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比起先前經(jīng)過的那些同類,這間沙xue簡直稱得上破敗,不僅沒有平整的洞口,連壁沿都像是被狗啃過,遮羅仙,熟門熟路的鉆進沙室,還不忘低頭撿起落在地上的一塊布簾,扭身——看見了尾巴上的兩位乘客。 在這一刻,女沙蝎露出了青面獠牙。 凌玥松開抱住人家尾巴的手,若無其事的接過那塊布簾,轉(zhuǎn)身和小師弟一起掛在了沙xue入口。 看著忙活的二人,差點現(xiàn)出原形的遮羅仙冷哼一聲,甩著尾巴爬進了地xue內(nèi)。在一片漆黑中,那紅亮的尾刺就像是一個小小的燈籠,在地xue內(nèi)閃來閃去,然后冷不丁的照出了一根同樣翹起的尾巴。 與遮羅仙的相比,那根尾巴明顯要細了一圈,外殼也黯淡無光,尾部的尖刺頹然下垂,仔細看的話,還有點分叉—— “啪?!?/br> 凌玥打了個響指,一團火焰憑空出現(xiàn)在沙xue之中,火光灑滿了內(nèi)室,映出了無數(shù)奇形怪狀的“外殼”。 一張張被掏空的“人皮”被隨意堆放在一起,占據(jù)大半個沙xue,每一張都布滿裂痕,像是被從內(nèi)部硬生生給撐破,也像是被吃干凈后丟棄在原地的殘骸。 二人齊齊扭頭看向在場唯一的知情蝎,就看到臉皮厚如城墻的遮羅仙罕見的老臉微微一紅,“看什么看!老娘一年就回來一次,不收拾屋子很稀奇嗎?” 好家伙,這些都是她褪下的皮。 目光掃過那大小不一的“人皮”,凌玥轉(zhuǎn)身捂住了小師弟的眼睛。 “妖婦?!彼x正言辭的譴責(zé)道。 遮羅仙聽完就要炸,結(jié)果炸了半天卻想不到該如何反駁。 難道要說自己是一只良家妖精? 問題是,她不是啊! 恨恨的瞪了少女一眼,女沙蝎索性避開了這個話題,指著一處被雜物堆滿的角落道:“我逃出來后,發(fā)現(xiàn)那牢籠竟然就在我家附近,就偷偷在二者之間打出了一條密道,如今正好派上用場?!?/br> 此言一出,遮羅仙頓覺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隱隱多出了幾分同情——竟然能跟敵人的大本營做鄰居,可見她這個好動分子在以家里蹲為主的沙蝎族到底有多不受待見。 “咳咳,”凌玥在后者反應(yīng)過來之前視線識相的轉(zhuǎn)移了話題,“那密道的盡頭是在?” 遮羅仙訕訕的笑了一下“我那日慌不擇路,隨便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就打洞逃出去了,哪里還記得哪是哪兒?!?/br> 換言之,順著這條密道下去,迎接他們的很可能是蓄勢待發(fā)的三百伙夫,就等著洞xue深處的妖怪摔筷子為號。 凌玥懷疑,要是再讓這位蝎才領(lǐng)隊,他們八成要一起歇菜。 偏偏當(dāng)事人對此毫無自知之明,“所以我建議,咱們分兵兩路,你倆下去救人,我守在上面……” “啪!” 伸手把還想說話的豬隊友一巴掌打偏了腦袋,她溫柔的笑了笑,“遮道友,師妹我有一計?!?/br> “不,其實我不姓遮……”遮羅仙還沒說完就又被一巴掌打歪了腦袋。 “羅道友……” “不,我也不姓羅……”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等到塵埃落定,真名叫艾琦絲*馬拉奇里*卡卡扎伊的女沙蝎趴在地上,頂著腫成饅頭的臉蛋,老老實實的用手指在沙xue的墻壁上畫出了牢籠的大體方位。 滿意的看著她的成果,凌玥點了點頭,“一會兒咱們下到牢籠,我和師弟負責(zé)引起sao亂,你趁機去救人?!?/br> 自覺“毀容”的遮羅仙靜靜的躺在地上,并不想動。 “不過,”凌玥話鋒一轉(zhuǎn),“為了能混淆視聽,也為了避免暴露身份,我們最好——” “蒙上臉?”楊戩罕見的插了句嘴。 “……假扮成被擄走的女子?!鄙倥皇芨蓴_的說完了下半句。 說是要假扮成被擄走的女子,但其實關(guān)鍵就只在“假扮”和“女子”。 