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明蓁支支吾吾, 好半天說不出一個(gè)合適的理由。

    葉夫人無奈道：“事到如今，你還瞞著我？”

    “娘？！”

    “娘都知道了。”葉夫人嘆了一口氣，把她手邊的書拿了過來，她隨手翻了翻，果然見葉明蓁滿臉緊張?！疤用咳兆屓藖硭投Y時(shí)，給你送了不少孤本，是不是？”

    “娘……”葉明蓁訕訕，她為自己辯駁道：“我并未收，只是向太子借來，抄完之后就還回去了?！?/br>
    “那你抄了幾本了？”

    葉明蓁一噎。

    每日一本，如今累積下來，也是一個(gè)不小的數(shù)目了。

    她討好地看著葉夫人，小心翼翼地道：“娘，您是不是生氣了？”

    “我當(dāng)然生氣?！比~夫人沒好氣地說：“你可不知道，我在皇后面前是如何保證的？我說你對太子并無半分想法，我還一直以為，此事只是太子的一廂情愿，沒成想你們二人竟然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暗度陳倉了。若非是我聽皇后說起，還不知道你已經(jīng)讀了那么多孤本，太子都已經(jīng)給你畫像了?！?/br>
    定國公好武，手上只會舞刀弄槍，可不會提著毛筆給她畫像，也不會寫酸唧唧的小詩。能做到這地步，二人不說已經(jīng)心意相通，但也并非是沒有半點(diǎn)情誼了。

    “這也是頭一回?！比~明蓁解釋道：“從前太子不這樣的?！?/br>
    “那從前是什么樣？”

    葉明蓁：“……”

    從前太子會將紙條夾在書里，那些紙條之上的內(nèi)容，可不比畫上的詩隱晦多少。

    “你若是喜歡太子，何必要這樣偷偷摸摸的，還要特地瞞著娘？”葉夫人很是無奈：“你若當(dāng)真喜歡，娘肯定也不攔著，那些送來的禮，娘就幫你收了，至于太子提出來的婚約，也能幫你應(yīng)下。這下倒好，連皇后娘娘都知道了，就只有我和你爹被瞞在鼓里，太子也是一個(gè)好人，難道你以為娘只會拒絕不成？”

    “我還沒有想好?！比~明蓁面露猶豫，輕聲說：“太子殿下也并未逼迫我，說是讓我好好考慮，若是我當(dāng)真喜歡殿下，再把婚約應(yīng)下?？晌蚁肓撕枚嗳?，也想不明白?！?/br>
    她覺得這應(yīng)當(dāng)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因此也不能草率。

    葉夫人問：“有何想不明白？”

    葉夫人指著她的手抄本，：“你收了這些孤本，喜不喜歡？”

    葉明蓁點(diǎn)頭。

    葉夫人又指著畫像，“太子給你畫了畫，高不高興？”

    葉明蓁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畫像畫的極好，可見作畫者十分用心，太子做這些是為討她歡心，有一人對自己這樣好，她也是十分高興的。

    “那你還有什么不明白？”葉夫人嘆了一口氣：“你分明也是對太子有意的。你向來聰明，怎么到這種事上就犯糊涂？”

    “……”

    椿兒偷偷抬眼，卻發(fā)現(xiàn)自己小姐耳朵通紅，她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又連忙捂住了。

    “蓁兒，你想想，若是換做別人，你可會收了這些東西？孤本也好，畫像也好，以你的性子，就算是再喜歡，也不會輕易收下。”葉夫人對此深有感觸，“娘與你剛認(rèn)識那會兒，還不知道我們是母女，幾次對你示好，可你卻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何時(shí)收過什么？非得要你來我往，擺得公平公正。為何偏偏太子給的東西，你就收了？”

    葉夫人說起來還有些不甘心。

    從前還不知道身份就算了，現(xiàn)在她準(zhǔn)備什么葉明蓁總算是肯要了，那也是她們二人是親母女，她對蓁兒好是天經(jīng)地義。可太子算什么？在她的蓁兒眼中，太子竟與她這個(gè)親娘同樣重要不成？

    葉明蓁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她心說：因?yàn)樗羰遣皇?，太子還會想方設(shè)法給她一個(gè)合適的理由收下。

    可太子先前幫了她那么多，那傳聞中的恩情也是假的，她真要還，卻也沒有可以還的時(shí)候。堂堂太子，哪里有需要她幫忙的地方。太子的好意收的多了，反倒是讓她都變得得寸進(jìn)尺，厚顏無恥，這會兒收了禮，竟然還偷偷高興。

