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jié)
“是。”被稱作“阿莫”的漢子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這人與其說是“人”,更像是一節(jié)枯枝,干瘦的手像鷹爪般勾起,指甲尖端帶著猛獸才有的弧度,一雙大腳向外撇著,走起路來全身筋rou鼓動,宛若野獸直立。 他踏上了瘴氣彌漫的藤網(wǎng),腰部一彎,竟然雙腳并用的攀爬了起來。 “幸好方才沒讓這位上,”微北生看著場中這只“猛獸”,“這家伙一看就是攀巖的高手,一旦被他爬上了船,玄師弟八成就下不來了?!?/br> “微師兄你可別嚇我了?!比糠烙▽殦沃男處е耷唬拔椰F(xiàn)在腿還是軟的?!?/br> “站直點(diǎn)!”偷偷扶著他的丁衍小聲訓(xùn)道,“別讓對面看出來。” “沒事沒事,”微北生一甩拂塵,上前一步,“我去去就回?!?/br> 這么說著,他走到崖邊,與藤上的阿莫對視。 如果說方才的少年蠱師算“正統(tǒng)”,那么眼前這人就是“異類”。 他就像是一頭尚未馴化的野獸,一雙獸眼里透著根植于骨髓的野性……和暴戾。 “有趣。” 微北生微微一笑,手中拂塵一抖,千萬白絲涌出,竟根根刺入粗壯的綠藤之中,在藤網(wǎng)之中織就了另一番天羅地網(wǎng)。 然后,青年同樣走上了藤網(wǎng)。 “他在干嘛?”韓焉一愣,“他不怕瘴毒嗎?” 凌玥挑了一下眉,“對微師兄來說,這種程度的毒,大概就跟撓癢癢沒差吧。” 要說道門新一代弟子中她最不想跟誰打,那必然是微北生。 誠然后者一直都沒有什么驚人的戰(zhàn)績,但除了與她碰上的幾次,凌玥還從來沒聽說微北生輸給誰過。 對這位太華山首徒,穩(wěn),就是他最突出的優(yōu)點(diǎn)了。 “對面那家伙顯然以速度見長,”她分析道,“要打這種對手,要么比他更快,要么就讓他施展不開?!?/br> “要說‘束’之一道,咱們幾個(gè)綁起來,也比不上微師兄?!?/br> 韓焉聞言一噎,“我以為你倆關(guān)系不好呢?!?/br> “怎么會?”凌玥斜他一眼,“我只和你關(guān)系不好?!?/br> 這廂韓焉肺快被氣炸,那廂微北生與阿莫已過了第一輪試探。 “鏘!” 尖利的獸爪打在繃緊的絲線之上,枯瘦的男子一擊不中,落在藤蔓上,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一下指間的傷口。 幾乎是瞬間,沾滿他唾液的血痕便消失無蹤。 “這家伙體內(nèi)有蠱蟲!”丁衍一驚,“這愈合的速度也太快了!” “速度、力量外加自愈……”凌玥眨了一下眼,“與其說他是蠱師,不如說他本身就是蠱?!?/br> 幾人說話的功夫,場中男子背部躬起,渾身毛發(fā)炸起,宛若一只緊繃到了極致的猞猁,在渾身筋rou蓄力至極致后,猛然暴起! 那人的速度快到旁人只能看見殘影,乒乒乓乓的脆響在山澗上回蕩,微北生身周的絲線飛速減少,手中拂塵如天女散花一般,細(xì)細(xì)密密的編織著貼身的羅網(wǎng)。 看著場中不斷崩斷又續(xù)上的白絲,韓焉的頭皮發(fā)麻,同為太華山門下,即便所修道統(tǒng)不同,他也能猜到此刻微北生體內(nèi)真元消耗會是何等恐怖。 偏偏后者仿佛游刃有余,面對男子疾風(fēng)驟雨一般的攻勢,眼睛都沒眨一下。 “這就是看誰耗的過誰了?!毙锑哉Z。 “微師兄不會輸?!绷璜h笑了一下,“但他也不會贏?!?/br> 這是事先就議好的策略。 三局兩勝的比試,士氣格外重要,若想要笑到最后,能夠大振聲勢的首勝就是重中之重。 如今他們是客場作戰(zhàn),南疆本就占盡優(yōu)勢,要是他們打出了勢如破竹的氣勢,那就真的危險(xiǎn)了。 因此,蠱王越想要這個(gè)首勝,流仙盟這邊就越不能給他。 “理想的情況是,我們拿下首勝,第二場打平,然后在第三場輸?shù)簟!?/br> 他們既不能贏又要輸?shù)钠?,漂亮到讓蠱王伸出橄欖枝,這里頭的講究就大了。 問題是,想要輕松拿下首勝,凌玥又不能上場,僅憑這幾個(gè)人,就顯得格外艱難。 微北生善守不善攻,讓他打頭陣純粹是浪費(fèi),他更適合放在中間當(dāng)一座撼不動的堡壘,接下對手因失利而掀起的驚濤駭浪。 于是,他們決定詐對方一把。 “只要能夠詐贏,蠱王肯定會在第二場給我們點(diǎn)厲害看看,”凌玥說道,“你們?nèi)齻€(gè)中,也就微師兄有把握扛住。” 如果沒詐贏,他們第二局就非贏不可,這個(gè)重?fù)?dān)也只能落在微北生肩上。 “那你怎么知道對方會派一個(gè)速度快的來?”韓焉嘟嘟囔囔。 “因?yàn)樗麄儽粚毚瑖樀搅恕!