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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6章

    當(dāng)玉柄真人繞著山城跑到第三圈的時(shí)候, 他上氣不接下氣的掏出白手帕在腦袋頂上搖了搖。

    礙著師徒關(guān)系, 凌玥倒是沒真揍他，就是攆著他一直跑, 自己用著縮地成寸, 不慌不忙的跟在后面，顯然是借此在練法術(shù)。

    玉柄真人不怕陪徒弟練功，但他是真的跑不動了。

    “……行了，”躺在地上，他喘了好半天才說道, “你不是答應(yīng)了去幫太華山的忙嗎，趕緊收拾東西給我下山去！

    “師尊, ”凌玥用腳尖踢了踢他，“那天晚上, 五龍山掌教找你說什么了？”

    “還能說什么, 一訴相思之苦唄, ”玉柄真人不耐煩的回道, “為師年輕的時(shí)候那叫一個(gè)英俊瀟灑，有那么一兩個(gè)余情未了的老情人有什么大不了的?！?/br>
    “……你當(dāng)我沒見過你年輕時(shí)候什么熊樣是嗎？”凌玥抬手指了一下留影壁。

    玉柄真人見狀打了個(gè)磕絆，猶自嘴犟，“就、就蘿卜青菜各有所愛！”

    “師尊啊, ”凌玥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要是牧掌教真的對你余情未了，他們在聚英會上干嘛要想辦法給我頭上扣黑鍋呀？”

    誰知, 玉柄真人聞言竟然冷哼一聲，把頭扭到一邊，眼圈竟然悄悄的紅了，“穿上衣裳就不認(rèn)人，這不是你們這些玉清女修一貫的作風(fēng)嗎！”

    凌玥為他這突如其來的倒打一耙鼓掌，然后無情拆穿了他，“別轉(zhuǎn)移話題?！?/br>
    “……也沒什么，”見實(shí)在糊弄不過去，玉柄真人嘆了口氣，“五龍山不是跑到西蠻去了嗎，牧師妹說他們兵力動向有點(diǎn)東西?！?/br>
    “什么東西？”凌玥往前湊了湊。

    “小孩子不該問的東西，”玉柄真人一把推開了她，“這種事就讓晉朝自己煩去吧，難不成你還真打算幫他們打天下？”

    凌玥一聽就住了嘴，整個(gè)人后退三步以避嫌，“你方才說了什么？我官話學(xué)的不好，聽不懂?！?/br>
    “滾！”玉柄真人笑罵道，“太華山和五龍山都走七天了，你還是趕緊想想怎么追上去吧。”

    凌玥一想，也是。

    要是她到晚了，韓焉被迫嫁人事小，到手的功勛飛了怎么辦？

    ……好像也沒有太大的損失。

    “要不，我還是祝他和蠱妹子幸福？”凌玥試探著說道。

    “……如果你想讓肖楚天天跑到咱家門口哭，那你就這么干?！?/br>
    腦海里浮現(xiàn)出那位赤云老怪雨帶梨花的模樣……凌玥打了個(gè)冷顫。

    “徒兒這就動身?！彼ゎ^就走。

    她怎么會對韓師弟見死不救呢？

    她不是這種人！

    冬月一過，北方的雪水還未化凈，南疆已草長鶯飛。

    在依山而建的山寨里，寨民們早早就從溫暖的被窩里爬了出來，姑娘們跨著籃子，笑嘻嘻的走在田壩之間，男人們則扛著水桶，在山梯上健步如飛。

    只是比起平時(shí)，今天還要更熱鬧一些。

    畢竟，今日可是蠱王親妹比武招親的日子。

    要說這位姑娘，在南疆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不僅是因?yàn)樗袀€(gè)惹不起的兄長，更是因她本人那刁鉆乖張的性格。

    每天太陽升起，這位小姑奶奶就會帶著一眾蠱師小姐妹，從寨頂走到寨底，一路上欺男霸女……哦不，噓寒問暖，除了幾位成名的蠱師，上至七十歲大爺，下至乳臭未干的小鬼，都逃不過她的魔爪。

