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嘆了口氣，搖搖頭，真拿這群小屁孩沒辦法。

    雖然出了這樣的插曲，但課還是要上的，我整理好情緒，開始講課，講到一半，我發(fā)現班長李新明今天的狀態(tài)不怎么好，無精打采的，像一個霜打的茄子，仔細看，眼圈還有些紅。

    平時李新明的學習情緒都很飽滿，上課更是處處發(fā)揮老師的“左膀右臂”作用、維持課堂紀律，今天是怎么了？

    趁著讓大家做練習題的時候，我走到他身邊，問道：“身體不舒服嗎？”

    李新明搖搖頭，說：“沒有，老師?！?/br>
    我沉著嗓子說：“下課來我辦公室一趟?！?/br>
    幾乎是剛說完這句話，下課鈴就響了，李新明起身，跟著我往外走，一路上，一句話都沒有說。

    到了辦公室，我問他：“是因為家里的事情嗎？”

    李新明的家境不太好，這是我整理他檔案的時候發(fā)現的，他父親早逝，家里還有一個九歲的meimei，全靠母親打工支撐。

    忽然，李新明的眼紅了，雖然他努力克制，但聲音聽起來還是有些哽咽，他點點頭，說了句：“嗯?！?/br>
    我聽到這里，把他帶進辦公室旁的小會議室，關上門，然后看著他：“說吧，這里只有老師和你?！?/br>
    我知道李新明是很信任我這個班主任的，身為班長，他和我的關系一直很融洽。

    李新明看著我，吸了下鼻子，然后開始抽泣，邊哭邊用哭腔說道：“我媽她……生病了……很嚴重很嚴重的病?！?/br>
    我拍拍他的肩，示意他不要太難過：“李新明，你mama生的什么??？跟老師說清楚些。”

    李新明看著我，溢滿淚水的眼睛里透露出冰冷的絕望，良久，他囁嚅著雙唇，吐出兩個字：“癌癥……”

    我：“……”隨即，安慰他：“癌癥不是不治之癥，如果治療得及時，壽命是不會受到影響的，你放心?！?/br>
    李新明擦了下眼睛，嘴角掛了一絲冷笑，說道：“老師，你不用安慰我，我mama的癌癥，已經擴散了。她一直瞞著我，如果不是我meimei說漏嘴，她準備一直不讓我知道，不讓我去照顧她?！彼拖骂^，眼淚大顆大顆地掉：“我真該死！為什么每次放假都要在學校學習！連一口飯都沒給mama喂過！”他抬起頭看我：“老師，你知道嗎？最近這一個月，一直是我那上小學的meimei在醫(yī)院里，白天她在學校上課，晚上在一邊照顧我媽，一邊寫作業(yè)。”“可是，我在干什么？我在學校里吃著白米飯，肆意享受青春的美好，競選班長，參加演講比賽……我以為，考上重點高中，我就能離夢想更進一步，就能給mama帶來好的生活，可是……可是現在……老師……我真的覺得自己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說完，李新明閉上眼睛，難過得屏著呼吸，任憑淚水在臉上肆虐。

    我看著他，一時不知道如何安慰。

    這種感覺，我太熟悉，也太了解了。

    第52章：還債

    當年爸爸生病的時候，我也是這般絕望。仿佛站在世界中央，地表以最快的速度淪陷，露出深淵的模樣，當時我不光要照顧病重的爸爸，還要應付那些討債的人，被扇耳光、罵臟話，這些、我都經歷過。

    最慘的一次是，我抱著顧明凌躲在垃圾箱里，然后晚上我們臟兮兮地回到家里，發(fā)現大門上被潑了油漆，而且所有的家具都被一搬而空。

    當時只有七歲的顧明凌沒有哭，而是拍著我的背安慰我說：“哥，別傷心，那些家具丑死了，等我長大給你買奧特曼的?！?/br>
    我看著小小的顧明凌，頓時覺得在這個冰冷的世界有了一些溫暖的慰藉。

    還好，弟弟沒被帶走。

    還好，家還在。

    人只有經歷了一些，才可以變得堅強。書中的道理懂再多也無用，只有傷疤厚實才能防身。不知苦處，未信神佛。但人不可以拘泥于過去，竹子把心中解不開的疙瘩，化作成長向上的結，做人也要如此，沒有過不去的坎，從來、都只有不愿意面對傷痛的人。

    我看著悲傷難過的李新明，換了副語氣，說道：“李新明，哭能解決問題嗎？”

    李新明微微一愣，隨即搖搖頭，但無奈眼淚卻越擦越多，仿佛只有哭泣可以抵消他心中如山的負罪感。

    我拿出紙巾遞給他，說道：“遇到困難和悲傷，可以哭，但哭過以后要繼續(xù)上路，因為路還很長，不可以因為一時的挫折，就錯過其他的收獲和風景。李新明，你現在照顧mama，還不晚。身為兄長，照顧好mama和meimei是應該的，但作為母親，她不希望成為你的拖累也是可以理解的，你應該這樣想，你有一個偉大的mama，你要盡你所能地去陪伴她，照顧她，因為這些日子，會成為你日后珍貴的回憶?！?/br>
    李新明點點頭，接過紙巾，擤了把鼻涕。

    我對他說：“你在這里等我一下?！?/br>
    李新明莫名其妙地看著我，直到我拿著錢夾進來，李新明才趕忙拒絕道：“顧老師，平時您對我的幫助都很大了，這個……我自己可以解決的！”

    我拿出一張銀行卡，里面是我上學時候的積蓄，我拉著他的手腕，把卡放進他手里，強迫他接下，說：“里面沒多少錢，幾千塊，給mama買點好吃的，把自己和meimei照顧好。老師目前也沒什么能幫到你。”

    李新明掙扎著不要，他把卡放到會議桌上，一邊背著手往后退，一邊說：“顧老師，這個我真不能要，我mama治病已經欠了不少債……”說罷，李新明仿佛知道自己說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樣，連忙捂著嘴。

    我把卡拿起來，重新放到他掌心，說：“因為欠了不少債，所以不能再接受老師你的施舍了，是這意思么？”

    李新明的眼睛又紅了，我拍拍他的肩膀，說：“李新明，‘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句話聽過沒有？雖然我的年齡，當‘父’有些不合適，但當你哥哥還是綽綽有余的吧？這些錢，算我借你的，十年之后還我。”

    第53章：提攜