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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噓?!彼鰝€噤聲手勢,抬眼望了望右?guī)烤o閉的雕花木門, 輕聲道:“莫要吵醒了小魚jiejie, 昨晚她感嘆自己老了, 我哄了她兩個時辰才睡著?!?/br> 管事忍俊不禁,十歲的黃毛丫頭嫌棄自己老了,且叫七歲的鮮rou團子給哄睡著了, 叫他這個不惑之年的大伯情何以堪。 管事俯身替小公子擦了擦被露水沾濕的小綠袍子, 聲音也壓得低低的, “小姐將小公子帶回府,真乃小姐前世修來的福氣?!?/br> 他澀澀一笑, 掛著一袋子桂花進屋,輕手輕腳靠近床榻,替熟睡的閻小魚掩好衾被,稚嫩的童音幽幽響起, “就算你是禿子, 我也不會嫌棄你的?!?/br> 入秋, 百葉凋零,懸空寺內因生有大片松柏仍處處綠意蘢蔥。晚修結束后夜已深,回禪房的路上無意瞥見兩只胖松鼠抱著剛采的松果匆忙歸巢。 他拾起地上一枚被松鼠遺落的松果,眼睛有些濕,喃喃道:“小魚,五年不見了,你是否還整日吵吵要吃松果?”尤其新摘的松果她最喜愛,一顆一顆將果仁剔出來,攢一堆才舍得吃。 回答他的是一縷微涼的山風。 自那后,他每日在懸空谷拾一包松果再回禪房休息,日復一日,松果如小山般堆滿了禪房的八仙桌。 同門的小沙彌問,拾這么多松果做什么。 他說日日拾些松果,便不再那么想念她了。 小沙彌一本正經合起雙手,“阿彌陀佛,如師父所言,師兄既入了空門,那些凡塵之事便該放下了?!?/br> 睜著眼睛,一夜無眠。翌日,小山似得的松果被他一把火焚了,火光照亮他澄澈的大眼睛,眼淚劃過嘴角,澀澀的。 星月又輪回了數載,歲末,大寒,一股強冷寒流席卷懸空谷,寺內和尚大多感染了風寒,他尤其厲害,高燒了數日才退去。 大病初愈的他向方丈請愿,欲下山去數百里之外的侍郎府探望一番。 方丈轉著手中佛珠,垂眼片刻后方回他,侍郎府一切安好,他只管再此好生修行便罷。 他由此一愿,只因高燒期間夢見長大的小魚陷入一片火海,他眼睜睜看著火焰將她吞噬,他站在火海之外一動也不能動。噩夢初醒,急切盼望見她一面,確認她是否安好。 聽方丈師父報了平安,他也就安心了。抬頭望著高處的浮云,云朵之上似乎浮出她的笑臉,眉眼彎彎,清澈無暇。 伸手去觸,頃刻消失了,云還是那朵云。 他唇角勾起一抹自嘲,捻著佛珠去了佛堂。 第一縷山風拂過山谷,冰雪漸融,大地回春。懸空寺二十里外有狼妖作祟,方丈師父攜他前去服妖,中途落腳荒郊野店,吃茶間無意瞥見門外有一位姑娘匆忙行過。 他只覺對方的眉眼有些熟稔,小魚應該也是這般年紀這般高了。他快步走出店門,姑娘早已不見了蹤跡。 春情褪盡,夏意漸濃,命運終讓他們相遇。 多年未見,她竟被一只蠶妖挾持出現在懸空寺佛堂前。 她縮在蠶繭里迷迷糊糊的樣子,竟一眼認出他,他亦沒想到她還記著兒時的誓言。 他卻是應她待她長發(fā)及腰便娶她為妻,可他已伴青燈古佛多年,潛心修佛頗有感悟,紅塵凡事漸拋身后,她的出現擾他心扉。 她幽閉禪房豢抄佛經,他曾去偷偷看過她。 他聽她對方丈道:我對涯弟弟的心不生不滅,我對涯弟弟的愛不垢不凈,我對涯弟弟的情不增不減。 他只覺,她對佛語有一種別樣的感悟,佛經入口,潤一圈情懷衷腸,說出的話是那么動聽,有一種梵音擊心不可比擬的悸動和絲絲的甜。 他喚她施主,刻意疏遠,實則是說給自己聽。 他知心已動搖,那張爛如夏花的笑靨觸手可及,發(fā)絲間的縷縷桂花香如兒時那般溫甜,曾惦在心頭那么久的人就站在眼前,不過一個轉身的距離。 他的那句阿彌陀佛下藏著一顆萌動的春心。 見她執(zhí)著如斯,他心疼不已,陷入兩難。 枯坐佛堂三日,欲求得結果。繼續(xù)修佛,亦或是圓了兒時的誓言。愛一人,還是愛天下。一人與天下又有何分別…… 佛祖金身像下,他第一次占卜。姻緣簽抽了三次,三次下下簽。他不惜擺出佛簽陣窺探天機,測出個死劫。 他乃她的死劫,一旦糾纏,離恨成灰。 若破此劫,只一個斷字。 臘月皓雪紛揚不休,山谷口的溪水結了薄薄一層冰霜。她在谷口搭建的小木屋亦渡上一層淺淺晶霜。白日里路過,見她在冰涼的溪水中漿洗衣物,采辦寺內藥材時,他特意添了一味凍瘡膏并悄悄放入淺姑稍去的衣物內。 小木屋門口懸了一盞蓮花燈,入夜后,他從四空門可遙遙望見那一點紅。他看了數年,那一點朦朧紅像是燙在他心頭的一顆朱砂痣。 山風大的時候會吹滅那叢燭光,他便悄悄下山往蓮花燈里添些燈油,時日見長,蓮花燈偶爾破些細小的口子,他便暗暗將燈籠帶回四空門細細修補好再默默掛回去。 那年春天持續(xù)濕熱,附近山民百姓紛紛染上紅疹。他從谷口經過,好幾日未見她出門,連掛在院中晾曬的衣物也未曾收進屋去。 兩位不停咳嗽的小僧路過,對他行了佛禮后又漸漸遠去。他瞬感不妙遂推開那道木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