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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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玉徑直走到那馬車邊,喚道:“辛然!” 那馬車的簾子就被撩開,滿身塵土狼狽不堪的辛然從簾子后探出身來看向姬玉,以極其疲憊的聲音回應道:“表哥?!?/br> “阿止人呢?”姬玉冷聲道,垂于身側的手握得很緊,整個人像是一張繃緊的弓。 辛然聽到我的名字眸光閃了閃,繼而眼眶發(fā)紅潮濕,她捂著嘴流下淚來,滿臉的悲痛溢于言表。 “阿止她……掉下懸崖……他們還在找……尸體?!?/br> 姬玉怔住了。 他好看的淺色眼睛瞪得很大,眼神一瞬空闊得如同萬里無云。我便站在他身側,看著他整個人停滯在那種緊繃的狀態(tài)里,眼睛顫啊顫著,連呼吸都不順暢了。 我從沒見過他這樣。 不過須臾他便咬牙搖頭,像是一毫一厘都不能相信,斬釘截鐵地說道:“不可能……你活下來了,她怎么會死?她向來最惜命,但凡能有一線生機她絕不會讓給別人?!?/br> 他這么說著,仿佛在說服自己。 他不肯相信我死了。 可我的游魂此刻已經(jīng)站在他的身邊,不過是他看不見我罷了。 ※※※※※※※※※※※※※※※※※※※※ 我尋思著還是不要讓九九在樹上掛兩天了,更新了讓她直接掉下去吧(狗頭) 游魂 姬玉的不相信沒有止步于語言,他迅速地恢復了往日冷靜的樣子,只是緊繃著臉目光深沉。 他詢問禁軍統(tǒng)領留了多少人尋找我的尸體,統(tǒng)領面露疑惑之色,說道派了四個人去尋。姬玉拜請統(tǒng)領再調撥至少十人,統(tǒng)領答應下來,說等他送完辛夫人再去調遣。 “那就來不及了。”姬玉沉聲道。 辛然也對那統(tǒng)領說:“入了城想來他們也不能再拿我怎么樣,您就調撥十人回去豐南山吧。剩下的人送我回去足夠了?!?/br> 統(tǒng)領見辛然都這么說了,便當即調撥了十人跟隨姬玉。姬玉拜謝并說:“煩請您回去之后再派些人手來,順便派人給我的婢女報個信,讓南素墨瀟跟著一起。” “公子還需要多少人?” “多多益善?!?/br> 姬玉說罷便即刻翻身上馬,帶著那十人打馬往豐南山的方向奔去。我又被拽著往前飄,路過統(tǒng)領大人時聽見他與手下竊竊私語,說那掉下懸崖的婢女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讓姬玉公子如此沉不住氣。 我也想知道我是何方神圣,收尸居然需要這么多人馬。 姬玉一行人到達豐南山的時候正是未時,光線尚好。他讓禁軍帶路走到那發(fā)現(xiàn)辛夫人的懸崖邊上,那段懸崖邊是一片長著低矮草叢的斜坡,稍不留神就會滑下去。我這才仔細看清楚我喪命的地方,因為前幾天下雨地面還有些潮濕,怪不得當時我和辛然一路滾落都停不下來。 一位禁軍對姬玉說那四個人已經(jīng)在懸崖下搜尋,這方懸崖下只有一條淺溪,尸體應該不會沖得很遠。他話音剛落姬玉就斜眼看過來冷如鋒芒,嚇得那禁軍停住了話頭。 姬玉蹲下來往崖下看去,依稀能看見那棵曾接住辛然和我的老松樹。他問道:“你們就是在這里發(fā)現(xiàn)辛夫人的?” 禁軍點頭稱是。 姬玉看了看四周,說道:“這里能斜著長出一棵樹,下面可能還有樹。她一路掉落或許還會掛住?!