绷璜h一瞥玄咸,“那蠱王不是庸才,他一定能看出我們這招的弱點(diǎn),我們不怕他看出來,就怕他看不出來。” 寶船雖然看著可怕,可只要能夠攀上去襲殺船主,多么堅(jiān)硬的船體都只是廢鐵。 只要看出了弱點(diǎn),在不知道他們有幾艘船的情況下,蠱王就必然會防備。 等他一防備,就落入了微北生的下懷。 一旦對方派出的人選按他們所想,他就有把握把戰(zhàn)局一直拖下去。 此時(shí)場中雙方已陷入了僵持,干瘦男子攻勢不減,可明眼人都能看出,繼續(xù)下去,他必輸無疑。 就在男子將露頹勢之際,微北生突然賣了一個(gè)破綻,令男子一只手臂劈開天羅地網(wǎng),險(xiǎn)險(xiǎn)擦著他揮過,想要乘勝追擊,卻在下一刻又被密密麻麻的白線所阻。 抓住這個(gè)機(jī)會,丁衍踏出一步,雙手做喇叭狀,朝著對面喊道:“這樣打下去沒有意義,咱們這局算平好不好?” 這句吶喊傳到南疆那邊,白滇聞言思索片刻,說:“好?!?/br> “哥?”白葉一臉不解。 沒有理會meimei的驚訝,蠱王朗聲道:“阿莫,回來。” 話音剛落,眼睛已經(jīng)拼到通紅的男子驟然停了下來,他四肢著地,趴在藤蔓上大口喘著氣。 蠱王這一聲卡的相當(dāng)精妙,若是再晚一會兒,等待他的都是油盡燈枯。 “這流仙盟果然有幾把刷子,難怪可以在中原一家獨(dú)大?!卑椎釃@了口氣,“希望咱們別輸?shù)奶y看吧?!?/br> 白葉不樂意的嘟起嘴,“哥你說什么呢?下一局咱們肯定不會輸,是不是啊,伊久島?” 聽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穿著短打的男子慢慢從隊(duì)伍末端走了上來。 “阿葉,你就這么喜歡那姓韓的?”他掀了掀眼皮。 “我喜不喜歡他有什么重要?”白葉臉蛋一皺,“他們都快把咱們踩在腳下碾了,我可咽不下這口氣!” “阿葉說的對!” “給他們點(diǎn)顏色看看!” 聽到寨民的附和聲,男子長嘆一口氣。 話說到這個(gè)份上,若是他再推辭,恐怕就徹底在寨中住不下去了。 “伊久島,阿葉任性,辛苦你了?!卑椎釡睾托α艘幌拢喈?dāng)于一錘定音。 男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緊不慢的走上藤網(wǎng),朝著對面的五人說道:“那位韓公子,阿葉是個(gè)好姑娘,還是蠱王的親妹子,無論容貌、出身,配你是綽綽有余。” “她不求天長地久,只求公子垂憐,你我雙方何需走到這一步呢?” 戲rou來了! 凌玥精神一振,幾步走上前,冷笑了一聲。 “我韓焉就算是從這里跳下去毀容,也不會讓那丑八怪對著我流半滴口水!” 此言一出,正準(zhǔn)備上場的韓焉僵在原地,如果可以的話,他一定要揪住凌玥的領(lǐng)子猛搖: 你丫是不是巴不得我死?!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209 21:45:44~20200210 21:00: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孜然牛rou外賣 2瓶;心軟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10章 托凌玥的福, 韓焉踏上藤網(wǎng)時(shí), 體會了一把什么叫氣氛險(xiǎn)惡。 頂著白葉恨不得將他扒皮抽血的目光,少年仔細(xì)的打量著自己的對手。 與先前二人不同, 男人身上并沒有多少南疆的痕跡。 可能是久居深山的緣故, 他沒有穿道門偏愛的寬袍廣袖,反而一身利索的短衣,腰間纏著手工編織的繩袋,被東西撐的鼓鼓囊囊。 “中原人?”韓焉壓低嗓音問道。 “不,祖籍南洋, ”男人的官話帶著濃重的口音,“家父姓伊, 家母姓島,道友叫我伊久島就行?!?/br> 打之前互通姓名? 這也太彬彬有禮了吧? 無名可報(bào)的韓焉拔出水火雙鋒, 選擇欺身而上。 搶攻! 水鋒與火鋒交疊, 在空中劃出漂亮的弧線, 少年弓步上前, 挺拔的身姿繃出完美的線條,揮舞短劍的身影翩翩,緊接著拔地而起! 然后,他就斬了個(gè)空。 韓焉輕盈, 可他的對手也不遑多讓,即便是經(jīng)過凌玥的激將,名為“伊久島”的男人依舊戰(zhàn)意平平。 面對少年如浪潮般的攻勢,他步伐迅捷, 每一招都躲的恰到好處。 這二人,一人如大鵬展翅,舒展又瀟灑,一人如蝴蝶翩躚,飄渺又絢麗。 輾轉(zhuǎn)騰挪之間,竟像是一場追逐嬉戲的舞蹈,越是危機(jī)重重,就越是令人目眩神迷。 “不妙,”微北生蹙眉,“韓師弟要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