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后來太過疲倦,他還是睡了一覺。這一覺睡得昏昏沉沉,再次睜開眼,吳千秋坐在床頭擔(dān)憂地看著他,外頭天光大亮。 他沉默著。 吳千秋側(cè)過頭輕輕咳了幾聲,咽下喉頭鮮血,“你昨天……” “三姐,你是聽誰說的?” 他神色這樣嚴(yán)肅,吳千秋也無法顧左右而言他:“阮卿聞?!?/br> 阮重笙恍惚地想,難怪阮卿聞明擺著不喜歡他,興許一開始阮家上下就在一邊念著他爹,一邊厭惡著他另一半血脈。 他知道自己不應(yīng)該想這么多,可是他沒法接受這么大的打擊。 阮重笙心里想,這說不通,如果他真的有云天都貴族血脈,那為什么可以長留凡界,甚至被裴回錚撿回去收養(yǎng),并且送去了蓬萊和時天府。 不……也許只有這樣才說得通。 他血的異樣,幼年時追殺他的黑衣人,還有、還有…… 裴回錚到底知道多少,他瞞了什么?!阮重笙翻身就要往外走,吳千秋叫住他:“你先冷靜一點!” 阮重笙茫然地看著他。吳千秋見過他太多神采飛揚的模樣,這眼神直叫她心頭密密麻麻的疼,她拉著阮重笙坐下,沉聲道:“我現(xiàn)在要回雁丘處理一些事情,我不放心你。你先跟我回一趟雁丘,我們慢慢說?!?/br> 阮重笙搖頭,“……三姐,我心里很亂,我想弄清楚?!?/br> 吳千秋抓著他的手,“阿笙!” 阮重笙啞聲道:“三姐,就像你不肯告訴我你和阮卿聞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才會讓你這樣決絕,我也有不得不弄清楚真相的理由?!?/br> 吳千秋盯著他良久,慢慢長嘆一口氣。 “……那就去吧。你會回時天府的,對嗎?” 阮重笙勉強(qiáng)笑了笑:“可惜三姐不會回去了。” 他們都很清楚,吳千秋恐怕再不會離開雁丘,而他…… 阮重笙忽然反問了自己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你還能回得去嗎? “這一別當(dāng)是山長水闊,不知何時再見了?!彼詈笳f。 阮重笙連夜離開,甚至沒去跟老爺子辭行。途中換了三匹馬,終于到了金陵地界。 他抬頭看著城門上閃著金光的“金陵”二字,只覺恍如隔世。 轉(zhuǎn)眼間,已經(jīng)過了快一年。 明明只是短短一年,可好像什么都變了。 這個時節(jié)的金陵正是熱鬧,長街縱馬免不了給鬧出十幾條人命。他在城外就將馬兒放了,急匆匆回到他生活了十年的地方——大隱園。 院子里還是那些狗啃一樣的花花草草,雜草卻已長了半人高。 “……笙笙?” 這聲音不大,奈何院子過于靜謐。他猛然回頭,“姑姑?!” 落靈心在他身后,看見確實是他,面上有些詫異之色。 他急問:“那個老混蛋呢?” 落靈心對他說:“你去天九荒之后,他就立刻離開金陵城了?!?/br> “去哪里了?” 落靈心察覺到了什么:“怎么了?” 他本來不想多說,可轉(zhuǎn)念又停住了腳步。 他突然溫聲道:“……姑姑,你告訴我,你,知道我娘是誰嗎?” 落靈心明顯一僵。 他折了一枝蒔花,細(xì)細(xì)碾碎花瓣,松手,花粉簌簌飄落。 半晌無言。 裴回錚的下落,除了他本人,從來沒有人能知道。包括落靈心和阮重笙。 阮重笙坐在桌前,垂著眼睛,落靈心聲音低緩:“是崖因?qū)m的人找上你了?” “……”大概是這兩日聽到的東西太多,阮重笙聽見“崖因?qū)m”這三個字都覺得平靜了:“姑姑,我想知道真相?!?/br> 落靈心嘆道:“你師父不愿意告訴你,可我早就想到,從那天他下定決心把你帶回來,你早晚會有知道的那一天?!?/br> “你們在此之前就見過我?” “是,早在你有意識之前,他就一直在暗中保護(hù)你?!甭潇`心望著遠(yuǎn)處,“你從前幾度遇險,都是他替你善后?!?/br> ……難怪他那樣“不詳”,還是在顛簸中活到了被撿回來的那一天。 阮重笙竟然已經(jīng)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落靈心看他神色,低聲安慰:“笙笙,蒔姬再如何作惡多端,那也與你無關(guān)。” “是嗎?”阮重笙喃喃:“別人會這樣想嗎?” 秦妃寂說過的那些話驀然響在耳畔——“云天都”三個字,本來就是原罪。 原來繞了這么大一個圈子,他身體里居然流著自己最討厭的血脈。 何其可笑! 他跌跌撞撞地站起來,落靈心過來扶他,“笙笙……” 阮重笙推開伸過來的那只手,“姑姑,我想安靜一下?!?/br> “你去哪兒!” 遠(yuǎn)處他的聲音傳來:“……時天府?” 迷茫到仿佛在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