闭f罷他起身詢問禁軍們有沒有帶繩索,禁軍便是從崖上吊繩索下去救的辛夫人自然帶了,但是他們也說辛夫人當時就讓他們再向下探到繩索的盡頭,可一直沒有在巖壁上發(fā)現(xiàn)我的蹤跡。 “那就接長繩子再往下,一直探到崖底!”姬玉的語氣從未有過的嚴厲,氣勢驚人。 禁軍們被他這般表現(xiàn)所震懾,但姬玉聲名在外又受禮遇,他們面面相覷還是應下來。恰巧此時統(tǒng)領派的增援和南素墨瀟一起趕來,帶來了更長的繩索。接繩子之后繩子的強度就會有所下降,墨瀟體重較輕自請下涯尋我,姬玉便同意了。禁軍的人就忙著把繩索一邊綁在墨瀟的腰上,一邊捆在樹上,七八個人在這頭拉著慢慢往下降。 墨瀟準備下涯的時候突然想起來什么,轉頭問姬玉道:“阿止是確定掛在崖壁上了嗎?” 姬玉眸光閃了閃,咬唇道:“確定?!?/br> 過于篤定的語氣,就像是賭徒說出一定能翻盤一般。 他完全沒有管崖下尋找我的那些人,而是執(zhí)著地從懸崖上往下找,仿佛是固執(zhí)地賭我還有一線生機。 墨瀟便點點頭順著繩索降下去,我站在崖邊看著她黑色的身影慢慢落在那棵松樹上,再慢慢消失于云霧繚繞。姬玉目不轉睛地看著繩索消失的盡頭,慢慢握緊拳頭。 他到底在固執(zhí)些什么呢? 不過這一刻我好像能確定,如果看見了我的尸體他會很失望以至于難過。 也不知過了多久,繩索那頭被搖晃了幾下。姬玉眼神微亮,讓禁軍們往上拉。那七八個人喊著號子一起往上使勁,隱隱約約這繩索的重量確實比之前重了些。大約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墨瀟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云霧繚繞的盡頭,她的懷里還抱著一個細瘦的身體,那身體上染了血,天青色的衣服全被刮得破破爛爛用繩索系得扎實。 那大約是我。 以這種角度看自己的尸體,實在是很奇怪。 姬玉立刻蹲下來,眼神復雜地看著那具軀體。墨瀟和我的身體終于被拉上了崖邊,墨瀟爬上崖頂再把我的身體拉上來,我身體上的繩子被解開后的第一時間就落入了姬玉懷里,他把手指放在我的頸側,那修長的手指微微顫抖著。 他的眼神也顫著,像是孤注一擲的牌桌揭曉的一刻。 然后他突然撈起我的身體狠狠抱在懷里,手指在我的后背上微微收緊,關節(jié)泛白,輕聲地喃喃道:“還活著……還活著……” 就想抱著什么失而復得的絕世珍寶,他的眼睛像是空空的琥珀珠子,似乎別的什么都想不到了。 我站在姬玉對面怔怔地看著他。 我居然還沒死。 姬玉居然,這么在乎我。 禁軍派來了馬車,回去的路上姬玉坐在馬車里一直抱著昏迷不醒的我,他此刻已經(jīng)稍微鎮(zhèn)靜下來。墨瀟說她是在那棵松樹下莫約兩百米處的另一棵更大的樹上發(fā)現(xiàn)的我,這一路陸續(xù)有一些被折斷的小樹,大約是我的身體落下去撞斷的。 墨瀟對外傷很有經(jīng)驗,一番排查后說我的腿受了傷,頭部大約在巖壁上受了撞擊,創(chuàng)面不算太大但是流血很多。她給我暫時包扎了頭上的傷口,心有余悸地說:“要是我們晚來一會兒,阿止怕是要失血過多而死?!?/br> 之前她說我傷情的時候姬玉一直低著眼眸,像是聽進去了又像是沒聽進去,待墨瀟說到這一句話的時候他抬起眼睛看了一眼她,目光又落回我身上。他仍然什么也沒說面色也沒有變化,只是握住我手的手慢慢收緊了。 