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

    顧遲剛踏進(jìn)院子，未聞其人，就聽到林德澤爽朗而開心的大笑。

    “囡囡真棒，不愧是我林德澤的孫女！”聲音中飽含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爺爺。”顧遲踱步走到林德澤身邊，向他打了個招呼。

    “噢，阿遲啊?！睆潖澋拿佳劭戳艘幌骂欉t，獻(xiàn)寶似地將手機(jī)舉到他面前。

    “快看，雯雯在H市拍的山水，漂亮吧？現(xiàn)在雯雯的拍照技術(shù)真是越來越好了?！?/br>
    “雯雯什么時候會這個？”顧遲有點(diǎn)驚訝。

    “嗯……應(yīng)該就在半年前吧。小時候雯雯就和她奶奶說，要做最棒的攝影師，給奶奶拍下所有的風(fēng)景，這樣奶奶即使生病也能觀賞完所有美麗的風(fēng)景了?！绷值聺捎行┑貞涯罡锌?。

    “還有這個?！崩先松裆衩孛氐啬贸鲆粋€略微粗糙的小木雕，“雯雯去C市的時候?qū)W習(xí)了雕刻，這可是她的第一件雕刻品呢！還專門給寄回來了。”

    “這個是雯雯去Z省的時候……”

    林德澤變魔術(shù)似的拿出一個個小巧玲瓏的紀(jì)念品，每個都帶著當(dāng)?shù)仫L(fēng)景的明信片。寫滿了旅游日記。樸素?zé)o華，卻能從中看出當(dāng)時最真切的感受。

    顧遲不語，坐在他身旁聽老人絮絮叨叨講著有關(guān)她的故事。

    去看過浩瀚的大海，也爬過巍峨的高山。到過人跡罕見的沙漠，也走過繁華喧囂的街道。

    手指慢慢翻過厚實(shí)的明信片，細(xì)細(xì)瀏覽她娟秀的字跡。不由笑出聲。

    她過得很好。

    指尖描繪著照片上的秀麗風(fēng)光。

    不僅有自然景色，還有像是無意間抓拍的牽著手的老人，嬉鬧打斗的孩童，鬧矛盾的小情侶，憩息的小貓小狗……都出現(xiàn)在她的畫面中。

    只是沒有她自己。

    雖然沒有出現(xiàn)她的身影，腦海中卻能勾勒出她的心情。微微抿著笑，假裝不小心經(jīng)過，然后快速的拍下這瞬間的美好畫面。在他們還沒有注意的時候溜走，眉眼彎彎，帶著笑意。

    那么清晰，就像她從未離開過。

    腦海中浮現(xiàn)這個念頭，顧遲一怔。

    “阿遲，這么些年，辛苦你了。”

    林德澤帶著歉意的話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緒。

    顧遲這才反應(yīng)過來，搖頭，緩慢開口道。

    “分內(nèi)之事而已?！?/br>
    “我是指，一直偽裝很辛苦吧?！?/br>
    顧遲身體猛的一僵。

    “唉……當(dāng)初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這個年輕人不簡單?！?/br>
    “明明是憎惡的，卻能在下一秒表現(xiàn)完美無缺?！?/br>
    “我能看出你眼底的渴望?！?/br>
    說到這里，林德澤似是自嘲的笑了一下。

    “你那時的眼神和年輕的我一模一樣。”

    “我很好奇你能走到哪一步。”

    “所以我給了你一點(diǎn)小小的幫助?！?/br>
    “出乎意料，在那么短的時間里你能做的那么好。”

    林德澤感慨萬千。慈祥的眼神變得有些幽深。

    “意料之外的是，雯雯愛上了你?！?/br>
    顧遲不語。

    “她像極了她奶奶，一樣的倔強(qiáng)。為了你她做了很多她不喜歡的事?！?/br>
    “為了能和你在一起。”

    “你做得很好，結(jié)婚后依舊溫柔如初?！?/br>
    幽深的眼神變得有些憤慨，“但我的囡囡還是越來越傷心了……是啊，連我這個老頭子都看出來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從未愛她？”

    “真是造物弄人?！绷值聺蔁o力地癱下身子。

    “我承認(rèn)我林德澤不是個好人，年輕時為了權(quán)力和財(cái)富忽視了家庭，我的妻子因身體不適早早離去，我的兒子兒媳因車禍雙雙逝去，只留下年幼的雯雯。雯雯從小就不大健康，接連意外也讓雯雯的身體更加脆弱?！?/br>
    林德澤此刻早已雙眼通紅，聲音哽咽不止。

    “我自認(rèn)從未做過傷天害理的事。但老天還是將我的親人一個個從我的身邊奪走。我的雯雯那么小，那么聽話，就早早的沒了父母?！?/br>
    “那么小小的人兒，卻在我崩潰的時候細(xì)細(xì)安慰我不要害怕。囡囡會永遠(yuǎn)陪著爺爺。”

    懸掛的淚終于落下。

    “那天她看見了你?！?/br>
    “雯雯偷偷告訴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光是最輕松快樂的。她最喜歡顧遲哥哥了?！?/br>
    “那時她的眼睛就像在發(fā)光啊。我才知道，她的心底，一直有陰霾掩蓋著?！?/br>
    “所以我以林氏為引要求你和雯雯結(jié)婚?！?/br>
    “強(qiáng)扭的瓜終究不甜?！?/br>
    “但好在，雯雯走出來了。”

    顧遲握緊了拳。臉上不露聲色。

    “阿遲?！崩先诉煅实穆曇魩狭藨┣?，“我知道我是在強(qiáng)求你，我可以去地獄懺悔，但我最放不下心的就是雯雯。你可以把林氏全部拿走。我希望你能照顧好雯雯，讓她這輩子無憂無慮。不要讓她傷心了?！?/br>
    顧遲哪里聽不懂老人話語的深意，他閉上眼，攥緊拳頭又再次松開，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沒有什么，“……爺爺，夜深了，我先回去了。您早點(diǎn)休息?！?/br>
    語落，似是落荒而逃般急急出門。

    林德澤臉上的神情在他離開后變得平靜悠揚(yáng)。他緩緩拿起桌旁早已涼透的茶，抿了一口。長長嘆息了一聲。

    希望阿遲能真正看清自己的內(nèi)心。

    他搖搖頭，望向夜空的月。

    剛剛到話語何不是他的肺腑之言。

    這種錯，一次就夠了。不要讓年輕人也做錯，遺憾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