    不過從今日起，她禍害的對象就從南疆一下子拓展到了中原，真是可喜可賀。

    然而，在這喜大普奔的日子里，總有那么幾個(gè)家伙格外不合群。

    “伊久島！”一只腳踩上了男人面前的缸沿，女孩身上的飾品隨著動作叮當(dāng)作響，“我哥說你不愿意幫我打擂，為什么呀！”

    這姑娘語氣蠻橫，長相卻十分甜美，即便是略顯老氣的靛藍(lán)衣衫，穿在她身上也像是春日里的山花，透著遮不住的爛漫。

    被稱為“伊久島”的男人坐在簡陋的高腳樓里，屋子里放滿了瓶瓶罐罐，時(shí)不時(shí)會有纏繞在房梁上的青蛇垂下，吐出信子發(fā)出“嘶嘶”的聲響。

    “不為什么，”他嘶啞的答道，“你可以去找別人?！?/br>
    “我哥說他不會下場，”女孩的眉毛打了個(gè)死結(jié)，“我自己又不能下場打，其他人守擂，要是輸了怎么辦？”

    “蠱王那是要讓你知難而退?！蹦腥松w住了手中的瓦罐，也擋住了罐里振翅的聲響，“那中原男子并非良配?！?/br>
    “我不管，”女孩聽完不以為意，“我就是饞他身子?！?/br>
    聽著如此直白的話，男人頓了一下，冷下了臉，“白葉，女孩子家家不能這么說話。

    他臉上本就有一道從左往右斜下的刀疤，破壞了原本尚算俊朗的長相，此刻沉下臉，更是有幾分可怖。

    然而這招對白葉沒用，她從小看慣了這張臉，完全不吃這套，“我又不是那些磨磨嘰嘰的中原女人，有什么不能說的？”

    聽到這話，男人的表情有了幾分裂痕，“白葉，我不是南疆人，按照規(guī)矩，我不能幫你守擂?！?/br>
    “誰說你不是？”白葉一聽就火了，“你可是我哥最器重的蠱師，打從你跟著你娘來我們寨子，你就是我們的人，誰敢說你是外人？！”

    “他們就算說了又怎么樣？”男人抬手揉了揉額角。

    “說了我就一個(gè)個(gè)睡過去！”姑娘一揮手，端的是豪氣萬千，“睡到他們服為止！”

    “……你哥到底為什么一直沒打斷你的腿？”

    “……大概是于心不忍？”白葉訕訕笑道。

    忍下了給她一個(gè)頭槌的沖動，伊久島站起身來，撥開垂下來的青蛇。

    方才坐著不顯，站起來后，他比白葉高出了足足一個(gè)頭，穿著的一身極具中原特色的短打，與這山寨格格不入。

    “你跟我說實(shí)話，”男人板起臉來，“要論長相，中原那四個(gè)小子哪個(gè)都不差，那姓韓的拒絕了你，換一個(gè)便是，為什么一定得他不可？”

    “依我看，姓微的就比他強(qiáng)。”

    “哎呀呀，島哥你哪都好，就是不懂姑娘家的心思，”白葉連連擺手，臉上露出了糾結(jié)的神色，“那微北生生的是好，就是氣質(zhì)太像我哥了，我對我哥又沒什么非分之想……當(dāng)然了，真讓我睡也不是不行……”

    “……”

    “但是韓公子就不一樣啦！”她語氣一變，眉眼舒展，“他那樣好看，生的還白，要是與他好了，那我豈不是可以生出一個(gè)仙子來？”

    “你看啊，我和我哥都長得不差，唯一的缺點(diǎn)就是不像中原人那么白，所以我這可不是見色起意，而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之后做的決定，就像個(gè)子矮的就會找個(gè)高的……”

