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這次鈴鐺花再觸碰到秋暮的腳踝時紛紛一抖， 又全數(shù)縮了回去。

    秋暮一步步向前，鈴鐺花一截截后退，半敬半懼。

    沉重的腳步聲傳來， 石雕像攔住秋暮的去路。

    呵，白簫煌還真做了無虛的守門神。

    秋暮輕蔑一笑，掌心幻出一道銀光， 侵入石雕的眉心。

    咔嚓聲響中， 石雕寸寸龜裂， 頃刻間，一地碎渣上站著一位俊朗公子。

    方蘇醒的白簫煌有片刻愣神，頗懵懂的打量周圍的環(huán)境以及眼前氣勢非凡的女子。

    “既然醒了就走吧，若想知道虞歡的消息，你可去找宿引問問?！钡綍r候不打起來才怪。秋暮說完，一閃身飛上云中殿，一手推開無神殿緊闔的門扉。

    千訣正于殿內(nèi)的青色石臺上打坐，可這次碩大的殿內(nèi)一點不顯空蕩，站滿了人。

    確切的說是站滿了半透明的影子。窗前，門后，墻角，桌案旁，青石臺側(cè)……影子長著同一張臉。

    皆是月醒的眉眼。

    秋暮笑道：“乍一見，我還以為是上神拿了尸王的無相筆畫了這些人出來?！?/br>
    千訣睜開眼睛，眸底不再是黑漆如墨，而是染著一層冰藍，仔細(xì)看，發(fā)絲間的那抹微藍也變成幽藍色。

    “你肯來了?！彼鹕淼馈?/br>
    秋暮靜靜走到他跟前，抬手撫摸著對方的臉頰，“上神看起來并不大好，眼底發(fā)間現(xiàn)出真身之色，這是病得不輕啊?！?/br>
    “無病，只是將天外天滲出的邪濁之氣吸入體內(nèi)凈化所致?！彼患辈痪徎貜?fù)道。

    “是么……”秋暮松開手指，轉(zhuǎn)而走向站在青石前的一道影子盯著看了會，“神尊這是做了多少個夢，才出現(xiàn)這么多的我。怎么，舍不得殺她們，你可以像打發(fā)念一一樣將她們關(guān)入七重荒塔啊?！?/br>
    那道影子聽了，可憐兮兮地望向千訣，秋暮繞過青石臺走到桌案旁，桌上仍擺著那個小匣子，只是蓋子已打開，里頭躺著一根白色的羽毛。

    窗外的風(fēng)頑皮，吹進了幾瓣桃花，將白羽輕柔的點綴著，不由得讓人看得心底跟著一軟。

    秋暮拾起那根羽毛，一臉譏誚，“真不知該夸你癡情還是絕情。這上古歷已過，還留著故人的定情之物。只可惜了，你的故人已死在舊時光里，這羽毛也便沒了存在的意義。”

    她輕輕吹出一口氣，白色羽毛柔柔蕩漾，最終蕩成一團灰霧，飄散不見。

    千訣走到她身邊，發(fā)絲里又多了一抹幽藍，只輕輕喚她一聲，“醒醒?！?/br>
    “你有沒覺得自己做錯了?！彼铰晢枴?/br>
    千訣沉默半響，搖搖頭，笑容里含著幾絲虛弱，“我說錯了又怎樣，時光不會倒流，過去的一切不可更改，或哀或傷，或喜或悲都刻在時光的年輪里，怎樣都不會抹去，我如今說對說錯又有何用?！?/br>
    “可是我錯了?！鼻锬捍故?，看著地上的影子落上兩瓣桃花，“我錯了，我以為我是愛你的，可經(jīng)歷這十萬年的天罰后我發(fā)現(xiàn)我愛的根本不是你?！?/br>
    千訣眼睫微動，啟了兩次唇方發(fā)出聲音，“你在說什么？”

    “你還記不記得云長訣?！鼻锬禾а鄣?，“他曾問我，倘若我不曾遇到前世的你，是否會喜歡今生的他?！?/br>
    那時的云長訣雖身為凡人卻看得十分通透，一語點破千訣并非他的前世，他只是……一個終將被取代的容器。

    “當(dāng)時的我無法回答他的問題?！鼻锬河謸嵘蠈Ψ降哪橆a，“因你們長得一模一樣，我早已混淆，將你視為他，將他視作你。甚至直到云長訣的身魂徹底被你吞噬取代，我也想不出問題的答案?！?/br>
    她感覺對方肌膚的溫度一點點變涼，繼續(xù)道：“要感謝你的絕情，你的不信任，你對蒼生大無畏的犧牲，我被你刺了一劍打成重傷關(guān)入七重荒塔，就這樣繞了一圈我終于明白我愛的是云長訣，而非你。你才是那個鳩占鵲巢之人，而我是元兇，助你取代另一人的元兇。而最終被你取代的那人是我的心上人，我們聯(lián)手殺了他?！?/br>
    “難道……我同云長訣并非同一人么？我擁有他的一切，包括記憶甚至感受?！鼻гE握上對方的手。

    秋暮搖頭，眼底涌上濕意，“不是的，你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兩個魂魄，兩具rou～身，兩顆心。他愛的是我，愿為我放棄昆侖虛弟子的身份，哪怕我是妖精也要決意同我在一起，而你乃高高在上的最后一尊神，你愛的是天下，是蒼生。”

    秋暮只覺千訣將她的手握得越發(fā)緊，而她已不再貪戀他的溫度，不想再被他纏住指尖牽住手心，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提聲道：“是你霸占了他的身子，吞噬了他的魂魄，將他化作你身體的一部分，你不是他，你根本不是云長訣?！?/br>
    千訣身子發(fā)僵，呆呆不動。

    “你將他還給我吧……”秋暮放軟了聲音，眼淚終于掉下來。

    殿內(nèi)各角落的影子彼此面面相覷，個個臉上掛滿了哀傷，似乎又摻不進什么，只靜靜望著眼前的兩人。

    “你再說什么胡話，病的人是你……”千訣頓了下接著道：“況且已逝之人如何回得來，我……又如何將他還給你?！?/br>
    秋暮一臉認(rèn)真望著對方，“只要你死。你霸占他的身魂已多年，是該還回來了。我會以一人之力回溯時辰，回到上古之時鬼節(jié)定親的那一晚，我一定留的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