腦門上那個活靈活現(xiàn)的小王八,陷入了沉默。 晉帝雖然看不到額頭上的“杰作”,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沒好事,他很想虎軀一震掙脫束縛,隨手招來百萬精兵突突死這兩個膽大包天的家伙……然而別說虎軀一震了,二震三震都沒能震開身上的這床被子。 “很好,完美?!绷璜h收起筆硯,還有閑心吹了一下男人額頭未干的墨跡,然后瞅了瞅后者依然牢固的發(fā)際線,萬分惋惜,“這么多政務(wù)竟然還沒弄禿你?!?/br> “朕想靜靜?!?/br> 雙眼放空的晉帝靠在榻上,活像是被歹徒糟蹋過的良家婦女。 “官家,”大太監(jiān)冒死從后面的簾幕里探出頭,“靜妃回家省親還沒回來呢?!?/br> 不是這個靜靜! 晉帝一口氣差點被堵的喘上來,覺得自己正在被全皇城針對。 “行了,這樣八成是死不了了。” 空出兩只手的凌玥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對于寢宮里簡約的布置格外滿意,指著西邊的一角對楊戩說道:“從那邊開始吧。” 從哪里開始? 悄悄豎著耳朵的晉帝一下子起身,眼神驚恐的看向三人。 “父皇不必?fù)?dān)憂,”太子安撫道,腳下卻一步靠近的意思都沒有,“世妹的意思是,為了能早日揪出兇手,想要重現(xiàn)一遍昨夜行刺的場景?!?/br> 要重現(xiàn)行刺你們?nèi)コ情T口??!來朕的寢宮作甚么! 晉帝想要大喊出聲,然而帝王的尊嚴(yán)把他死死地勒在懸崖上,就是不肯讓他滾下去。 “朕……”他剛從牙縫里擠出第一個字,就見一道銀亮的劍光自西而來,直指他的眉心! “哐!”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只由濃墨聚成的玄武出現(xiàn)在晉帝面前,擋下了這致命的一擊。 竟然真的有王霸之氣啊! 維持著身體后仰的姿勢,晉帝傻傻的看著劍光與玄武一同破碎,好半天緩不過神來。 “怎么樣?”凌玥抄著手問道。 雖然修為不咋地,男人到底是積年的帝王,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方向不對?!?/br> “昨夜那劍光雖然也是自西而來,”晉帝眉頭打了個死結(jié),“可朕就是感覺有些地方不太對勁?!?/br> 就仿佛,這兩個西不是一個方位一般。 “嗯……”凌玥思忖了片刻,指著另一個角落對楊戩道,“再來一劍?!?/br> 少年依言行事,銀亮的劍光第二次與墨色玄武相撞,在寢宮內(nèi)擊出一地璀璨。 “很接近了?!币换厣厥?,晉帝總算習(xí)慣了冷不丁來一劍的情況,“感覺昨夜也是這個方向?!?/br> “可那是北邊啊?!碧用摽诙?。 昨日他同樣在城樓上,分明看到那劍光是從西邊來的! “是城門的關(guān)系?!被厥詹⑵鸬闹割^,背著傘的少年看向掛在墻壁上的堪輿圖,上面赫然畫著宛若八卦陣圖的皇城。 “城門?” “昨夜官家登的是坐北朝南的主城門,”楊戩慢條斯理的說道,“然而想要走到正面,要先過朝西的匝道,那劍光就是這時來的?!?/br> 換言之,過匝道的時候晉帝面向朝西,只有走過了拐點才會面朝南方,而劍光就卡在將過拐點的那一刻出現(xiàn),一下子打亂了他的方位判斷。 在城樓上行進(jìn)的晉帝一行都覺得此樓坐北朝南,劍光所來方向必然是西,實際上,他們本來就面對著西方,那么被當(dāng)成西的方位就是——北! “這還不是要怪你們老楊家太好色?”同樣看著堪輿圖的凌玥努了努嘴,“人家隋朝四四方方的皇城還不夠你們放小老婆的,非要擴(kuò)建成八卦圖,現(xiàn)在把自己給坑了吧?!?/br> 在場的三個楊家男人不敢吭聲,晉帝嘴巴張了張,還是沒說話。 難道要他承認(rèn)后宮納新純粹是他打牌想要新卡? “那劍光走到皇城時已經(jīng)是強(qiáng)弩之末,”凌玥繼續(xù)說道,“出劍人必然距離上京尚遠(yuǎn),卻又能將出劍時機(jī)卡的如此之妙,分毫不差,可見也沒有遠(yuǎn)到天邊,符合如此條件的地方只有一個——” 漠北。 這兩個字同時浮現(xiàn)在在場幾人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