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綿軟軟的感覺讓陸行有一瞬間腦袋死機(jī)，下意識松了手。

    夏以雙腿無力，膝蓋一軟向下滑去，腦袋磕在一個微軟帶硬的東西上。

    近乎尷尬的姿勢讓陸行觸電似的往后退了好幾步。

    夏以半跪在地上，腦子還有點(diǎn)暈乎乎的，尚且沒有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么。

    她抬起頭就看見陸行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已經(jīng)背過身去，留給她一個冷冰冰的背影。

    夏以癟癟嘴，委屈巴巴揉著自己酸麻的腿。

    “你起來沒有？”揉了一小會兒，前方傳來陸行微啞還略帶別扭的聲音。

    夏以眉頭皺成一個小八，“陸行，你聲音怎么怪怪的？像生病了……”

    陸行好像被戳中了心中隱秘，整個人僵直了一下，丟下一句：“等我?guī)追昼??！币幌路详柵_，眨眼間消失夏以面前。

    夏以見他跳上陽臺，嚇了一跳，還想出聲阻止他。

    話還沒出口，人就不見了。

    夏以揉著腿，扶著藤椅站起來，這才發(fā)現(xiàn)兩人房間的陽臺幾乎連在一起。

    夏以泛紅的眼眶微微睜大了一些，心頭涌上些許別扭。

    她……是不是吵到陸行了。

    陸行要是知道她現(xiàn)在才后知后覺意識到這個問題，能把她揪過去打一頓。

    冰冰涼涼的冷水打在肌膚上，光滑的鏡面倒映出少年勁瘦的身影。

    他閉著眼，面色似羞惱又是難堪還有些許無法自持的紅暈。

    濕冷的氣息帶起，陸行只覺心頭的燥熱被一點(diǎn)一點(diǎn)壓下，他關(guān)掉花灑，低頭。

    被冷水壓下的紅暈又再次爬上他的面頰。

    偏偏在這時(shí)，外頭響起敲門聲。

    用膝蓋想也知道這個時(shí)間會來敲門的人是誰？

    陸行匆匆忙忙穿了厚實(shí)的睡衣，還特意裹了件外套，面色清冷打開門。

    他頭發(fā)上還帶了濕氣，匯作小小的細(xì)流漫入睡衣里。

    夏以小聲道：“半個小時(shí)了……”

    她在提醒他，他剛剛讓她等的幾分鐘已經(jīng)超時(shí)很久了。

    她還在隱晦的表示，如果不是這樣，她是不會來打擾他的。

    陸行腦補(bǔ)出了她的言外之語，輕輕扯了嘴角，一步越過她走在了前面：“過來。”

    這態(tài)度和平時(shí)沒什么區(qū)別，夏以連忙哦了一聲跟上。

    陸行帶著夏以來到三樓。

    夏以住在臨江公館這么久，還是第一次來到三樓。

    三樓的裝修風(fēng)格與二樓一樣，唯一不同的，是整層樓只有一扇門。

    陸行推門而入，夏以連忙跟上。

    燈光驟然亮起，照亮屋中的一切。

    夏以驚訝的張大了嘴巴。

    她之前就從王姨口中知道了陸行有琴房，而且在三樓，只是怎么也沒想到會這么大這么好看，墻上的格子里還擺著許多樂器。

    這些樂器，像是收·藏品一般，好好擺放著。

    陸行領(lǐng)著暈乎乎的夏以來到一個被黑布遮著的巨大物體前。

    陸行把照著鋼琴的黑布扯下，一抹流光從鋼琴遠(yuǎn)處驟然滑來，晃了夏以的眼。

    “你……你要干嘛？”夏以有些語無倫次。

    “你不是要去校慶表演嗎？我教你?！?/br>
    陸行面色沉靜，他拉著夏以坐在鋼琴邊上，修長白皙的手指落在黑白色的鋼琴鍵上，瞬間帶起一陣清脆的琴音。

    他試了幾個音，屈起五指，清淺的旋律從琴鍵上漫出，緩緩飄蕩在整個琴房里。

    夏以不由睜大了眼睛，見著那雙仿佛鍍上了一層玉質(zhì)光芒的手在琴鍵上跳躍。

    轉(zhuǎn)清脆的音調(diào)，很熟悉。

    是天空之城。

    夏以聽過，并且很喜歡。

    夏以著迷似的看著那雙流連在琴鍵上的手，直到一曲終了，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才險(xiǎn)險(xiǎn)回過神來。