不約而同的,凌玥和遮羅仙把目光投向了唯一不是女子的那個。 “我沒有多余的裙子了,”遮羅仙嚴肅道,“你的尺寸他能穿嗎?” “莫慌,”凌玥從流云通識里拿出了那條華麗到在地xue里閃閃發(fā)亮的紅色長裙,“我早有準(zhǔn)備?!?/br> 自救失敗,楊戩不動聲色的向后退了一步。 先不提小師弟是怎么在兩個女人手下掙扎的,被關(guān)在沙籠里的二人還不知道不靠譜的援軍已經(jīng)到達了自己頭頂,正在享受自己的最后一餐。 “咸、咸、咸!”穿著紅衣的漠北女子蹲在精鐵欄桿前,用手中的粗糙木勺擊打著鐵欄,一頭金色的長發(fā)披散在肩頭,配上她艷麗的五官,即便是極為不雅的動作也愣是做出了幾分嫵媚,“有人在嗎,老娘要被咸死了,沒人管管嗎?!” 在她身后,拿著一條咸魚的柯闖眉頭緊皺,寬大的袍裙被他披在身上,蓋住了血跡斑斑的布衣。 “別叫了,他們不會過來的?!边@么說著,他把咸魚扔回了盤子里。 “你閉嘴!”嫵媚女子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那頭母蝎子不是說會來救你嗎?這都第四日了,她人呢?” 即便她口氣惡劣,柯闖還是耐心解釋,“遮羅仙被我宗通緝,她向來惜命,肯定不會貿(mào)然現(xiàn)身,恐怕會一直守在沙城內(nèi)見機行事?!?/br> “既然你都知道,你還愿意替她在這里等死?”紅衣女子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不可置信的回頭瞧他。 通過幾日的相處,二人也算勉強熟了幾分——畢竟籠子里就這么多人,想不熟也不行——然而越是了解,女子就越覺得這家伙的腦殼是壞掉的。 “你是哪里來的情圣嗎?”她離開鐵欄,走到柯闖面前蹲下,“哪怕知道了心上人是頭蝎子也不離不棄?” 聽到“心上人”三字,柯闖眼角抽了抽,“別胡說。” 若說在親眼看到遮羅仙那條能這直接把人抽成兩段的尾巴前,他倆之前還有那么一丁點若有似無的情意,現(xiàn)在也在人蝎有別前摔了個粉碎。 雖說自古以來,人妖相戀的例子層出不窮,可作妖的那一方要么妖媚可人,要么英俊瀟灑,反正肯定不是半人半獸。 頭疼的揉了揉額角,男人緊了緊快要從身上滑落的長裙,“作為玄天宗弟子,我決不能對此事坐視不理?!?/br> “嘁,”聽到這宛若戒律條規(guī)的回答,女子意興闌珊,“我就不該指望能從你們這群假道學(xué)嘴里聽個新鮮話?!?/br> 說完,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拿起那條被柯闖嫌棄的咸魚塞進了嘴里,“我嘛,就是想活下去,多活一口氣也好?!?/br> “如果不是被這群混蛋抓過來,我現(xiàn)在早就是教主夫人了。”嘴里的咸魚又腥又齁,女子惡狠狠的嚼著干柴一般的魚rou,“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 “現(xiàn)在好了,阿賈尼那只禿鷲,肯定會另找一個女人來取代我,但是他別想得逞,他們都說教主特別滿意我,他一定會派人來救我的!” 柯闖默默地看著女子吃著咸魚,將渾濁的水碗遞給她,后者看也不看碗底的沙子,仰頭一口氣喝了個精光,然后將手中的破碗用力砸向了困住二人的鐵欄! “哐!” 瓷碗撞上精鐵欄桿,被彈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維持著擲碗的動作,女子胸膛劇烈起伏著,良久才頹然的放下手。 “玄天宗的傻大個兒,”她喃喃說道,“我們會死,是嗎?” “不會?!笨玛J答道,“今夜他們來拉人的時候,我會主動湊過去,若是我贏了,咱們就都能活。” 若是他輸了,那誰也活不過今夜。 對于這句潛臺詞,柯闖不說,女子也明白。 “每天給咱們送飯的那個,就是那個大胡子,”她搓了搓臉,“你覺得我現(xiàn)在認他當(dāng)義父能逃過一劫嗎?” “恐怕不行?!笨玛J實事求是。 “真的嗎?”女子一臉震驚,“我多脫幾件也不行嗎?” 