我坐在這馬車里看著那個狼狽的頭上裹著紗布的“我”,覺得十分怪異又滑稽,那露出袖口的一段纖細的手腕好像輕輕一掰就能折了。 我原來真的這么瘦,怪不得她們都要我多吃。 為什么我沒有死,但是魂魄卻出來了呢?若是神明想要完成我的愿望,他究竟想要我看多久,要我看到什么呢? 姬玉這樣的狀態(tài),若拖不過幾日我還是死了,他不知道會怎樣。 回到清寧君府上,辛然已經(jīng)先得了消息在竹溪居整理出來一間寬敞的房間,就在姬玉房間隔壁。姬玉直接把我抱進了這個房間,大夫已經(jīng)在等著了,我一被放下來那大夫就連忙查探傷情,把脈診斷。 姬玉坐在房間一側的椅子上,有些疲倦地揉著太陽xue,眼睛低低地看著面色蒼白毫無血色的我,也不知在想什么。 大夫面色凝重地起身寫藥方,一邊寫一邊說:“這位姑娘情況有些兇險。我方才查看她后腦的傷口,怕是顱內有積血。我開一些止血化瘀的藥,但是姑娘的積血能不能吸收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若是三天之內能醒過來就好。若是醒不過來怕就不行了?!?/br> 姬玉的眼睛眨了眨,看向這位大夫。夏菀似乎看出他想說什么不好聽的,及時站出來解釋說這位大夫是宮里派來的,全衛(wèi)國也找不出幾個比他更好的大夫了。 姬玉聞言沉默了一會兒,淺淺地一笑:“聽天由命,是這個意思吧?” 似乎他也知道遷怒醫(yī)生并不是什么好行為,而且沒有用。之后他就一句話也沒有再說過,看著夏菀聆裳收拾照顧我。待她們要給我換衣服的時候姬玉才回避,夏菀囑咐道:“公子你兩天沒怎么睡了,早些回去休息吧,阿止這里我們會照顧好的?!?/br> 我才發(fā)現(xiàn)他眼里全是紅血絲,如同火燒似的。 姬玉點點頭,但他并沒有去休息。他在那綠意盎然的庭院里站了半晌,瞇起眼睛看著夕陽西下血紅的天空,眼里的紅與天邊的紅映成一片。他低聲說道:“又是這樣……” 仿佛那火燒云的背后是與他纏斗不休的,他半生的厄運。 那厄運或許名叫,得而復失。 這一天晚上他還是沒有睡著。 姬玉的房間很寬闊裝飾得也是山水自然的風格,墻上掛了一幅精致的蜀繡,繡的是俯瞰酈更城的盛景。他躺在雕欄畫棟的床上,我就坐在他房間的椅子上。桌上的燭火搖曳著,而他隔著紗帳盯著燭火出神。身上錦面白邊的被子被昏黃燭火映得泛出溫暖的黃色,姬玉眨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想他總能神采奕奕地處理事務到子時才休息,難道不是因為他有用之不竭的精力而是因為他原本就失眠? 姬玉突然躺平了看著天花板,輕笑道:“他們倒好,從此之后可以一睡不起。” 也不知他說的他們是指我,沈白梧,姬禮,姬樂還是是他母親。 他便這樣安靜地睜著眼睛,直到東方既白,旭日高升。聆裳來伺候他洗漱,說著我情況穩(wěn)定,頭上和腿上的傷都處理了,只是還沒有醒來的痕跡。 姬玉聽了聆裳的話情緒沒有什么大的波動,點點頭便去秋芙軒看完辛然。 辛然只是受了點皮rou傷,昨夜休息過之后已然恢復了許多,只是崴了腳行動還多有不便。她見姬玉來了便擔憂地向姬玉詢問我的情況,姬玉屏退仆人們,坐在辛然面前問道:“阿止是怎么掉下去的?” 語氣十分嚴肅。 “阿止是為了救我跳下去的。當時那棵樹只夠承受一個人的重量,她與我都在樹上,她便跳下去以保護我?!毙寥粐@息著說,眼里似有淚光。 姬玉睜大了眼睛,呼吸有一絲凝滯。他似乎想說不可能但是話到嘴邊看見辛然自責愧疚的神情,似乎又覺得這是真的。 “這幾天你們在一起發(fā)生的事情說的每一句話,請你都告訴我?!奔в駨臎]用這么強硬的語氣對辛然說話,他一字一句地強調道:“每一句話。” 邊 我只是讓辛然幫我?guī)б痪湓?,她卻什么都說了。山洞里和樹上我們說過的每一句她幾乎原原本本地復述給姬玉聽,連同我跳下去之前囑咐她的那些。有時候她忘了什么還會回頭補充,非常詳盡。 “……最后她跳下去之前,讓我給你帶話,這世間的所有都是短暫相會,與你相會不勝榮幸,恕她先行離去了。”辛然的描述在這里停止。 姬玉低眸聽著辛然的話,手在袖子里握成一團,看不出情緒。 辛然說完了便有些擔心地看著姬玉,問道:“所以……表哥你真的被試毒……你的手真的傷了嗎?” 姬玉沒有出聲算是默認了。辛然眸光閃爍著,半是憤怒半是難過道:“這么多年你怎么就什么都不說呢?連我也瞞著……” “我覺得那些事情,和你并沒有什么關系?!奔в竦貞馈?/br> 辛然就噎住了,她仿佛不可思議般看著姬玉,然后似乎有些悲哀地笑起來。我想她終于在顧零之后見識了姬玉的決絕與界限分明,便是她是他最疼愛的女子,他仍不打算讓她分擔任何事情。 “怪不得阿止要我看著你,要你別再逞強了?!鳖D了頓,她嘆道:“表哥你這么多年是怎么過來的,阿止一定也很心疼你。” 姬玉眸光閃了閃。他并沒有執(zhí)著于他的過去和我的囑咐,而是問辛然我為什么會以命救她,似乎百思不得其解。 “我自認和她的交情沒有深到以命相酬的地步。她殺人的時候干凈利落,發(fā)現(xiàn)樹裂的時候我甚至想她會不會殺了我。但是她救了我,救我之前說的全是關于你的事情?!毙寥惶嶂璞w在茶杯邊沿研磨著,說道:“我覺得她跳下去是因為你,因為喜歡你?;蛟S在她眼里我對你很重要,所以為了保護我可以犧牲性命?!?/br> 姬玉聞言愣了愣,幾乎是脫口而出的不可能。他說她這么聰明的一個人,怎么會…… 后半句卻沒有說完。 我是這么聰明的人,怎么會做這種蠢事,是吧? 辛然觀察著姬玉的神色,她喟嘆一聲說道:“你不相信她,她也不相信你。我以前聽說你喜歡的人恰好也喜歡你,這便是人間最美好的事情。怎么到了你們倆身上卻變成了這樣?” 姬玉沉默著沒有回答,晨光安靜地漫上他的衣襟漫上他的臉頰,絲緞的布料發(fā)出圓潤的光芒,他抬眼的時候眸色被陽光照得一片淺金色,像是空空的琥珀珠子。 “我要等她醒過來,聽她自己說。”他這樣說著,又像是昨天篤定我掛在崖壁上那般,這一次是賭我會醒過來。 辛然說要親自探望我,他們就一起回到了竹溪居,辛然還把蓉蓉也抱來了。病床上的那個姑娘臉色蒼白容顏憔悴,這么遠遠看著比平時還要不好看幾分,我想這個姑娘隨便丟在人群里,很快就淹沒不見了。 辛然坐在我的床頭,她懷里的蓉蓉小聲說道:“阿止jiejie睡著了?!?/br> “這是你娘親的救命恩人,蓉蓉,你跟jiejie說讓她早點醒過來,表舅有話跟她說呢?!毙寥粶匮詫θ厝卣f道,蓉蓉不明所以,還是乖乖地伸出手來摸摸我的臉,煞有介事地認真道:“阿止jiejie,你早點醒過來,表舅在等你呢。” 說完,她又自作聰明地加上一句:“表舅很忙的,不要讓他等太久?!?/br> 我忍不住笑起來,蓉蓉果然是我見過最可愛的孩子。但是整個房間里所有人都神情肅穆,只有我一個游魂在笑,這場面也很奇怪。我轉過臉看著身側的姬玉,他淡淡地看著病床上的“我”,沒有笑似乎也沒有非常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