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節(jié)
兩道水桶粗細的雷柱從天而降,溢出的雷電隨著暴雨連成了耀目的電網(wǎng),在西蠻大軍之中轟然爆開。 “不辭,你大爺?shù)?!?/br> 那場憋屈至極的擂臺戰(zhàn)還歷歷在目,冷不防又挨了一擊的韻瑛痛罵出聲,硬扛著滿場天雷,殺進了亂軍之中。 “鏘!” 雷霆萬鈞的踢擊與珠傘撞到一處,女子身體一晃,繞到了文子真身后,一拳打出—— 一道黑色長鞭橫空出世,在千鈞一發(fā)之際纏上了韻瑛的手腕,高大壯實的屠夫撞開礙事的蠻人,手中長鞭一抖,將被縛的女子向后一拖,另一只手上,剔骨刀已高高舉起。 “轟!” 火焰匯聚的長龍撞入了文玉山懷里,強大的沖力與燒灼之下,黑鞭脫手,男人整個人倒飛出去,嘴里不住地發(fā)出慘叫,四肢上現(xiàn)出道道燒痕,眼看就要化作一團火人。 “鏘!” 緊隨而至的紅纓槍與三尺青峰相抵,一只修長的手將文玉山拽了回來,只見劍芒一閃,男人身上的火焰被斬去一半,之后便漸漸熄滅在了暴雨之中。 “老四,你去收拾這個女人?!眮砣苏f道,“老三攔著馭龍的,藝晟看住那個道士?!?/br> “大哥!”白面書生與大漢齊聲應道,不遠處,一道樂音幽幽響起,像是在隔空回應。 說完這兩句,來人放開了文玉山,轉手一撥長劍,將少年彈開,才挽了個劍花說道:“羅教,文景煥?!?/br> “呸,”李溪客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咧嘴一笑,“……五龍山,李溪客?!?/br> 說罷,火焰再起! 回槍、前刺,再回槍,前刺。 李溪客的攻勢如燎原烈火,不給人片刻喘息之機。 一槍一劍轉眼便交擊了數(shù)十下,槍焰與劍氣交織,縱橫在戰(zhàn)場之中。 “你讓我想起了在漠北見到的一個人。”重重劍影之中,文景煥瞇了瞇眼睛。 “哦?”李溪客舔了舔嘴角,“怎么?那個人也揍過你嗎?” “不,她那時候只是元嬰,跟你如今一樣,”青年冷下臉來,“但我已不是漠北時的我了?!?/br> 話音未落,青年氣勢全開,分神修士的威壓瞬間變冠絕全場,就連李溪客周身的火焰都被壓得矮了幾寸。 三尺青鋒閃著寒芒,化為萬千劍影,于這傾盆暴雨之中,旋成劍龍,對準持槍少年,俯沖而下! “李師弟!” 考云臻一拍龍頭,應龍轉身回援,卻突覺腦袋一暈,天旋地轉之中,龍身一顫,竟然向地面墜下。 文子真握著珠傘的手青筋暴起,一縷鮮血從他的嘴角淌下。 混元傘神通,乾坤顛倒! 這么一晃神的功夫,劍龍已徹底將李溪客吞沒,洶涌的劍氣席卷了周邊的一切,甚至不少西蠻士兵躲避不及,稍一碰觸便被攪成了rou餡。 “哈……哈啊……” 等到劍氣散去,原本平整的地面已經(jīng)變成了一處深坑,而在坑洞中央,一個血人用槍桿撐住身體,艱難的站立著,不住的喘著粗氣。 “哈哈……”李溪客擠出了一個溢滿血腥氣的笑容,“總算找回點感覺了啊……” 這么說著,他拔出紅纓槍,一步一步的走向坑洞邊緣。 鮮血順著少年的動作滴落,掉到混雜著泥土的雨水里,綻放成了一朵朵璀璨的火花。 血液如水般淌下,火花連城一片。 在這瓢潑大雨之中,有一面火海正熊熊燃燒! “你不會痛嗎?”文景煥站在原地,一錯不錯的盯著少年。 “痛啊,”李溪客低下頭,看著滿身的血洞,“但這點疼,還不夠看??!” “想要熄滅我的火,”他猛地抬頭,眼睛亮如星子,“起碼要找個龍王來才行??!” 身上的血跡與暗紅色的衣裳連成一片,洶涌的火焰攀爬著血痕劇烈燃燒,火龍咆哮之中,少年抬起紅纓槍,對準文景煥全力刺去。 “叮!” 文藝晟的手指劃過琵琶的琴弦,一滴飽滿的血珠出現(xiàn)在了食指之上,被他反手抹在琴弦之上,音波回蕩,驟然染上了一分血色。 “我真是見鬼了啊?!?/br> 在他對面,不辭道人身體半蹲,雙手扶住膝蓋,踩在一片焦土之上。 “大雨、雷電還有一群冒著雨的傻蛋,這分明就是我的地盤嘛?!?/br> 他抬手抹了一把臉,“你這家伙是哪蹦出來的啊,好好當你的樂師,別不務正業(yè)行嗎?” 文藝晟對此的回答是輕撥出一連串的樂音,點點光芒沒入周邊的戰(zhàn)士身體,狂風驟起,化為了一道道風墻,將他們與年輕道士徹底隔開。 “被小看了啊……”不辭道人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濁氣,“道爺我好歹也是名正言順的玉清弟子第二,是時候拿出點真本事了?!?/br> 這么說著,他從濕透了的衣襟里掏出了一道血色的符箓,用顫抖的手指立在了身前。 