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玨爾大步走進，把點心往桌上一墩，手里拿著戶籍條往哥哥頭上一拍：“拿去?！?/br>
    裴玨衣一時不妨，被拍了個正著，“欸”了一聲，把額頭上的條子掀下來，仔細看了一遍后笑嘻嘻道：“哥哥愛你哦?！?/br>
    裴玨爾心硬如鐵：“明日讓奉鏡把天鏡樓事務(wù)送過來，我看著你處理，若是不夠，我海樓的瑣碎也讓你做?！?/br>
    弟弟出門一趟，居然變得這么殘忍。裴玨衣失措道：“別…別吧？”

    “沒得商量。”裴玨爾坐下來，揉著酸痛的手腕，不由分說。

    裴玨爾不高興，裴玨衣慫巴巴地不敢去觸弟弟的霉頭，目光落到桌上點心上，轉(zhuǎn)移話題道：“你還給我買了點心？”弟弟果然還是愛我的。裴玨衣欣慰地想。

    “鳳梨酥，利攸行那里順的。”裴玨爾沒好氣道，“他也是有心了，可惜你沒有?！?/br>
    “啊…”裴玨衣一時無言，半晌，干巴巴地應(yīng)一句：“嗯?！?/br>
    裴玨爾嘆了一口氣，探手把桌上紙包夠過來，塞進兄長懷里，而后起身，一邊挽袖一邊往外走：“我去更衣，你自便吧?！?/br>
    裴玨衣懷里抱著點心，小心翼翼，生怕壓碎了任何一個；手里攥著戶籍條，手指用力，直把薄薄的紙條捏的起皺。

    第54章具有歷史性意義的一更！3400 字！

    觀頤

    澶州今年寒風(fēng)起得早，預(yù)告著這個冬天將會格外的長。李志今天穿得單薄，直到站在捕快房外等人時才后悔沒有聽家里婆娘的話，在官服里多穿一件褂子。

    又是一陣風(fēng)起，李志縮了縮脖子，往廊柱后避了避，余光瞥見另一頭正有人要轉(zhuǎn)過拐角。

    “利捕頭，利捕頭，稍等?！崩钪竞萌菀椎鹊揭粋€人，忙不迭地把利攸行攔下來，“王捕頭來了沒有？”

    利攸行停下腳步：“王哥剛托人來遞了口信，說是女兒染了病，要先帶去就醫(yī)的。我這就要替他去點卯?！?/br>
    “哦，哦。”李志理解地點頭，“依照王捕頭對女兒的疼寵，今日大概是不會來了吧。”

    “王哥是個好父親。”利攸行隨口問道：“李哥找王哥做什么？”

    “嗨，說是要去給人造籍的，按理說這事應(yīng)當(dāng)要人自己上門來，可誰讓這戶人家是裴爺親自交代的呢？”李志壓低了聲音，“那戶人家聽說是裴氏表親，州牧上趕著要討好，遣王捕頭和我去出派…要我說，苦的還不是我們這些小人物，這么大冷的…”

    利攸行笑了一聲，道：“風(fēng)才剛起，大冷的天氣還沒到呢，李哥也該好好鍛煉鍛煉了?！庇譅钏茻o意道：“王哥既然來不了，左右我今日無事，便陪李哥走一趟吧?！?/br>
    “欸，欸，好?！崩钪具@才發(fā)現(xiàn)利攸行還穿著夏服，年輕人火力旺盛，站在風(fēng)中似乎感受不到半點寒冷；反觀自己，早早穿上了冬服，還一邊冷得直搓手，一邊還后悔沒有多加內(nèi)衣。

    李志懊惱道：“老了，老了欸?！?/br>
    利攸行只是說：“李哥不過是缺乏鍛煉，哪里是老了。”

    李志擺手：“真會說話…年輕人，真是好啊…李哥老啦…老啦…”

    利攸行就不再說話了。

    世人詠美總有諸多佳句，譬如“芙蓉如面柳如眉”，又如“面如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再有“人面桃花”“沉魚落雁”之類形容，字字句句都是對美人的嘆賞。

    即便見識過無數(shù)鮮活在詩書中的絕色，利攸行在見到樓嵐起時，也還是無法從腦中找出任何詞句與之對應(yīng)——他仿佛是桃樹上長成的精怪，每一分眉目透透出不屬凡塵的氣息。

    這樣美好的人，難怪讓裴玨衣如此上心。利攸行想。

    但裴玨衣又哪里有心呢？利攸行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

    樓嵐起端坐在椅上，一邊嚴(yán)肅著神情讓李志畫像，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著利攸行的問題。為了畫像美觀，樓嵐起不得不盡力挺直腰背，臀部在座椅上的著力點于是變得狹小，坐得久了，就很不好受。

    樓嵐起偷偷地往椅子上挪了挪，被畫師當(dāng)場抓包，只好癟著嘴又坐回去。

    樓嵐起越坐越難受，時不時就要趁著畫師不注意時動上幾下；李志也知道畫像又慢又磨人，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樓嵐起沒什么大動作，全作看不見。

    樓嵐起難受地問：“裴玨衣沒有上交我的畫像么？”

    “裴大爺權(quán)勢通天，哪里顧忌這些規(guī)矩?！崩凶ブ恢Ц擅P，在指尖轉(zhuǎn)動——這是他焦慮時常有的動作，手指的動作很容易可以舒緩心情。

    樓嵐起卻突然笑起來：“你們叫他裴大爺？”他本就生得好相貌，眉眼染上笑意的模樣更是動人；但他語氣里流露出的若有若無的對裴玨衣漫不經(jīng)心的熟稔和親密，又使利攸行覺得刺耳。

    州府得到的消息是樓嵐起是裴玨衣的表親，但裴氏兄弟父母雙亡，祖籍都不詳，哪里找來的這一戶表親？于是利攸行不由得加重了語氣：“還有裴二爺呢，怎么？”

    樓嵐起似乎很喜歡笑，利攸行也不知自己的話逗到了他哪里，才讓人放聲笑起來：“沒有啊?！毙ν暧謫枺骸奥牴贍斦Z氣，似乎對裴氏頗有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