    這原來是因?yàn)樗矊μ佑幸猓?/br>
    “若是太子殿下不提，我從未想過要嫁給他?！比~明蓁輕聲說：“娘，這樣也算嗎？”

    “你這性子，若非有人推你一把，你就一直不會去想?！比~夫人摸了摸她的頭，她的烏發(fā)柔順的披在肩上，垂著眼眸，模樣看著也是乖巧溫順。葉夫人道：“我看太子對你的性子了如指掌，也不會這么快就提出婚約，把我也嚇了一跳。是不是我今日沒有發(fā)現(xiàn)，你也一直不打算把這件事情告訴我？”

    被她說中了，葉明蓁有些不好意思。她下意識地蹭了蹭葉夫人的手，眼睛濕漉漉的，有些討好地看著她。

    葉夫人心底軟成了一灘水：“娘只盼你過得好，要你高高興興快快活活的，你行事也不必如此顧忌，只管大膽一些，但凡有任何一點(diǎn)想法，都可以說出來，不必憋在心里頭?！?/br>
    “做爹娘的，本就該護(hù)著你，引導(dǎo)你，可前面十六年里，你已經(jīng)自己長大了。若是我們什么也不知道，連一點(diǎn)忙也幫不上，那我和你爹會難過的?！?/br>
    “你若喜歡太子，我就幫你把婚約應(yīng)下。你若是不喜歡，我就想辦法推了。你若想不明白，也可以找我商量，我總歸是個(gè)過來人，比你看得清楚些?！?/br>
    葉明蓁小聲問：“您會不會生氣？”

    “傻蓁兒，若是你高興，我當(dāng)然也高興。我氣得是太子騙你，又違背你意愿，你若是不喜歡太子，太子做這些就是死纏爛打，可你若是喜歡，反倒是我成了這個(gè)惡人?！?/br>
    葉明蓁想了想，才問：“太子做這些，我好像有些高興的?！?/br>
    她離開侯府時(shí)，什么也沒有，也無人能幫她。她向來是自己給自己出主意，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

    可偏偏有一位齊公子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對她伸出援手。說是報(bào)恩，可還的恩情太重，她總怕接不住，還不上?？升R公子又親口對她說，不是所有對她的好都要回報(bào)。

    她不知這對不對，侯府教她的不是這些，可有人愿意對自己好，她心里就十分高興。

    葉夫人嘆了一口氣：“那不就是了?！?/br>
    她心中酸澀。若是自己早些時(shí)候把女兒找回來，哪里需要這么快面對這些。

    別人家的女兒，都能在身邊教養(yǎng)十幾年，可她的女兒待在她身邊的日子才多久？這才剛回來，原來心都已經(jīng)到了別人身上，只差著要嫁出去了。

    葉夫人看看女兒，葉明蓁若有所思，好像是在想些什么。

    她原來還愁女兒事事憋在心里頭不和自己說，這會兒心中又有些幸災(zāi)樂禍。

    以蓁兒的性子，太子應(yīng)當(dāng)是要吃不少苦頭。

    嗯……太子動作快是快，可她心里頭總是有點(diǎn)不甘心。

    哪能這么快呢？

    葉夫人瞥了瞥畫上的小詩，還有那些孤本，那些畫像。

    唉，她的蓁兒真是太好騙了！

    葉夫人心中酸溜溜的，還是有點(diǎn)忿忿不平。

    她才是蓁兒的親娘，怎么天底下還能有人比她這個(gè)親娘更了解蓁兒？

    第88章

    葉夫人先前答應(yīng)了皇后, 只要葉明蓁點(diǎn)頭, 她也就不再反對。

    如今都問出葉明蓁的確對太子有意, 哪怕是葉夫人再不情愿，也只能回去告訴皇后這個(gè)結(jié)果。

    皇后喜不自勝，立刻改了口：“蓁兒肯打樣, 自然是再好不過了。太子費(fèi)了那么多心力，總算沒有白費(fèi)工夫。我這就讓人將這個(gè)好消息告訴太子?！?/br>
    她轉(zhuǎn)頭吩咐一聲, 大宮女立刻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葉夫人心中很不情愿, 忍不住向好友埋怨：“太子的動作倒是不少, 在我不知道的時(shí)候，竟然已經(jīng)打動了蓁兒。這又何必來試探我的意見, 再過些時(shí)日，說不定蓁兒都要主動對我提起了?！?/br>
    皇后笑道：“太子向來如此，習(xí)慣事事都考慮周全，非得要打動蓁兒, 還得讓你和葉大人也都答應(yīng)。”