看著這張被雨打不濕的血符,不辭道人吞了吞唾沫,“我丑話說在前面,死了也不要怪我——” “老天爺,我去你大爺?shù)?!?/br> 五雷轟頂! 血色的符箓在半空中炸開。 雷神大作之中,千千萬萬道雷蛇在云間翻涌,對準上京城外猛然劈下! 璀璨的白光籠罩了整個戰(zhàn)場,稀疏的雷網(wǎng)在大雨之中化為了避無可避的雷池,慘叫聲四起,焦糊的臭氣四處彌漫。 雷霆之海足足肆虐了有一盞茶那么長,等到場中只剩下時不時跳起的電弧,上京城的城墻上遍布黑色的焦痕,像極了洪荒巨獸留下的爪印。 數(shù)不清的焦尸倒在了地上,然而等到煙塵散去,一名抱著琵琶的中年文士站在戰(zhàn)場中央,他面如金紙,嘴角溢血,身后是滿眼驚懼的西蠻殘部。 “噗——” 男子張口,噴出一道血箭,整個人萎頓在地。 “二哥!” 在空中與考云臻纏斗的文子真拼著被應龍一尾掃開,將混元傘擲下,正好罩在了男人的頭頂。 “雷、雷法不死……” 身體徹底被掏空的不辭道人慘笑一聲,徑直向后倒去,被灰頭土臉的韻瑛沒好氣的接住,狠狠的瞪了一眼。 “你這家伙就不能分分敵友嗎?!” “我、我不行了……”不辭道人現(xiàn)場給她表演了一個伸腿瞪眼。 考云臻駕著應龍降下,長長的龍軀將二人圈起。 緊接著,李溪客踏著紅蓮擋在了三人一龍身前。 而在對面,文景煥的形貌比起最初稱得上是狼狽至極,他面沉如水,手握青鋒劍,同樣站在西蠻大軍的最前。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原點。 然而滿地的焦尸與無數(shù)羽箭證明了方才的一切都不是錯覺。 西蠻的攻勢已斷,但他們元氣未失,這場戰(zhàn)斗還遠未到結束的時候。 然而李溪客卻眺望著遠方,神情凝重。 “大哥……”屠夫打扮的文玉山吃力的湊到了文景煥身畔,“你覺不覺得……這里……突然變冷了?” 冷? 任誰在暴雨之中淋了如此之久,都會感覺到深入骨髓的寒意,然而在場修士剛剛經(jīng)歷一場全力廝殺,體中熱血尚未冷卻,又怎會覺得雨水冰寒? 然而,一股似有若無的冷意又卻切切實實的順著眾人的腳心往上蔓延,好幾個身體不濟的蠻人已經(jīng)打起了哆嗦。 文景煥側過身體,向著來路望去,只消這一眼,便面色大變。 此時的官道已鍍上了一層薄薄的白霜,遠遠望去,竟像是雪景一般,而一個個模糊的人影攀爬在結霜的路面上,正向著眾人靠近。 “啪!” 一只灰白色的手臂從焦土中鉆出,死死的抓在了文景煥的小腿上。 驚叫聲四起,青年想也不想的削斷手臂,卻只得到了半截消散在空中的煙霧。 “是鬼門陣!” 顧不上裝死逃打,不辭道人一下子從韻瑛的懷里跳了出來。 “那些東西是怨氣,越斬越多!” 然而他提示的還是太晚了,或許說,就算事先知道,又有多少人能容忍一只鬼手在身上作祟? 文藝晟用盡心力保下來的軍隊很快就陷入了混亂,刀斧在空中瘋狂揮舞,然而鉆出地面的鬼手由一變二,由二變?nèi)芸毂銛?shù)也數(shù)不清了。 “唔!嗚嗚嗚!” 一名高壯的男人被滿身的鬼手死死纏住,有些甚至塞進了他的嘴里,隨著一聲模糊不清的慘叫,他的內(nèi)臟被鬼手硬生生的從體內(nèi)扯出,鮮紅的rou塊撒了一地。 至此,西蠻大軍徹底失了控。 不斷有蠻人慘死在鬼手下,活著的人則瘋狂想要逃跑,反倒是文家四兄弟身邊罕見鬼手,就算有,也遠不到怨念纏身的地步。 “是殺人數(shù)量?!崩钕彤敿从辛伺袛?,“這伙人一路從幽州殺回來,一路上死于他們之手的晉人不知凡幾,如今鬼門陣一開,各路鬼怪順路找來,就遭了報應?!?/br> 而文家兄弟只對修士出手,賬自然算不到他們頭上。 然而,即便如此,文景煥還是變了臉色,一手扛起重傷的二弟,“老三、老四,咱們走!” “他們要跑了!”不知不覺間,考云臻已經(jīng)把李溪客當主心骨了,“咱們追嗎?” “追什么追!咱們也得走!”回答他的是不辭道人,后者本就不紅潤的臉色此刻更顯蒼白,“怨念見血就收不住了,等到那些怨鬼殺瘋了,咱們也沒法幸免!” “走走走!”他把剩余三人全部推上了龍,“趕緊飛起來!” 不等考云臻下令,察覺到威脅的應龍騰空而起,一個猛子扎到了云層之間。 “那是什么!”雙手抓著蛟龍的鬃毛,韻瑛扯著嗓子喊道。 只見連通康樂郡到上京城的官道此刻已大變了模樣,無數(shù)灰色的煙霧籠罩在其上,隱隱約約能瞧見煙霧中浮現(xiàn)的猙獰鬼臉。 而順著官道一路往北,被灰霧籠罩的城池連成了一個完整的圓,隨著怨鬼的哭號聲愈發(fā)響亮,灰霧的中央浮現(xiàn)出一道漩渦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