柯闖這回是真的不想理她了,不過還沒等他用行動表達出來,一聲來幾乎要刺破耳膜的嚎叫就從地底傳了過來。 那與其說是嚎叫不如說是一次法力暴動,柯闖只覺體內(nèi)的金丹隨著嚎叫聲高高蹦起,竟然隱隱有脫體而出的征兆。 渾身氣血翻涌,男人盤腿坐于沙地,強行壓下蠢蠢欲動的金丹,本已止血的傷口重新滲出血跡,血液奔流的聲響大如擂鼓。 尖嚎聲足足持續(xù)了半刻,柯闖也壓制了金丹足足半刻,等到他松懈下來,渾身上下已經(jīng)像是個血人。 “咳咳?!彼麖埧?,嘔出了一口淤血。 淤血一出,柯闖就緩過了半口氣,他用胳膊撐住地面,眼角余光掃過身旁——魔教圣女正捂住耳朵倒在地上,神色極度痛苦。 作為一個沒有修為的凡人,沒有暴斃在方才的嚎叫聲中,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凌亂的腳步聲從甬道的另一頭傳來,還夾雜著像是“控制不住”、“趕緊抓人”的只言片語。沒一會兒,兩名怪模怪樣的男子就跑到了監(jiān)牢前。 “抓哪個?”穿著圍裙的大胡子翁里翁氣的問道。 “你說抓哪個?”另一個聲音尖聲細氣的答道,“全抓了!” 說完,他們一把扯斷足有碗口粗細的門鎖,一人拎著昏迷的圣女,一人抓住渾身是血的柯闖,拖著二人往外拽。 “娘的,怎么這么重!”拉著柯闖大胡子罵了一聲,伸手想去擦他那張血呼啦差的臉,“這真的是個娘們嗎!” “別廢話了!”拎起圣女的娘娘腔叫道,“耽誤了大事,小心大哥剝了你的皮!” 大約那位“大哥”積威太重,大胡子一聽還真的停下了手,也不管不顧的拖著死豬一般的柯闖就往外跑。 與沙蝎人的甬道相比,監(jiān)牢里的通道就寬敞了太多,也沒跑多遠,四人就來到了一間格外寬闊的沙室,甫一到門口,本就重傷在身的柯闖就差點被那宛若實質(zhì)的血臭味給熏暈過去。 “大哥!”娘娘腔率先帶著圣女入門,“牢里就這兩個了!” 用寬大的袍子遮住大半張臉,柯闖假裝半昏半醒,被大胡子屠夫踢進了屋內(nèi)。就著趴在地上的姿勢,他看清了屋內(nèi)的情形。 一名身穿血衣的女子被束縛在屋子的中央,披頭散發(fā),看不清面容。在她的左側(cè),盤坐著一名留著山羊胡的老道,嘴里念念有詞,引動著遍布女子全身的符咒鎖鏈不斷收緊,而在她的右側(cè),則站著一名英俊青年,正背著手,臉上頗具鷹視狼顧之相。 聽到娘娘腔的呼喚,青年轉(zhuǎn)過頭來,咧了咧嘴,“喲,老三,你再不來,咱們的天女大人就要餓壞了?!?/br> “那可不行,”捏了一個蓮花指,娘娘腔沖青年拋了一個媚眼,“再怎么窮,也不能餓著天女大人啊,我這就給天女上菜?!?/br> 他說的菜,自然指的是柯闖二人。 被粗暴的踹到女子面前,借著女子垂地長發(fā)的遮掩,柯闖眼睛悄悄睜開一條縫,就見那被稱為“天女”的女子雙目緊閉,面露痛苦之色,似乎在苦苦忍耐著什么。 “你還在等什么?”青年譏諷的聲音響起,“吃啊?!?/br> 女子死死地抿著嘴。 見她如此,青年彎下腰,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隨便奉承你兩句,還真的以為自己還是高高在上的天女?現(xiàn)在裝什么善人,之前吃的不是很高興嗎?” “唔唔唔……” 女子瘋狂搖頭,試圖掙脫青年的束縛,柯闖這時才發(fā)現(xiàn),她竟然沒有眼白。 “別這樣,**?!鼻嗄曩N近她,語氣溫柔的像是在與情人密語,眼神卻無比猖狂,“不吃她們,你就要死,難道你不想活著回到九重天上嗎?” “啊——”女子張嘴發(fā)出一聲悲鳴,純?nèi)黄岷诘难劬D(zhuǎn)向地上的柯闖,顫抖著伸出了纏滿鎖鏈的手—— “且慢!”原本笑著折磨女子的青年突然說道,一把掀開了柯闖身上的長裙,“你們是瞎了嗎?這是個男人!” 就是現(xiàn)在! 趴在地上的柯闖暴起,一拳砸向了青年的鼻梁,然而他的拳頭未到,就被一股巨力狠狠的甩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