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年紀(jì)大了，夜里總是要起夜，丫鬟們便守在拔步床的踏板上。因著怕睡不好，除了老夫人起夜，丫鬟是不敢點(diǎn)燈。

    只是點(diǎn)了燈一人，丫鬟正要伺候老太君起身，卻突然發(fā)出了一聲尖叫。

    龐老太君本來驚醒，自己坐起身一手已經(jīng)掀起了帳幔。那丫鬟拿著燈一照，卻見老太君的嘴角竟然掛著血珠子。而從房門到老太君的床前卻有一排濕噠噠的小腳印。

    那腳印很小，像是五六歲幼童的腳印。

    “嗚嗚嗚嗚……”

    “你聽見了？“龐老太君并不知道自己嘴角的血跡，只看到踏板上的濕腳印，按著胸口喘息道。

    “聽到了，是小孩子的哭聲。”丫鬟哭喪著臉道。

    可是龐府又怎么會有小孩子的哭聲呢？

    龐府的主子除了老太君，就是龐太師還有一個常年吃齋念佛，萬事不管的龐夫人。府上沒有小孩子，也就沒有用一年年幼的丫鬟小子伺候。

    聽那哭聲卻是幼童的哭聲，可是龐府的丫鬟最小的也在十歲上。

    “……好冷……好冷……嗚嗚嗚~”

    龐老太君一張臉煞白，立時讓丫鬟叫人。

    因?yàn)辇嬂咸姆恐杏刑颗瑁绕渌氯粟s到的時候，屋子里的濕腳印已經(jīng)干掉不見了。那哭聲似乎也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

    唯有老太君嘴角的血跡顯示這方才的一切似乎并不是幻覺。

    老太君身邊的梁媽親自帶著人將院子搜了一遍卻什么也沒有發(fā)現(xiàn)。

    守夜的丫鬟被丟進(jìn)了柴房。第二天夜里，守夜的人成了龐老太君最信任的梁媽。

    梁媽是龐老太君奶娘的幼女，奶娘一家是隨龐老太君陪嫁到龐府的。如今，奶娘和與老太君同齡的奶姐已經(jīng)過世，唯有梁媽比龐老太君年輕十歲，還在身邊伺候。

    梁媽的有三子，長子龐福原是龐府總管跟隨龐昱去陳州賑災(zāi)，因犯國法，死在了狗頭鍘之下?？丛诹簨尯汀芭阒卑矘泛罡八赖凝嫺Ｃ嫔?，龐太師又提拔了其次子龐祿為總管。還有一個三子龐壽如今也是龐府的管事之一，掌管著太師府油水最足的廚房。

    自從梁媽從丫鬟升級為婆子，就再也沒有守夜了。這幾年，梁媽說是伺候龐老太君，莫不如說是個老太君做個伴。真正伺候人卻是不需要梁媽親力親為的。

    梁媽信誓旦旦要給老太君守夜，只是這幾年養(yǎng)尊處優(yōu)。龐老太君的屋子又很暖和，靠在腳踏上竟然緩緩睡著了。

    因?yàn)榍耙煌淼氖虑轶@魂未定，龐老太君本以為自己不容易睡去。只是沒想到竟然如往常一樣的時辰入眠了。

    “……好冷……好冷……嗚嗚嗚~”

    迷迷瞪瞪間，龐老太君感覺似乎有一只小手再摸自己的臉，那只手涼冰冰的，仿佛不是活人的手。

    “梁媽，梁媽！”龐老太君驚慌失措的坐起身，下意識地一抹自己的臉，似乎濕噠噠的。

    梁媽在睡夢中驚醒，從腳踏上摔了下去，再看睡前特意留的燈竟然已經(jīng)熄滅了。

    “……好冷……好冷……嗚嗚嗚~”

    “……是她回來了，是她回來了！”梁媽嚇得直發(fā)抖，竟然無法起身點(diǎn)燈。

    “梁媽你說誰回來了？”龐老太君顫聲道。

    “二姑娘，二姑娘回來了！”梁媽哭道。

    “你在胡說什么！我們府上哪里來的二姑娘！”龐老太君厲聲道，聲音里還帶著幾分嘶啞。

    房門被推開卻是外面的丫鬟聽到聲音，提燈進(jìn)來。梁媽跌坐在地上，就著燈火去看龐老太君，龐老太君嘴角都是血跡，猙獰著一張滿是褶皺的老臉，宛如地獄中的魔鬼。

    提燈進(jìn)來的丫鬟，也被老太君的模樣嚇得發(fā)軟。

    老知道龐老太君平日里最是慈祥和睦，對身邊的丫鬟，宛如孫女一般。府上的人那個不爭著到老太君身邊伺候。

    可是，誰有見過老太君發(fā)火的模樣呢？

    “老太君你看！”梁媽不敢看老太君的臉，低頭就看到踏板上那對小腳印。腳印已經(jīng)開始消失，但是還能看清楚一個小小的水印。

    老太君的松柏園，所有燈火都被點(diǎn)了起來。丫鬟仆人們傾巢而出，四處查找。隨著房間里的水印干掉，除了老太君嘴角的血跡，一切再次消失于無形。

    次日，松柏園的事情終于驚動了龐太師。

    只是龐太師前去請安問及此事，龐老太君卻以自己做了噩夢搪塞過去了。

    龐太師也只知道這兩晚，松柏園不□□寧，具體為了什么卻不清楚。老太君不肯說，龐太師也不能追問。只能叮囑身邊的人好好伺候，又請了太醫(yī)開安神湯給老太君。

    龐老太君什么也不肯和龐太師說，第三晚，守夜的人除了梁媽還有兩名丫鬟也守在了床頭。

    這一晚，誰也不敢安眠。睜著銅鈴般的眼睛，看著桌上的風(fēng)燈，靜靜地等待著。

    “嘎吱——”

    “死丫頭片子，怎么窗戶都沒有關(guān)好！”梁媽看著吹開的窗戶，斥責(zé)道。

    經(jīng)過白日里的休息，梁媽的精神已經(jīng)恢復(fù)了不少。

    “奴婢剛剛明明檢查過的。”婢女緊張道。

    “還敢狡辯頂嘴，一定是你關(guān)窗的時候，忘記插銷了！”梁媽罵道。

    “好了，窗戶關(guān)上也就是了！”龐老太君躺在拔步床內(nèi)，疲憊嘆息道。

    龐老太君畢竟年事已高，連續(xù)兩晚沒有睡好，精神便有些不濟(jì)了。

    丫鬟疾步走到床前，將窗戶關(guān)好，卻聽到“噗噗”兩聲，房內(nèi)的兩盞風(fēng)燈竟然同時熄滅了。

    這風(fēng)燈又叫氣死風(fēng)燈，可是在外面也是不容易熄滅的。因?yàn)樽蛞篃艋鹣纾盘匾庥昧孙L(fēng)燈，如何會兩盞燈同時熄滅？

    丫鬟嚇得想要尖叫，只是想到這事老太君房里又連忙捂住了嘴巴，想要鎮(zhèn)定下來，去摸打火石。

    “……好冷……好冷……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