    “學(xué)不學(xué)？”陸行問她。

    他沒有讓她想辦法拒絕了這次突如其來的表演，也沒有要為她出頭似的去找算計(jì)了她的人算賬，而是問她要不要學(xué)。

    夏以睜著微腫的眼睛，遲疑道：“可以嗎？”

    她從來沒有接觸過鋼琴，甚至一點(diǎn)兒基礎(chǔ)也沒有。

    能學(xué)嗎？學(xué)的會嗎？

    “下周六才校慶表演，你還有十幾天時(shí)間，有這個時(shí)間遲疑，你還不如好好想想到時(shí)候怎么讓想讓你出丑的人吃癟?！?/br>
    “哭，有什么用？”

    陸行輕輕反問。

    不再是以前那種清冷的語氣，而是淡淡的，不帶一絲情緒。

    夏以傻呆呆看著他，心頭好像明白了什么。

    陸行再問：“學(xué)不學(xué)？”

    這次夏以沒有遲疑，她用力點(diǎn)了點(diǎn)：“你教我，我學(xué)。”

    她這模樣總算是讓陸行稍微滿意了些。

    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若她還選擇哭哭啼啼，那他……那他……

    好像只能去摁死讓她哭哭啼啼的人。

    陸行認(rèn)命的抿了抿嘴。

    夏以好像天生在音樂這方面就有天賦。

    陸行教她看譜，她一個毫無音樂基礎(chǔ)的人，竟然很快把譜子記了下來。

    陸行被她拉著又給她彈了一次，這次在談到某個調(diào)的時(shí)候，夏以忽然扯了扯他的袖子。

    陸行看過去，夏以躊躇道：“這個音……是不是不大對？”

    陸行微微睜大了眼。

    是，天空之城這首曲子雖然很簡單，但是他很久沒有彈了，剛剛的確不小心摁錯了一個調(diào)。

    “你聽出來的？”陸行問她。

    夏以疑惑道：“真的彈錯了？”

    陸行點(diǎn)點(diǎn)頭，又道：“再聽?！?/br>
    他接連彈了兩小段夏以從來沒有聽過的陌生的曲調(diào)，再問她：“聽出什么來沒有？”

    夏以認(rèn)真想了想，憑著記憶，把手指放到琴鍵上，慢慢按出兩個音調(diào)。

    “好像是這里和這里?！?/br>
    她說完，立刻看向陸行。

    “我有沒有說錯？”

    陸行卻忽然笑了：“沒錯。”

    笑開了的陸行像是突然鮮活了的畫作，好看的讓人一眼陷進(jìn)去。

    夏以傻乎乎看著他，舍不得挪開。

    陸行卻忽然意識到了什么，收攏的表情，恢復(fù)了他一貫的清冷語氣：“以后每天晚飯過后，來這里彈琴?！?/br>
    誰能想到，一心只想著讀書，動不動就淚眼汪汪哭哭啼啼的夏以竟然會有絕對音感。

    擺弄樂器的陸行好像有一種平時(shí)沒有的鮮活。

    彈鋼琴時(shí)，他享受其中，不管怎樣的曲調(diào)，他都能營造出讓旁人深陷其中的意境。

    在夏以的強(qiáng)烈要求之下，陸行被迫拉了一次小提琴。

    他握著琴弓，奏出美妙的曲調(diào)時(shí)，優(yōu)雅的像是墜落凡塵的溫柔王子。

    這是夏以從來沒有見過的陸行。

    她甚至忍不住悄悄猜測，如果陸行一心發(fā)展音樂，以后定然是個極為出色的音樂家。

    解決了“心頭大患”，夏以睡了個好覺。

    第二天到教室，她突然聽到教室里傳來方冉漫不經(jīng)心的聲音。

    “我可是給了她在全校面前表現(xiàn)自己的機(jī)會，她不是年級第一嗎？這么輕松就拿到了考試的第一名，一個表演對她來說肯定也不在話下?！?/br>
    “如果某人實(shí)在不行，她愿意來我面前祈求我，我說不定會同意頂替他上場?！?/br>
    得意洋洋的聲音飄蕩在教室里，一點(diǎn)都沒有遮掩。

    夏以捏緊了校服的袖口。

    之前她不是沒有猜測過是不是方冉這么對待她。

    如今事實(shí)擺在面前，夏以難過之余，又有些釋然。

    難過是因?yàn)樗齺盹L(fēng)揚(yáng)高中，第一個讓她感受到安心的人其實(shí)不是讓他表面上表現(xiàn)的那樣。

    釋然是因?yàn)樗院笠膊槐叵胫约菏遣皇亲鲥e了什么才會讓她那樣針對自己。

    夏以的突然出現(xiàn)，站教室里肆無忌憚的笑聲收斂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