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鳴蟬身高腿長，他站著時候我不好包扎；他坐下的時候兩條長腿亙在中間，我左挪右挪不是地方，最后只得在他身側(cè)跪坐下來，這才找到了合適的高度。

    葉鳴蟬于是把兩條長腿伸直出去，云中君依舊擱在腿上，血滲進(jìn)衣料里頭，他也不嫌臟。

    葉鳴蟬叫我：“小嵐。”

    我不理他。

    葉鳴蟬反而笑起來：“小嵐?！?/br>
    我看他一眼。真是莫名其妙。

    第77章無題

    觀頤

    算算日子，我也和葉鳴蟬呆了半月有余了，半月里我二人在榮州徘徊不去，翅羽的人在近幾日不斷上門，雖然之后都是些小打小鬧，但也讓人煩不勝煩。

    我估摸著葉鳴蟬大約也有了轉(zhuǎn)移陣地的心思，便道：“我該回去了。”

    “什么？”葉鳴蟬轉(zhuǎn)頭。

    “我陪你玩得夠久了。”話出口，葉鳴蟬的眼神一下子犀利起來，我才意識到這話有歧義，連忙改口：“我陪你很久了。”

    “所以？”

    “所以我要回去陪驚鵲了，否則他要鬧脾氣的?！?/br>
    “我也鬧脾氣，你留下么？”

    “這又是湊的什么熱鬧？”我奇怪地看著他，“你三歲么？”

    “他就三歲？”

    “這有什么好攀比？”我說，“有哥哥的人，多大都是可以撒嬌的?！?/br>
    葉鳴蟬道：“你也說我是你弟弟?！?/br>
    但越別枝從來不叫我一聲哥。我轉(zhuǎn)開視線：“你叫我一聲么？”

    “哥?！?/br>
    不成，我又覺得心頭一酸，吸吸鼻子竟然想哭。

    葉鳴蟬被我突然的一出打得措手不及：“又怎么不高興了？”

    “你別這么叫我…”

    葉鳴蟬沉默下去，他似乎在思考著什么，半晌緩緩開口道：“利攸行幫你看護(hù)一座墳?zāi)埂⒃浦芯肚史蛛x、還有這一聲哥…你還有個弟弟？”

    葉鳴蟬是真的敏銳，我還沒開口，他又道：“他死了？云中君是他的？”

    “所以，”葉鳴蟬一字一句道，“我是他的代替？”

    “別枝他…”

    “明月別枝，清風(fēng)鳴蟬?！比~鳴蟬點(diǎn)頭，“真是當(dāng)對，我恰好能頂替么？”

    他自顧自推斷得頭頭是道，我無奈打斷他：“別枝是無可替代的?！?/br>
    “我連替代他都不配？”

    葉鳴蟬簡直是在胡攪蠻纏，我不耐道：“你究竟是侮辱他，還是侮辱你自己？”

    不等葉鳴蟬接話，一股莫名升起的怒意催使著我繼續(xù)說下去：“或者是在侮辱我？”我感到憤怒，又不知怒意從何而起；我甚至還覺得自己很委屈，但我又是一切悲劇中最沒有資格委屈的那一個，我不由自主地感到難過和不平，并且不管不顧地要把我的負(fù)面情緒傾泄在葉鳴蟬身上。我近乎是惡毒地想要葉鳴蟬體會我的疼和痛，但我分明知道他比我苦許多。

    我難以抑制地嚎啕大哭起來，我都說不清自己和葉鳴蟬在一起的日子里究竟哭了多少次，每次又是為什么而哭。分明有越別枝的教訓(xùn)在前，我卻沒有果斷和葉鳴蟬遠(yuǎn)離，最終現(xiàn)實(shí)告訴我，我們確實(shí)不該有所交集。我在越別枝身上種下的因，最終讓他和葉鳴蟬都飽嘗苦果。我手里沾了那么多性命。

    而我卻不知廉恥地還想為自己辯護(hù)，我只不過想滿足自己一點(diǎn)私心，想見到久別的故人，想追趕昔日的時光。我分明知道一切都是不可能。

    是我的錯嗎？是我應(yīng)得的報應(yīng)嗎？望不到盡頭的絕望是我該忍受的嗎？曾擁有過的家和人，都是一場幻夢嗎？或者只是僥幸被我所得，是我從來不配幸福呢？

    我聲嘶力竭地哭著，胸中腹中似有利刃翻攪，我想把五臟六腑吐出來，想把全身血液抽干，想把皮rou剝盡，筋和骨，把一切早該歸于塵土的全部拋棄。還不清的債不再管，見不到的人不再想。我想像山間的霧氣一樣，曙光破曉的時候，晨風(fēng)吹起的時候無聲散去，散在天與地之間，永遠(yuǎn)也不必回頭。

    葉鳴蟬向我伸出手，被我一把抓住，我抓得很緊，甚至在他手上捏出了紅?。骸笆俏业腻e嗎？是我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