    葉夫人心說：她可不太想答應(yīng)。

    她又道：“這婚約是說好了, 那上回說的, 讓蓁兒晚些時(shí)候嫁, 還算不算數(shù)？”

    照葉夫人的意思，婚約可以定, 但出嫁可不能這么早。

    葉明蓁才剛找回來, 她哪里舍得女兒這么快就嫁出去了，自然是要在身邊多待一些時(shí)候才是。日后葉明蓁做了太子妃，便要住在宮中, 她也不能每日都看著，實(shí)在可憐。定國公也是同樣的意思。太子妃的位置都空了那么多年了，也不愁再空一段日子。

    皇后立刻應(yīng)道：“我知道你剛把蓁兒找回來，是想要多留她一段時(shí)日，哪里會介意這些。蓁兒肯答應(yīng)，就已經(jīng)是一件大好事了，先前說的當(dāng)然也算數(shù)，我想太子應(yīng)當(dāng)也不介意?！?/br>
    葉夫人冷靜說：“那我已經(jīng)挑了幾個(gè)日子?！?/br>
    皇后聞言不禁驚訝：“這么快？”

    這才口頭剛說好，禮部那邊都還沒開始準(zhǔn)備章程，甚至連議親的第一步都還未做，怎么就到了挑日子了？

    葉夫人掏出紙條，上面寫了好幾個(gè)良辰吉日?；屎笮Σ[瞇地接了過去，可看了幾眼，便覺得好像有哪些不對。

    她遲疑地道：“這些日子……”

    “有何不對？”葉夫人道：“你若是覺得不好，那我回去再挑挑。”

    皇后指著紙上寫著的年份：“這年份可是寫錯(cuò)了？怎么是五年以后？”

    “蓁兒今年才十六，五年以后看，也只是二十一而已，算算年紀(jì)，其實(shí)也不算大。”葉夫人鎮(zhèn)定說：“你瞧，蓁兒也才剛回來，在家中待著的日子還沒有五個(gè)月，我想讓她多待幾年，方才你不是也覺得好？”

    皇后啞然。

    她是覺得好，可沒覺得五年也好??！

    皇后低頭一看紙上，這五年的也不算什么，后頭還有十年二十年的。真要按著葉夫人選的日子挑，恐怕是太子一輩子也娶不上這個(gè)太子妃。

    皇后可不敢應(yīng)下，只道：“還是先由禮部看看，讓禮部挑出幾個(gè)合適的日子來?！?/br>
    葉夫人嘆了一口氣，臉上rou眼可見的非常失望。

    從皇后那得知了這個(gè)好消息，齊承煊可謂是春風(fēng)得意，走路仿佛都踏在云端。

    他的心情好，甚至大手一揮，直接放過了瑞王。瑞王總算是不用當(dāng)車夫去去送禮了，他長舒一口氣，躺在自己的王府里歇了好幾天，連著平日里最愛去的青樓也提不起他的興致了。

    但那送禮的車子還是每日都停在國公府的門口，由普通的侍衛(wèi)送來。二人定了親，送禮也變得名正言順，國公府也沒了理由拒絕，太子要討好未來的岳丈岳母，誰也攔不得。

    一車車的東西送到國公府上，甚至連送給葉明蓁的東西，他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接光明正大地讓人從正門里送進(jìn)來。

    葉夫人與定國公看在眼中，太子越是得意，二人就越是覺得不甘心。

    就連定國公也回過神來，早朝時(shí)見到太子的時(shí)候，面色繃得緊緊的，即便太子成了他未來女婿了，定國公也看得很不順眼。

    他的蓁兒怎么這么快就有了心上人了呢？

    雖說最后禮部定下來的日子并不早，順著二人的心意，特地挑了一個(gè)晚一些的日子，二人要到明年開春才能成婚。齊承煊原本有些不滿，覺得太晚了一些，可見葉明蓁都沒意見，他只能將這丁點(diǎn)不高興壓下。但定國公卻很有意見。

    他覺得，就算是明年，這日子也太早了。

    尤其是太子那喜氣洋洋的模樣，人逢喜事，連辦事也變得爽利許多，在早朝上，皇帝當(dāng)著文武百官的面夸了好幾回。定國公站在人群之中，聽著其他大人的附和夸贊，怎么也張不了口。

    他想來想去，便特地去找了齊承煊。

    “太子殿下的體術(shù)是由微臣親自教導(dǎo)，不知這些年殿下有無疏忽，微臣想要請教一番?！?/br>
    齊承煊：“……”

    他面色微變：“葉大人，這不太好吧……”

    定國公一本正經(jīng)地道：“殿下莫要大意，身體乃是根本，唯有身體強(qiáng)健，才可做更多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