    “……行了，小姑奶奶，你快閉嘴吧?！?/br>
    伊久島覺得若是再讓她說下去，會不會生出仙子是不知道，但他一定會被氣死。

    蠱王這些年到底是怎么抗下來的？

    “你聽我說完嘛，”白葉拍了一下手，“況且，我哥一直想探探那群家伙的虛實(shí)，我這么一鬧騰，不就有借口了嗎？”

    “……你竟然還能想這么深？”他表示懷疑。

    “主要還是饞他身子?！惫媚飪粽f大實(shí)話。

    伊久島覺得自己有點(diǎn)牙疼，“如果是蠱王有這個(gè)意思，我可以幫你守擂，但要是讓我知道你騙我……”

    “那我就天打雷轟！”白葉趕忙起誓，就見面前的男人面色又是一沉，趕著挨訓(xùn)之前趕緊跑出了高腳樓，“就這么說定了，到時(shí)候你可別忘了！”

    白葉一出高腳樓，一群花枝招展的南疆姑娘就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問道：“成了沒？他答應(yīng)了嗎？”

    “那當(dāng)然，”白葉一拍胸脯，“本姑娘出馬，哪有不成的？”

    話音一落，眾人就簇?fù)碇龤g呼起來，整個(gè)南疆誰不知道伊久島的本事，有了他親口應(yīng)允，那不識好歹的中原小子還不是手到擒來？

    了卻了心中一塊大石，白葉一行拎著酒壇，拿著酒碗，一路順著石階而下，見到了寨中的青年便一擁而上，唱著祝酒歌，將酒碗壘成塔，從最上端倒出清甜的米酒，把被圍住的青年灌個(gè)臉頰酥紅。

    就這么一路歡聲笑語，在塔寨的下端，白葉見到了一名陌生人。

    那人穿著一身米色布衫，手中拿著一只白玉長笛，頭上帶著一個(gè)斗笠，長長的頭發(fā)高束在腦后，走近了的話，還能聽到像是“縮地成寸”、“用勁大了”的只言片語。

    大約是有紗布隔著的原因，那聲音分不出男女，只是那站姿格外挺拔，行步之間利落好看，別說是在姑娘身上，就算是男子也少見這般瀟灑。

    就在怔忡之間，野慣了的姑娘們已經(jīng)圍了上去，熟悉的祝酒歌起，一個(gè)個(gè)笑笑鬧鬧，把他往白葉那邊推。

    “要喝酒嗎？”

    那人開口，是字正腔圓的官話。

    白葉站在原地，看著斗笠下的那張臉，屏住了呼吸，當(dāng)小姐妹塞過來酒碗時(shí)差點(diǎn)就失了手。

    “要喝酒嗎？”那人又問了一遍，見她不答，隱隱露出了幾分笑意，“不如你來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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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7章

    “阿葉？”

    當(dāng)有人輕輕推了她一把, 白葉才勉強(qiáng)回過神來。

    手中的酒碗仿佛有千斤重, 她手腕一抖，才堪堪拿住。在一遍遍重復(fù)的祝酒歌里, 白葉抬步上前, 酒碗剛剛遞出，就被對方穩(wěn)穩(wěn)接過，一雙眼睛似笑非笑，“謝姑娘?！?/br>
    說完，那人抬手就碗中米酒一飲而盡。

    看著被喝盡的酒液, 白葉神情微微放松，情緒也高漲了起來, “貴客是從何處來？”

    戴著斗笠的人聞言笑道：“從姑娘不喜歡的地方來。”

    白葉聞言眉尖微皺，一把奪過酒碗, 賭氣道：“不說就不說, 干嘛戲弄人家?！?/br>
    她說完一跺腳, 狀似兇惡的瞪了那人一眼, 轉(zhuǎn)身跑入了寨中。

    其他人見狀，只當(dāng)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奶奶破天荒的害了臊，頓時(shí)哄笑著跟上。

    “阿葉，”有姑娘追上白葉, 拿手肘去碰她，“你這是怎么啦？不要你的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